張林卻起身對其餘人道:“小弟有話在此直說,但凡來我鋪上做事,需得守規照例。耐不住性子的,那小弟的廟裡也容不下大佛,還請另謀高就。若有真才實學,肯踏實用心,小弟舉賢不避親,委以重任不在話下。林二哥你爲人謹慎少言,敦厚穩重,平時又在淺口鎮上常住,有沒有興趣幫小弟打理一處鏢鋪?”
拉攏一批,威脅一批,打壓一批,最普通不過的手段。張林此刻用來,效果立竿見影。
林二郎點了點頭:“那兄弟就卻之不恭了。”
張林笑道:“不過上任之前,還得隨小弟回大王鄉里訓練月餘時間。這是規矩,小弟不好徇私,請二哥體諒。”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應該的應該的。”
張林又對另外四個二十五六的同輩遠房兄弟道:“眼下小弟要開張幾處船運鏢鋪,地方不一,有的在淺口鎮,有在馬陵道口,也有在南樂鎮、魏店鎮等處。若不嫌辛苦,小弟衷心感激兄弟們來幫襯。畢竟一家人,凡事好說話嘛。”
“是是,二郎說的對,咱們都是一家人。”
張大戶將這些個年輕人之間的口舌之爭看在眼裡,並未插話干涉,他畢竟年歲太大,沒有心力管那許多。見張林鎮住了局面,也就放心下來。
打鐵需得自身硬,張林自己就是萬貫家財,底氣足。身份爲直系親侄兒,接手張大戶的家財可謂天時地利人和,諒這幫遠房兄弟事後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膳後,張大戶被丫鬟攙扶着回房休息,餘氏卻將他叫到偏廳說話。
“二郎幾時回去莘縣?”
張林道:“總得在這裡把大伯家業鋪子和佃屋梳理一遍再走,怎麼也得七八天時間。”
張大戶的主要家財集中在固定資產方面,佃田七八百畝,縣裡對外出租的鋪子(潘金蓮和武大郎租住的套宅)也有十一二處,還有就是幾處茶肆酒坊和賣羊毛製品的大通鋪。
地窖裡的藏金卻不多,只有三四萬貫錢。
張林既然接手過來,肯定要先把這些產業商鋪跑一趟,把身份落實下去後再進行整合管理。
餘氏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來得及。”
某人一頭霧水。
餘氏笑呵呵地解釋道:“年節時曾說與你一門親事。那丫頭還不錯,要樣有樣,識字女紅樣樣行。”
女人太多,有些操勞不過來啊,張林心有餘而力不足。前頭在唐玉仙身上折騰的太狠,休息兩天才把腰子恢復過來。
他苦澀道:“伯母好意,侄兒心領了。只是我現在已有兩個妾氏,通房丫鬟也有兩三個,一心忙於買賣,實在沒有心思再娶妻納妾啊。”
“說都說了,成與不成,總要先見見面。”餘氏道:“唉,你大伯膝下無丁,心裡遺憾多年。二郎你身邊雖不缺人,但卻沒個能生養的,豈能走你大伯老路?”
張林頭疼萬分,自己打出去百發子彈算是有了,可只在潘金蓮身上中過一次,這讓他也是無語凝噎。
他知道,自己身上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年前曾讓大夫看過,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愁,自己這傢伙事雖然碩大頂用,卻不給力啊。
見餘氏語氣加重,他也不好推辭,只得勉強答應下來,心想着見見也無妨,過門不過門還不是決定權在自己手裡?
第二天大早,張林就帶着張大戶宅院管家出門去看,老頭兒姓魏,做了宅上二十多年總管,算是張大戶知根知底的親信好友。
張林禮待於魏老頭,對方也識趣地並未倚老賣老,而是耐心指點,詳盡介紹各處商鋪和佃屋。
三五日下來,張林對張大戶的總產已是有大概瞭解,心算了一下,每月盈利流水賬平均下來約有兩千貫錢。固定資產包括佃田、佃屋和羊毛製品的商鋪,合約五六萬貫錢是有的。
再加上地窖裡的庫金和賬面用度,張大戶身家在十二三萬貫上下,和被張林弄死的張主薄差不多身價。
財帛動人心,張林知道餘氏那頭的幾個遠房子侄雖然不敢明面上嗶嗶,但肯定眼紅自己橫刀奪愛地盤手這筆遺產。所以,他這幾天挨個私聊,許以承諾。
所謂口說無憑,這些承諾肯定不會寫在紙面上,至於以後會不會實現,張林還要看他們的表現。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他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跟在陽谷縣裡起早貪黑地那一陣打拼不無關係。
至於餘氏所介紹的那個遠方表妹,張林見過後也沒有當場表態,而是敷衍着往後推脫。此女長相和白玉蓮水平差不多,卻極爲害羞怕生。
張林現在眼界高了,很難對這樣女子一見鍾情,他委婉推辭的態度誰都看得出來。對此餘氏也不好說什麼,而那個相親表妹背後委屈的不行。
張家羊絨通鋪,廳中。
張林查看着賬簿,問道:“鋪上製品都是外包給作坊,怎麼不自己做?”
魏老頭解釋道:“早些年曾做過,只是入不敷出,坊裡賬目有時好有時虧,老爺嫌管着麻煩便把作坊轉手了。”
“除了羊毛毯,羊毛裘、靴、手套,還賣什麼?”
旁邊的掌櫃插嘴道:“也賣酒袋和氈帽,只是那些在咱們宋國不好賣,所以才未擺出來。”
“拿來幾件我瞧瞧。”
“是。”
掌櫃叫人去庫裡找,好一會兒才取來兩件氈帽和兩件酒袋。
張林拿在手裡細細打量,見做工線頭雖然極爲粗略,但卻勝在厚重耐用。只是風格,明顯是胡人用品。
他問道:“這些不是自己做的吧?”
“二爺好眼力。”魏老頭道:“這些都是從胡人那裡直接收的,價格便宜,料子用的也足。”
“哪裡胡人?”
“以前是遼國,前兩年也從渤海那邊收。”
張林擡頭,目光詢問地道:“金國?”
“正是。”魏老頭笑道:“咱府上的羊絨通鋪在恩州里能做的好,蓋因羊毛大多從遼國進貨,質地好不說,而且便宜。前兩年試着從金國進了貨,卻比遼人的還價廉。”
張林平淡地追問道:“直接和金人交易?”
“是,那邊有個跑海的金人,喚作阿魯弟。每年春秋來兩趟,春來買鐵,秋賣羊毛,每次都是三五十艘千料海船,滿載而來,滿載而歸。他們的羊毛,至少有兩成是賣與我們鋪上的。”
張林心思飄到了別處,若能結識這個阿魯弟,自己豈不是可以從金人手裡交易馬匹?在火藥盛行的年代,騎兵尚能發揮作用,更何況是現在呢。
他將心思按捺下去,問道:“你說他們春秋都會來,今年什麼時候會來?”
魏老頭道:“總是三四月份間。” Www⊙тт kдn⊙C○
“好,若是他來,你一定要派人知會我,我要見見他。”
“二爺是新東家,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