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天天康復.喉嚨漸漸可以說話.只是嗓音與往日有了不同的變化.變得有些沙啞.
臉上的紗布也在慢慢的減少.可是我所在的病房始終中只有我一個人.而且也沒有鏡子.
張栩一天比一天更來的頻繁.我幾乎以爲他不用上班.
只是我們相互沉默的時間也變得更多.中午因爲服用了藥物.我昏昏欲睡.睡之前看見他在我牀邊.醒來的時候發現他依舊在我牀邊.
“你不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淡淡裂開嘴角.笑道.
“不用休息.我不累.我就是想看看你……”他輕輕搖頭.收回放在我臉上的視線.轉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我摸摸自己臉.試探的問道：“有那麼好看嗎.可以讓你那麼看不厭..”
“有……有啊……和以前一樣漂亮.”他的回答有些遲鈍.讓我無法忽視.
心中那點想法.似乎被證實.所有的事實就好似只有一層窗戶紙.而那卑微的自尊卻讓我想要自欺欺人：“我就知道一定和以前一樣.”
那天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
一片透明的灰雲.淡淡的遮住月光.房屋的屋頂上面.彷彿籠起一片輕煙.股股脫脫.如同墜人了夢境.
也就是在那樣的情景下.我做了一個恐怖的夢.我夢見自己是一個惡毒的女人.爲了尋找上一輩流傳下的寶藏.尋找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親人.一起陪我上路.原因只是因爲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可是當越來越瀕近寶藏的時候.自己爲了想要一個獨吞所有的寶藏.殺掉了所有一起相守的朋友.傢伙給親人.讓其他人互相懷疑內訌紛紛.最後導致互相殘殺.
而我一個人就站在一旁.靜靜望着這一切.
在找到寶藏的那一刻.才發現所謂的寶藏.早已經被我沾滿鮮血的手所玷污.化成青煙飛往雲間.
晚雲飄過之後.房屋上的煙霧消散.水一樣的清光.沖洗着柔和的秋夜.我張開雙眼.聽到了屋外張栩和醫生的對話：“醫生.有沒有辦法可以恢復.”
“硫酸是什麼化學藥品.我想你也應該學過.它腐蝕了臉部肌肉.我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就算是整形也不能完全挽救回來.再說你愛人她是在臉上缺了一塊肉.而不是普通的失去一塊皮.能撿回來一條命已經不錯了.我真心建議你們.不要去想那些面部整容.”
“可是……不論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夠讓她恢復以前的樣子.”
“根本不可以恢復以前的樣子.就算有人願意捐出一塊麪部肌肉.她的神經也已經萎縮.補上去也是徒勞無功.而且必定會留下傷疤.”
“那難道就這樣要她出去.她才二十歲.人生還有很多路沒有走……”
“醫生.我知道你是一個好醫生.在上海我除了認識你.不在認識其他的醫生.很多人都和我說.您做手術很厲害.就幫我女朋友做這個手術好不好.”
“不是不願意做.是不能做.就算強行做了也沒有多大好處.過不久說不定還要因爲修補神經纖維組織而在劃開一道口子.和白白浪費錢沒有分別.”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對不起.張先生.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們幫我老婆做手術好不好.我不想看到她佯裝堅強的表情.”
“對不起……”
“如果不修補神經纖維組織.會怎麼樣.”
“可能會導致永遠面癱.面部肌肉開始鬆弛.衰老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很多倍.而且她現在身體都恢復的不是很好.得必須藥物治療一段時間.穩定了以後才能做這個手術.其實你與其想給她恢復容貌.不如讓她試着學會接受.”
我翻過身子.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讓自己鎮靜下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默唸着催眠自己.想要把自己騙過去.
我知道人最可悲的就是自欺欺人.可是有的時候.比起看透一切.每個人都和我一樣.情願自欺欺人.
我一直都不是一個真正堅強龐大.天不怕地不怕電視劇長長出現的偉大主角.我是一個有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最脆弱的地方.最害怕的地方.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我選擇一次次可笑的自欺欺人.
我想着一切都是因爲我太敏感了.醫院之所以沒有鏡子是因爲.醫院不是家裡.不可能所以東西都很齊全.
因爲張栩說過.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我不可能變醜.我也不接受我會變醜……
即使我時常從張栩眼裡看到深深的自責.和掩藏在眼底的那一絲恐懼.和遮蓋不住的悔恨.
即使我的病房除了醫生護士.和他以外.不再出現任何一個人.
即使那一天有一個小孩走錯了病房.推開我的病房的門以後.愣愣的看着我半天.我有些好奇.剛剛想開口.可是他就哭着跑了出去.
我還是覺得也許是我太敏感了.那個小孩只是因爲焦急想要尋找自己的家長.所以纔會哭着跑出去.
今天是我康復出院的日子.張栩如期來接我.現在是秋天.他卻把冬天的大棉襖、圍巾、帽子、口罩等等給我穿上時.我還在說自己太敏感了.或許是今年的秋天比以往的秋天都要冷吧.
回到家中.發現家裡也缺少了鏡子.我笑着將眼淚嚥下.我想也許是他不小心把鏡子打破了.沒來得及安上.
從那以後.我在也沒有出過家門.每次洗衣服我都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不是我洗的慢……
而是從水桶中的倒影.我模糊的看見了自己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那個和恐怖片上的女鬼一樣令人生厭令人不舒服的臉.
一巴掌打在水面上.讓原本平靜的水面.波濤起伏.我的剛剛換好的衣服.被打溼了一大片.
我還在想也許是我太敏感了.應該是水在晃動的.所以才把我的面容照應的那麼嚇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