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67年九月底。在本國基本完成了這一年的秋收後,蜀漢大司馬關彝非常低調的率兵北伐。
真的是非常低調,沒有搞什麼出師表,也沒搞什麼殺牛宰牲的禱告上天。各路大軍靜悄悄的分別向漢中、武都兩郡集中。人財物都準備妥當後,就非常低調的出兵了。
他當着劉禪根本就沒有提及出兵的具體時間,劉禪也非常聰明的沒有問。然後他派簡單出使東吳,在東吳朝堂上說本國準備明年春耕結束後出兵。那是把自己的盟友都給騙了。
“哼!晉國的進奏曹果然不簡單,若不是這次北伐的種種機密我方提防得緊,都不知道敵人已經滲透進大司馬府了。”
“呵呵呵,令行啊。這不正好,挖出了一個潛伏時間這麼長的傢伙。”
“嘿嘿嘿,說起來,兄長也很賊啊。居然故意欺騙東吳,借東吳那邊的消息來誤導晉國。”
“哼哼,東吳那邊雖說孫元宗上位之後,確實有振作刷新的意思。但他上位的時間畢竟太短了。所以現在的東吳在情報網上處處是漏洞。爲兄就是故意讓東吳去誤導晉國啊。如此,我們起碼爭取到了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咦,兄長。明年的春耕起碼還有五個月纔開始吧?”
“笨!人家晉國可能一開始也是按照明年三四月開打來準備的。但是我方只要一出褒斜道,傻子也知道被騙了。人家不會臨時改變計劃嗎?”
“哦,也是啊。可是兄長,這樣一來,東吳那邊……”
“嗯,以那些吳狗的尿性,明年秋收後能動起來就不錯了。但願有了孫皓之後,那些烏龜們速度能快一點。不過沒關係,爲兄本來也沒指望那些吳狗能起多大的作用。”
“呵呵呵,這點小弟倒是深表贊同。那麼兄長,我們出了褒斜道,進入關中之後去哪裡?”
“這個嘛。如果在褒斜道的北出口那邊沒什麼阻礙的話,我們進入關中後就先去郿縣。”
……
所謂褒斜道,乃是漢江的支流褒水和斜谷的合稱。關彝的行軍路線是,從漢中的樂城出發,沿着褒水的河谷逆流而上。之後進入褒水和武功水之間的斜谷繼續前行。而斜谷在北面的出口,就是五丈原。
這一條路,在關中平原與益州內地交通的六條通道中,本來就是最爲便捷的一條路。再加上至少在今年以前,由於高度酒的生意,司馬望對蜀漢政府重新加固褒斜道的棧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褒斜道的路況條件是最好的。在放棄了通過子午谷突襲長安的計劃後,關彝向關中進軍,理所當然的選擇了這條路。
當然,既然這條路是最適合進兵的,那麼敵人肯定也能看到這一點。所以,在關彝的計劃中,在斜谷的出口處,應該是有敵人駐軍的,估計要打一場。而且關彝也做好了久攻不能克的思想準備。
可是四萬大軍和兩萬民夫在褒斜道提心吊膽的走了九天,打先鋒的趙毅非常興奮的派了傳令兵通報:斜谷出口處是有一座軍寨,但守軍不足五百人。前鋒三千人的大隊出現在其視線後,敵人已經迅速遁走。目前前鋒部隊全部進入五丈原並開始安營紮寨!
“嘶~~司馬望不是庸將啊。怎麼會這麼大意?!不管了,全軍加快行軍速度,迅速進入五丈原,然後全部展開!”
“諾!”
那麼,此時的司馬望在幹什麼呢?哎,子初公這會兒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整個關中兵團六萬人,聽起來很多,但用起來就有些不夠。
長安,畢竟是西漢帝國的帝都,是一座超級大城。如此巨型的城市,在它的周邊安置三萬軍隊已經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潼關的重要性無論怎麼強調都不爲過。司馬望派出徵西將軍府參軍王韜率領一萬人長期駐守在這裡。
長安北部的撫夷護軍部,是內遷的氐人、羌人、鮮卑人聚居的地方。這個地方不是設個軍部就完了,肯定得有兵,而且是足夠的兵力進行震懾。所以這裡也是一萬人。
此外就是嶢關那裡有三千人,子午谷、褒斜道等秦嶺六道都要分兵把守。當然,司馬望不是庸將,不會把剩下的七千人平均分配在各個谷口。最重要的斜谷谷口,一開初他佈置的軍隊可是足足有五千人。
可是一方面是司馬望出鎮關中已經四年多了,關彝在益州一直很安靜。另一方面則是:長安北部的北地郡,那些鮮卑人又開始不老實了!
東漢時代的北地郡,是一個地域面積極爲遼闊的大郡。可是從黃巾之亂起,一方面是漢人忙着打內戰,對邊境地區的管理確實少了力度。另一方面則是小冰河氣候越來越明顯,北方的少數民族不斷的開始內遷。所以到了曹魏中後期,原來幅員遼闊的北地郡,其地域面積已經縮水了七成!
而就是這剩下的三成裡,漢民的人口比例仍然不佔優勢。在這裡佔據優勢的,是鮮卑的禿髮部。
所謂禿髮,就是拓跋。這支部族後來建立了十六國之一的南涼。而與他們同源的拓跋部,後來建立了“終於沒有墮落爲第十七國”的北魏。
在關彝所處的這個時代,禿髮部已經是一個人口繁盛,分支衆多的大型鮮卑內遷部落。其遊牧的範圍,涉及到雍州、涼州乃至尚未納入中原版圖的青海等地。整個部族的人口不下十萬。牲畜更是擁有數百萬頭。
可惜,在這天災一日勝過一日的年頭,家越大,當家的人就越痛苦。
由於不斷的旱災,導致草原面積減小,各類牲畜大量死亡。禿髮部的生計最近這些年是越來越糟糕了。
對於遊牧民族而言,什麼行政區劃、國家邊界線啥的都是不存在的東西。他們的眼裡,哪裡有豐美的水草,哪裡就是家園。既然北邊的草原漸漸的消失,那麼我們就南遷好了。
而南遷,自然就會逐漸的進入漢人聚居的核心區域。這是任何一箇中原政權都不能容忍的。
西元267年8月,禿髮部從北地郡北部開始南下,一路追逐水草,來到了北地郡南端的富平縣。這就觸及到了司馬望的底線了。
司馬望的治政水準還是不錯的。從263年重新回到關中開始,他對雍涼的異族都是以懷柔安撫爲主,也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至少短時間內雍涼的真空並沒有引起這個地方各個異族部落的大叛亂。
但是這種懷柔是有底線的:以長安爲核心的京兆郡,不允許有大規模的異族部落進入。而富平縣在哪裡?就在長安北邊不遠處。
“徵西大將軍,不是樹機能不知道規矩,實在是天氣越來越冷,雨水越來越少,兒郎們要生存,就只能南遷。樹機能保證,只在今年的冬天在京兆郡北面過冬,那裡有涇水和洛水,草原不會消失……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定帶領部族回北地郡去。我們在京兆郡過冬期間,一定約束好部衆,儘量不與你們晉人發生衝突。若是發生了衝突,我們一定把人交給你們大晉的官府……”
超過十萬的大部族遷徙,當然不是普通的郡縣兵可以阻攔的。所以司馬望被迫收縮兵力,把撒在外面的部隊都集中在長安以防萬一,然後自己帶着三萬駐守在長安的野戰軍團北上北地郡,堪堪擋住了禿髮部的南遷。
這個時代的漢人,在周邊其他民族眼裡還是龐大的、恐怖的巨獸。雖說迫於生存壓力,他們在南遷的過程中並不聽從晉國普通地方官員的告誡,但當司馬望率領三萬野戰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的姿態一下子就放得極低。
“本官當然能夠體諒你們的困難,可是看看你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是長安啊!這是天下僅次於洛陽的重鎮!不要說你們了,就連冒頓單于(匈奴最傑出的首領,調戲過呂后。其統治匈奴期間,西漢對其也只能忍辱負重)也不曾到過離長安這麼近的地方!若是在本官手裡讓你們進了京兆,本官恐怕就要遺臭萬年了。所以,禿髮首領,要麼你們退走。要麼,大家打一場!”
打是肯定不可能的:這個時代的諸夏,無論魏晉還是蜀吳,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但是退也不能退:退回去整個部族全滅倒也不至於。但是大量牲畜凍死、餓死,部族力量遭到極大削弱也是肯定的。而在草原上,力量被削弱的部落,其生存的機率就會減少太多。
雙方從九月初開始對峙,到了十月初,關彝進兵的消息傳來。司馬望卻撐不住了。
西元267年十月初五,關彝率領的四萬漢軍突兀的出現在了關中平原上。與此同時,蜀漢大將軍姜維、左車騎將軍張翼率領的八萬主力,也從祁山大營出發。轉瞬之間就拿下了祁山腳下的天水郡西縣。然後全軍馬不停蹄,飛速的撲向了上邽。自西元234年諸葛亮第五次北伐後,時隔三十三年,蜀漢再一次發動了十萬人以上規模的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