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宮城的甕城後,再一次在宮城的第二道門前接受了另一隊晉軍士兵的搜查。水車隊繼續前進,又過了一道門後,纔算真正進入了宮城。
進了宮城就好多了,因爲這裡的守衛力量,主要就是曹魏自己的士兵。當然,這些士兵其實全都是當年跟隨曹家歷代皇帝的親兵或者其後代,年齡普遍偏大不說,數量也極爲有限。這戰鬥力什麼的,是不能有多大指望的。
進入宮城後,鄧國斌指揮水車隊一分爲二,接排泄物的後隊去一邊。他自己押着送清水的隊伍去了另一邊。
不是鄧大掌櫃吃不得苦,聞不得那味道。而是倒排泄物的那地方,惡臭滿天,曹魏的貴人們根本不可能在那裡出現嘛。
倒是交割清水那地方,是一片大廣場,只要天氣晴好,總是能夠看到不少曹魏宗室的老人們在那裡晨練什麼五禽戲。
而且作爲高級囚犯,雖說這些貴人們不能外出,但他們的奴僕是可以出去的——給主人買點非常規的東西什麼。但奴才們辦事有些時候總有些許不靠譜,所以偶爾也會有貴人直接來跟鄧國斌搭話,讓鄧國斌給帶一些東西進來。對於這些事情,晉國的看守們還是允許的。
其實,也就是因爲穿越者改變了歷史。在歷史的本位面上,由於蜀漢滅亡,魏晉禪代,司馬家已經徹底把控住了天下大勢。所以司馬炎登基後司馬家對鄴城的管控就比較鬆了,到了三國歸晉,鄴城這座大監獄就自動撤編了。
總之,這裡面還是有漏洞可以鑽的。
一路行來,鄧國斌雖然微微佝僂着腰背,但一雙眼睛卻在不停的左右橫掃。很快的,他就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看到的那個身影。
東鄉公主曹綾。
這位據說遺傳了曹操雄才大略和甄宓美貌容顏的女性,這一年已經六十一歲了。雖說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嫗,但光看背影,仍然是一個苗條少女的樣子。而正面呢,嗯,歲月並沒有更多的偏愛她,臉上的皺紋什麼的是不少的,但精緻的五官以及曾經居於上位的經歷,仍然讓這位女性有着讓人極爲心悸的氣場。
水車隊的路線,是要穿過這片大廣場,到廣場外側的一個角落裡交割的。在看到曹綾之後,車隊領頭的鄧國斌把頭埋得更低,然後,他就不負衆望的把車隊的路線給帶歪了——整個車隊直接朝着正在晨練的曹魏宗室老人們那邊壓了過去。
“哎呀,罪過罪過!在下今日起得太早,頭暈力乏,走錯了方向,衝撞了貴人們,死罪死罪!”
眼看就要撞上這羣曹魏宗室老人的時候,鄧國斌好像突然睡醒了一般大叫了起來。成功的把這羣正在做五禽戲的老人們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
當然,這宮城內的侍衛、宦官、宮女,不知道有多少是晉國司馬家的眼線。別說這些下人,就是這羣在做晨練的曹家宗室裡,估計也有不少沒臉沒皮的在幫着司馬家監視曹家那些有血性的後人吧!所以,雖然成功的讓這羣人把注意力給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但鄧國斌還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把佩韘給亮出來——這羣人可是識字的!非但識字,而且是非常清楚‘止啼’兩個字的含義的。
還好,這時候曹綾主動走了過來。
“咦,這不是鄧掌櫃麼?怎麼今天這麼不小心。”
“草民拜見東鄉公主,呃,昨夜因爲幾個犬子鬧得不像話,所以睡得晚了些。因此精力不濟,衝撞了貴人們。還請公主大人大量,饒過在下這一次。”
“哎,老身乃是亡國之民,已經不是什麼公主了。我們這羣人也不算什麼貴人。所以,鄧掌櫃無罪,去吧。”
“喏,多謝公主體諒。”眼角的餘光看到曹綾身後的那羣老人已經開始轉身,鄧國斌趕緊的起身,雙手平舉,然後交疊在一起對着曹綾拱手爲禮。當然,那枚佩韘上的‘止啼’二字,就單獨的出現在了曹綾的眼前。
雅緻而精美的雙眼,黑睛中的瞳孔剎那間出現了一陣緊縮。但曹綾是何等人物,這樣的失神也就是短暫的一瞬。
“鄧掌櫃走好。”
“在下告退。”
“對了鄧掌櫃,上次你送來的益州果酒味道很不錯,老身很是喜歡。明日可否再送一些進來?直接送到陳留王的少府那邊就好。”
“遵命。”
……
當天下午,鄧國斌立即聯繫上了黎啓,把那封書信給要了過來。
前文說過,曹魏的貴人們有的時候也是需要直接委託商家買進東西的。所以有了東鄉公主這天早上的囑託,鄧國斌要想把書信帶進去,就有了由頭。
要把書信放入果酒壺裡送進宮去,這是一件極爲冒險的事情。不過作爲一名司聞使,鄧國斌最強的技能其實不是單兵作戰能力,而是改造工具的能力。這樣的能力放到現代,那就是妥妥的工科男一枚。
在這個蜀漢沒有被滅掉,司馬家強行上位的時代裡。司馬家的不安全感其實是很強烈的,尤其是在得知張虎等人進入魏興郡後更是加強了對鄴城的監控——人家賈充又不傻。
可是,這裡面最大的問題是,這個時代的識字率太低。司馬家的獄卒們,基本都是文盲不說,對各種工具的認識也很不到位。一個小小的夾層酒瓶,他們根本就分辨不出來裡面的奧妙。
很快的,曹綾和鄧國斌的聯繫渠道就建立起來了。在鄴城宮城內消息閉塞的曹綾,也終於明白現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如此,我曹家果然還是有忠臣的。不過這關子豐,也是梟雄之資啊。他這麼扶持我曹家的忠臣,可是沒安好心。”
站起身來反覆的在房間裡走了幾次後,曹綾迅速下定了決心:“不管如何,踏出這一步總算還有點希望,若是連這一步都不敢踏出去,我們還真是愧爲太祖子孫!”
拿定了主意的曹綾很快就開始行動起來了。當然,這種行動是極爲小心的:不知道到底有那些宮女宦官是奸細也就罷了。這十幾年圈養下來,曹家的子孫裡也有不少放棄了自己的立場和原則,開始爭先恐後的做起了司馬家的走狗!
對於關彝選定的曹悌這個人,曹綾也是很認同的。而她和曹悌的聯繫方式,前後一共也就兩次。
第一次,在這一年的三月三日上巳節的時候,趁着曹家諸多親戚都在。曹綾找了個機會挨這曹悌坐了一陣,把整個事情儘量簡潔的跟曹悌講清楚了。然後曹悌不動聲色的當場表態:去,立即去!
第二次則是冒了點風險,在宮城裡繞了點路,和曹悌假裝偶遇。然後把出行日期和計劃告訴了曹悌。
鄧國斌和曹綾約定的日期是三月五日的早晨。
這一天一大早,鄧國斌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帶着他的水車隊進入了宮城。
順利的通過檢查後,車隊仍然分爲兩路,鄧國斌還是跟着水車隊去了廣場的外側。
這是整個鄴城宮城的水房所在。
這一天的清晨,曹悌早就等在了水房附件的草叢裡。
鄧國斌面色不變的和水房的看守進行交接,趁着一輛輛水車被排空,然後開始緩慢掉頭的當兒。鄧國斌把水車拉到了曹悌藏身的地方,對着空氣悄悄說了一句話:“草民見過大王。請大王委屈一下,藏身在水車下面的夾層裡。”
是的,工科男鄧國斌再一次的改造了水車,生生在水車的下方造了一個極爲隱蔽的夾層。而且還通過塗料顏色的不同,成功的誤導了旁人的視線,讓人粗看一眼,根本就看不到這個夾層。
但是很可惜,鄧國斌這邊已經盡力做到了最好,可曹家這邊卻出了點意外。
一個眼睛一直緊緊盯着鄧國斌的宦官,這時候操着一副尖鴨嗓開始準備嚎叫。可是他剛剛一開口,他的身後就突然出現了一隻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然後,他的胸膛前面就突兀的出現了一把鋒利的劍尖。
“陛下?”
讓鄧國斌驚詫莫名的是,這個時候出手相助的,居然是曹魏最後一任皇帝,現在晉帝國的陳留王曹奐。
“哼,你們也太小看司馬家的監控了。朕可是享受他們最嚴密監視長達好些年的人啊。你們這一個多月的串聯,連朕都有所察覺了,更何況這些人?要不是朕幫你們遮掩,你們能活動到今天?”
面不改色的拔出長劍,曹奐威嚴的掃視了一遍水房裡已經跪在地上的七八個下人,然後對着自己身後兩名侍衛低吼道:“有敢出聲者,殺!”
“喏!”
“哎,我曹家已經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啊,送個人出去都要蜀賊的人幫忙了。樑王,好好去做!不要讓朕失望!”
“陛下,臣這麼走了,您的安全?”
“放心,司馬家還需要朕這塊招牌。不會把朕怎麼樣的。快走吧,朕已經把你身邊的幾個宦官宮女全部殺了,但這些人肯定還有上線。因此最多能幫你遮掩一天。所以,快走,快走!去了魏興郡,不管多大的苦難你都要熬過去。我曹家畢竟是英雄的後代,不是被人隨意圈養的豬崽。樑王,不要負了朕和公主的厚望!”
“喏!臣一定竭盡全力爲復興大魏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陛下保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