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肖愁你幹什麼?快起來!”
白三道,“他說吞噬了你的靈識,很對不起你。”
“不怪你,不怪你,你起來說話。”我拉着他,但他還是執意跪在地上,我厲聲道,“肖愁,我是你的主人,我現在命令你,站起來!”
肖愁擡起頭看着我,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片刻後,站了起來。
我說道,“現在我再給你下第二道命令,以後不許跪任何人,包括我!”
肖愁僵硬的點了點頭。
大概收拾出了一點模樣後,我癱坐在沙發上,肖愁站在一旁,我拍了拍旁邊的空位,“過來坐。”
肖愁坐了過來。
我看着他,“跟我不用拘束,以前怎麼相處,現在,以後還怎麼相處,我們之間是平等的。”
肖愁聽聞後立馬站了起來。
我愣了下,“白三,他幹嘛?”
白三道,“他說你是主他是僕,不能論平等。”
“我是主我說的算,我說平等就平等!坐下!”
肖愁又乖乖的坐了下來,他手裡一直攥着那片樹葉。
我問道,“白三,這片樹葉對肖愁還有用嗎?”
白三道,“那裡面還剩有很多靈氣靈力,可以支撐相當長一段時間的供養。”
我感嘆道,“上仙還真是豪氣,出手這麼大方。”
我看着肖愁的側顏一陣恍惚,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這可是召喚靈王啊!不是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一嗓子就能見到人了,而且我還沒開嗓,就出去喝了頓酒,一回來,這人就出來了。還……長得這麼好看……
“肖愁,我聽說你之前一直被禁足在樹林裡,這回好不容易出來了,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白三道,“他說只要跟着你,去哪都好。”
“哎呦喂!”我大腿一拍,“瞧瞧,你瞧瞧白三!這人長得好看,連說話都這麼好聽!你也跟人家學學!”
白三道,不屑的“哼”了一聲。
我看了一圈,說道,“現在把上仙家弄成這樣,有好多東西都要添置了,我們明天去市區買點東西回來吧,正好帶你出去逛逛。”
肖愁點點頭。
第二天出門前,我給肖愁找了一套我的衣服穿。他穿上身我就疑惑了,這身衣服是衣櫥裡最不起眼的兩件單品了,沒有任何裝飾的純白體恤,和一條極其普通的牛仔褲,怎麼他一穿上這麼顯眼?
肖愁肢體的靈活度比昨天好多了,只要沒有過多的動作,基本看不出來他有僵硬的毛病。當給他戴上帽子和口罩後,整個就跟明星機場look一樣。我跟他站在一起,看着鏡子,感覺自己秒變成了他的助理。
我的看法也很快得到了證實,不論我帶他走進哪家店,都會遭人側目,他只露了一雙眼睛而已,我整張臉擺在那愣是沒人看。
就連推銷的店員也有意無意的總想着跟肖愁搭話,毫無職業操守可言,後來我也沒心情逛了,隨便買買就去結賬了。那個收銀員居然還想以公謀私,要肖愁的微信,說是什麼有活動的話會及時通知我們。
我留了我的號碼,說道,“我們兩個用一個微信。”
圍爲在一旁的小店員們聽聞後,反應都很一致,先是一陣錯愕,接着一臉惋惜……她們那副“你配不上他!”的表情,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我暗罵,他大爺的!你們只看到了一個衣服架子的一雙眼睛而已,就知道這架子沒長着朝天鼻和香腸嘴?真他孃的膚淺!庸俗!
回家後,我把剛買的兩個高腳凳放在吧檯兩側,肖愁坐在我對面吃外賣,他吃東西時也是一板一眼,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神情木納,動作遲緩,看上去還挺好玩的。
我說道,“肖愁,明天帶你回趟黑市怎麼樣?帶你去見見水墨還有火哥,火哥見到你一定特高興!水墨那小子現在也是守靈人了,你們兩任守靈人要不要交流慰問下?我今天剛聽白三說了一些你的事,我得儘快落實了,不然再過幾天我就不記得這些了。”
肖愁動作一頓,放下碗筷,看向我。我發現,肖愁好像對有關“記憶”和“靈識”之類的話題特別敏感。
果不其然,片刻後,白三翻譯道,“他說對不起。”
“第三道命令,以後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我說道,“說了這些跟你無關,又沒有人怪你,你不要總放在心上。”
白三道,“他說上仙怪他,他也怪自己。”
我疑惑道,“上仙怪肖愁了嗎?”
白三“嗯”了一聲,“上仙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不會原諒他。”
我心一緊,“這事怎麼沒聽你說過?”我看了看肖愁,“你不用在意上仙說的那些,他當時說的是氣話,以後有機會我會幫你跟他解釋的。”
白三冷言道,“以後?如果我不提,用不了一個星期,你連上仙是誰都不知道了。”
“白三!”我低聲呵斥了一聲。
白三因爲靈識的事,一直對肖愁沒什麼好感。我看着肖愁,他呆呆的看着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衆人認知中的靈王是沒有感情的,但是他們錯了,如果他們也有像白三這樣的翻譯官在,就會知道,靈王什麼都懂,只是表達不出來,這與肖愁是否吞了我的靈識無關。
“不行!”白三忽然吼道,嚇得我一激靈。
我不解道,“什麼不行?”
“沒事。”白三回道。
我看了看肖愁,他跟剛纔一樣,動也沒動一下。
“不行!”白三又叫了一聲。
我一頭霧水,“到底什麼不行?肖愁說什麼了?”
白三道,“什麼也沒說!”
“白三同志,測謊儀說謊,說得過去嗎?你這跟監守自盜有什麼分別?”我問道,“肖愁說什麼了?”
半晌,白三道,“他說要把靈識還給你。”
“這是好事啊!”我一陣興奮,“這靈識拿走了還能還的?那我不就可以跟以前一樣有完整的記憶了嘛!這你攔着他幹嘛?”
白三道,“那樣需要把朽靈符封印在你的體內。”
“封唄,隨便封!怎麼這件事很難做到嗎?”
白三道,“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是有風險,如果靈王在你的體內,當他有心反噬,你連防禦的機會都沒有,必死!”
“肖愁怎麼會反噬我?你不要忘了,他現在是肖愁,不是靈王。”
白三道,“當他把靈識還給你後,自然不會再有關於你的記憶,那時的他,跟最初的靈王有什麼分別?”
白三這樣說也對,當初想反噬我的正式沒有記憶的肖愁,他是抓住了我供養朽靈符時的機會,如果我把他放進了自己的身體裡,那不相當於一邊幫他磨刀,一邊把脖子伸過去給他砍?
但是話說回來,我目前每天的生活也是一團糟,而且現在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如果有一天,我今天忘記昨天事,下午忘記上午事,甚至需要白三每時每刻的跟我重複着一樣的話,那時的我,還不如死了。
“我不想再過現在的生活,我要自己選擇。”我脫口而出道。
白三道,“不管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最起碼要先保證你還活着,你要選的那種,不是‘生活’,是‘死法’。”
“白三,之前取靈時我們就信了肖愁,所以我撿了一條命,這次,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再相信肖愁一回?”
白三道,“這是兩回事!你現在這叫引狼入室!”
“白三!”我呵斥道。
肖愁“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雖然還是那撲克張臉,但我卻能隱隱的感覺出他此刻的憤怒。肖愁那雙清澈純淨的眼睛,越看越覺得冰冷刺骨。
白三忽然道,“你拿什麼保證?”
接着就聽白三像唱獨角戲一樣,一個人情緒激動的吼着——
“記憶重要還是命重要?”
“他不記得的事我會提醒他,不用你煩心!這也都是拜你所賜不是嗎!”
“那是因爲他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我是在保護他,害他的人是你!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你覺得是因爲誰?”
“我跟上仙一樣,不相信你!也不會原諒你!”
我雖然聽不到肖愁再說什麼,但是從白三的話中,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白三吼道,“你能反噬他一次,就會反噬他第二次,賊心不死!”
肖愁聽聞後,忽然用力一拍吧檯,整塊石英石瞬間裂開,飯菜掉落一地。肖愁雙拳緊握,直視着我。白三得虧是身處在我的體內,不然這會兒,估計是跟這吧檯沒什麼兩樣了。
以爲白三會就此作罷,不曾想它卻開始極速聚集靈力,我馬上去壓制,無奈氣勢一團團的不斷上涌,整個人立時狂躁不安,心臟也隨之被猛烈撞擊着。
我按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氣,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一道鼻血流出,肖愁立馬扶住我,白三吼道,“不要碰他!”
我也吼道,“夠了!”
白三漸漸平復下來。
我閉上眼睛,緩了緩說道,“這個話題,今天到此爲止。”
短暫的沉默後,我看了眼一地的飯菜,還有碎裂的檯面……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小粉的家還能撐多久。
肖愁看着我,好像在對我說什麼,只聽白三道,“每次都是事後道歉,做之前在想什麼?”
“白三,少說兩句。”我拍了拍肖愁,說道,“沒關係,剛好給上仙家翻個新。”
這時,我發現肖愁的眼裡出現了一抹極其細微的變化,我不由愣了下。
白三冷言道,“不要再這樣叫他!”
我一怔,看向肖愁,“你剛纔是在我哥哥?”
肖愁點點頭。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知道這一聲“哥哥”,白一等了很久,只是如今,我的心裡已經缺失了太多的東西。我想,即便此刻能親耳聽到肖愁叫出口,內心也是無法泛起一絲波瀾。就像現在,我沒有開心,沒有激動,也不覺難過和感傷。
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這樣活着,真的有意義嗎?
我正想蹲下身收拾,肖愁攔下我,先我一步打掃了起來。我看着他,讓他做點事吧,也許這樣他心裡會舒服點。
我走到二樓,幫小粉換了一個新的吊牀,固定好後,擡頭看到肖愁一個人站在湖邊。
其實我是更傾向於肖愁的決定。做任何轉變都存在着一定風險,如果現狀已經差到無力反彈,爲什麼不試着去相信置之死地而後會生?
歸還靈識,對我來說是唯一的希望,一直在爲我點蠟燭造火光的白三,這次卻因爲擔心我引火**,毅然決然的吹熄了它們。
在白三看來,封印朽靈符似乎是一個一心赴死的舉動,但是它不知道,比起一心赴死,我更怕無望而生。
肖愁在湖邊站了兩天,我坐在窗前望了他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