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盤陀嶺村熱鬧異常,全村人都三更起牀,四更造飯,五更就都去了莊稼地裡,大家都忙活起了種樹苗,村子裡的廣播從晚到早都沒停過,一直在宣傳這次種樹的意義,希望全村都動員起來,把這場種樹活動弄成全村致富的一場革命,大家都積極行動起來,多種一棵樹就會多拿到不少錢,也許是幾百或者是幾千都未知,反正只要種上樹苗,那就不會有吃虧發生,正府的錢不要白不要。
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革命,全村人彷彿都回到了那六七十年代一樣,羣情激奮地開始了種樹,還同時唱起了革命的歌曲,什麼《團結就是力量》等等,氣氛非常熱烈。
不光是盤陀嶺村,還有他們的鄰村榆樹村,以及上前上後村,包括土樓鎮其他村莊都行動了起來,家家戶戶都種樹苗了,甚至本來應該上學的學生都請假在家種樹苗,還有土樓鎮中心小學的老師們也請了假,結果導致學校停課一天,都回家種樹苗了。
一天的時間,盤陀嶺村乃至土樓鎮都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全鎮的田地裡都新栽上了樹苗,變得鬱鬱蔥蔥起來,本來地上種了苞米都被翻掉,改成了種樹苗,真是百畝千畝的樹苗,變成了壯觀的景象,讓人歎爲觀止。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盤陀嶺村村民們,那成百上千畝的樹苗,在他們的眼裡那就是一地的鈔票,要不了十幾個小時就會堆成山,大家可以添置傢俱,可以爲兒子置辦婚禮,可以爲自己添置幾件首飾,還有像樣的衣服,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比如張寡婦在償還屠大才的借款同時,還可以償還掉兒子欠下來的學費,這是一舉多得的美事。
盤陀嶺村村支書郭老五還爲此殺豬宰羊,爲村民們慶賀種樹苗圓滿完成,酒宴就擺在村民廣場上面,全村人都推杯換盞喜笑顏開。
“鄉親們,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你們不應該種這樹苗,你們這完全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完全上了屠大才的當,你們後悔都來不及。”
當村民們在田地裡種樹苗時,有兩個人也沒閒着,那就是高峰與郭麗麗,他們站在田間地頭不厭其煩地解勸大家停止愚蠢的活動。
當然,村民們沒有聽進去他們的話,反而把他們當成了瘟神,那種厭惡之心可想而知了。
“小子,你怎麼陰魂不散啊,你這一天難道就不覺得口乾舌燥嗎?”
“是啊,你自己陰魂不散,還帶着麗麗也跟着你瞎胡鬧,你覺得你這樣對得起麗麗嗎?”
其實,高峰嗓子早就啞掉了,他可是遊說了一天的時間,一點收效都沒有,還惹得人家都煩成了糞,高峰也是別無他法,覺得儘自己一點力而已。
“鄉親們,我現在也不說了,反正說也無用,我只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那強拆只是拆紅線內的東西,你們要得到賠償的話,也只用把樹苗種植在施工紅線內的田地裡,你們幹嗎把所有的莊稼地都種上了樹苗,而且還把本來種植好的莊稼給毀掉重來,難道正府也賠這紅線外的樹苗嗎?”
“啊,小子,你說什麼來着,什麼紅線內紅線外啊,我們可不管這紅線不紅線,只要我們種了樹苗,那正府一律就得賠。”
“是的啊,我們不管這麼多,只要我們種了多少株樹苗,那正府就得賠償我們的樹苗款,幾倍幾倍地賠償,否則就別想從我們盤陀嶺村經過。”
高峰也是剛纔纔想起這個問題,他也是心想着去解勸村民們,卻把紅線內外給搞忘記了。
當高峰提出這個問題時,村民們卻不以爲然,他們只想着種出去多少樹苗,那正府就得賠償多少株樹苗錢,還必須幾倍幾倍地賠償。
“等會,你們別吵吵了,並不是這麼回事,我覺得這小子這個問題提的很正確,正府的賠償只限制在施工紅線內,紅線以外可是沒人管啊,那可是我們自己的地方,正府爲什麼要賠啊?”
村支書郭老五當然明白紅線的問題,施工紅線內那是需要永久徵地的,紅線以外就不需要永久徵地了,那正府就用不着賠償,村民們把全部的田地裡都改種成了樹苗,那是大家都自願的,正府可不管這些。
郭老五自己也忙暈頭了,他也把自家所有田地都種上了樹苗,何況他還不光自家的田地,他還有村子分給他的田地,他統統都種了樹苗,八萬塊錢的樹苗都統統種光了。
“啊,五哥,這可怎麼辦啊,我們都種上了樹苗啊,其實我們家紅線內佔地不多,也就那一分來地,那也種不了多少樹苗呢,我這五萬塊錢都買樹苗了。”
“書記,我家紅線內就沒有地呢,我也花了好幾萬啊,這要是正府不賠的話,那我家可不是虧進去了啊。”
郭老五的話,讓村民們都蒙圈了,他們陡然發現自己們在紅線內的地並不多,大部分都在紅線外,有的人紅線內根本就沒有地,花的幾萬塊錢就全投在紅線外了,反而還把原先種的莊稼給毀掉了,這要是不賠償的話,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包括這張寡婦家也沒有地在紅線內,她的一萬塊錢投入也等於打了水漂,張寡婦當時就着急起來。
“書記,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我這一萬塊錢還是借的高利貸啊,這要是不賠償的話,那我怎麼還啊,還有我兒子欠的學費啊,這可怎麼是好啊。
書記,我給你下跪了,你可要幫我想辦法,一定要讓正府賠償,還得賠雙倍啊。”
張寡婦急得給郭老五跪下了,她都不敢往後想,一旦正府不賠償她的樹苗,那她就沒法活下去。
“張寡婦,你彆着急啊,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現在是全村人的問題,我們現在都是這樣的情況,連我自己也投入了將近十來萬塊錢,我家真正在紅線內的地還不到一分,要是損失起來,那我比你們誰都大,我不會白白損失了,大家更不會白白損失了。
大家都彆着急,只要你們聽我的安排,我相信正府就要認真對待我們的情況,也會滿足我們的要求,現在我們唯一的辦法只能對抗強拆了。
同志們,我可是村支書,我不可能自己帶頭對抗強拆,要對抗強拆的人是你們自己,只有你們都堅持立場對抗強拆,正府就不敢輕舉妄動。
張寡婦,你的情況更是特殊,你又是一個貧困家庭,你必須第一個對抗正府的強拆,這也是你爭取賠償款的唯一條件了。”
“書記,誰都知道我張寡婦就是一個寡婦,一個弱女子怎麼對抗強拆啊,聽說強拆的時候還出動警察,衝在最前面的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城管,我一個寡婦對付得了如狼似虎的城管啊?”
郭老五出的主意,讓張寡婦瞬間感到茫然,她也聽說過強拆的事,新聞裡也播報,還有視頻流出來,有人給自己看過那視頻,那場面非常震憾,衝在前面的城管那可不會給面子,那真是動手啊,自己百來斤重哪能是一羣如狼似虎城管的對手啊,自己怎麼受傷的都搞不清。
“哎呀,張寡婦,你這幾十年白活了,我知道你是一個寡婦,你那手無縛雞之力,哪能是城管們的對手,我也並沒有讓你自己去對抗強拆,你不是孃家有父母嗎,你把她們弄來對付強拆。”
張寡婦害怕了,郭老五就極不耐煩,還罵她頭髮長見識短,白活了幾十年,怪不得窮了幾十年呢,連小孩子的學費都交不起,這就是腦袋不開竅的原因。
“書記,我孃家是有父母,可是他們都七十多歲了,兩人又體弱多病,走路都要拄着柺杖呢,他們怎麼對抗強拆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可怎麼向孃家哥哥們交代啊。”
張寡婦孃家父母都七十多了,兩個老人身體還不好,這病那病的就沒停過,走路還要拄柺杖,讓他們來對付強拆,那不是讓父母出來受罪啊,老人們哪能經得住折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更沒法子向孃家哥哥們交代。
“哎呀,張寡婦,你真是個蠢蛋,你怎麼就不能開開竊,我還不知道你孃家父母年邁,就是因爲他們年邁,那正好來對付強拆,正府部門最頭痛的就是老弱病殘,最不怕的就是青壯年了,如果青壯年一鬧事,那隨便找個理由就把人抓起來,並且有可能還要捱揍,而老弱病殘就不一樣,正府的人不敢動,他們最怕媒體與輿論的力量,就對老弱病殘束手無策了,比如我郭老五一樣,不也是對老弱病殘沒有什麼法子,還不得敬他們幾分。
所以,你現在就把你孃家父母接過來,讓他們來對抗強拆,這也是挽回你損失的唯一辦法。”
“同志們,你們也都散了吧,明天老弱病殘都靠前,年輕力壯都躲起來,家裡沒有老人的就去找親戚,讓他們來幫忙對付強拆。”
郭老五也無心喝酒,他將村民們都遣散,讓他們早早做準備,安排老弱病殘對付強拆隊伍。
“喂,郭書記,你可不能衝動,可不能讓老弱病殘去對付強拆,萬一出大事了怎麼辦,到那時後悔都來不及啊?”
高峰一聽郭老五的主意,他就急了,這哪是好主意啊,這是把村子裡的老弱病殘往火坑裡推,那會搞出大事情來,後果也許難以想像。
可是,高峰的話,郭老五不會理會,村民們也不會理會,完全把他當成了空氣,大家都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