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尤老孃一片心是好的,她的想法也很簡單。
現在馮紫英身份非比尋常,自己兩個女兒已經是對方正經八百擡入府的侍妾,身份已定,這對於兩個有着胡人血統的女孩子來說,簡直是無上的榮耀了,爲此尤老孃沒少向外炫耀,就連跟着她的張媽也是百般誇讚她把女兒管得好,才能讓馮大爺瞧上納入府中爲妾。
正如尤老孃自己所言,也幸虧她把兩個女兒管得甚嚴,哪怕是三姐兒自幼習武,她也要求二女一定要潔身自重,千萬不能在外邊兒有閒話傳出來,到那時候要找個好人家就更難了。
沒想到三姐兒因緣巧合還遇上了馮大爺,馮大爺還挺喜歡二姐兒和三姐兒這種模樣。
尤老孃很清楚傳統一些的大戶人家是絕對不會接受二姐兒和三姐兒這種帶有明顯胡人血統的模樣,即便是感興趣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嚐個鮮,事後提起褲子就可能不認賬,絕不可能帶回家中。
可馮大爺還真的就說到做到,還真的把二姐兒三姐兒擡回馮府了,也幸虧二姐兒三姐兒葳蕤自珍,身子都是乾淨的,都還是黃花閨女,否則二女也不可能有進府的機會。
正因爲如此,尤老孃在斷定不會是未婚女子而是婦人之後剩下的也就是好奇和擔心。
好奇是究竟哪家婦人能把馮姑爺給迷住,擔心是馮姑爺被這些說不定練就一身牀上功夫的狐媚子給沾上身就難得脫身,日後鬧出事端來,也對馮姑爺不利。
她可真心是把馮紫英當作自己和兩個女兒日後的依靠,替馮紫英這個姑爺擔心。
馬車一直沒有出來,尤老孃琢磨了一下,看看時間不早,她便悄悄蹩進巷子裡,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家屋子外,門依然關着,而那馬車就在門外候着,駕車的關老幺尤大娘是熟識的,是馮家的家生子,所以尤老孃不敢靠太近。
好在這個巷子並非大街,略有曲折,而自家宅子前面便有一處剛好閒置的大宅,這樁大宅大門略微向前凸出,正好遮掩住了視線,尤老孃也不在乎形象什麼的,便假作在大宅門前休息,靠在門樓後便能看到這邊兒。
又歇了小半個時辰,門終於開了。
尤老孃便看到兩個女子跟着馮姑爺款款而出,兩個女子先上車,馮大爺打量了一眼四周,這才上車。
馬車緩緩駛過尤老孃的面前,尤老孃有些遺憾,雖然能看清楚兩個女子的身形模樣,但是二女都帶了帷帽遮簾,看不清臉,但從二女的身形體態上,尤老孃還是能一眼看出那前面是個妖嬈婦人,後邊兒那個倒像是未經人道的處子。
馬車轔轔,駛過尤老孃身前,尤老孃所在門樓後,寶祥跟着在馬車另一邊,並沒有注意到尤老孃,而從車廂側面被風晃動的窗簾裡尤老孃卻不經意瞥到了一張已經取下帷帽的面孔,笑靨如花,含羞帶怯,卻不是那榮國府璉二奶奶身邊的平兒是誰?
這個景象烙在了尤老孃的腦海中,讓尤老孃深刻無比,難以忘懷。
是平兒姑娘?那另外一個婦人是誰?難道是……
尤老孃不敢往下想,榮國府裡年齡合適的婦人屈指可數,一個珠大奶奶,一個璉二奶奶,這尤老孃也是清楚的,平兒是璉二奶奶的貼身丫頭,這婦人身份似乎就不問可知了,當然也有可能是珠大奶奶,但那一樣駭人聽聞。
一個是和離的婦人,一個是守寡多年的寡婦,都是二十來歲,正當青春韶華,這遇上了馮姑爺這樣的英武人物,只怕還真的合不攏腿了,這似乎也就說得過去了。
馬車緩緩消失在巷子口,尤老孃心中百味陳雜,這都說寧國府除了那對石獅子乾淨,其他都髒,所以尤老孃是堅決不允許二姐兒三姐兒去寧國府,有什麼話有什麼事兒可以自己去帶話和辦事兒,大姐兒要想兩位妹妹了,也可以到馮府來做客,但是卻不準兩個女兒去寧國府,就是怕有閒話,日後有礙自己兩個女兒的清譽。
尤老孃很清楚像自己女兒這種侍妾身份,不比嫡妻大婦,一旦聲譽沒了,那就再難在馮府立足了。
現在看來這榮國府似乎也差不多,一樣充滿了某些不可言喻的調調。
想想也是,這榮國府裡幾乎沒有正經主子了,兩位老爺年齡大了,而下一輩的主子,珠大爺死了,璉二爺外走去了揚州,剩下寶二爺據說是個懵裡懵懂過日子的癡人,環三爺倒像是一個成器的,但是平常都在城外書院讀書,鮮有回來,剩下如蘭哥兒和琮哥兒都是乳臭未乾,這等陰盛陽衰的情形下,只怕見着馮姑爺這樣名滿京都的昂揚男兒,發生一些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馮紫英自然沒想到那馬車經過,風無意間撩起的窗簾讓上了車取下帷帽的平兒竟然被尤老孃看了一個清楚,換了是外人,看到平兒的臉,也一樣不知道是誰,或者認得平兒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恰恰是一切都知曉的尤老孃看見了,這就不一樣了。
平兒是剛起身給馮紫英讓出一個更寬敞的位置以便於這對男女還能在車上膩歪時,起身探頭被尤老孃看見的,她一樣不清楚發生了這一幕,此時的她還在羞紅了臉看着這二人在車廂另一端親暱。
說好了正事兒的王熙鳳全身舒爽,哪怕是馮紫英的毛手毛腳,也只是被她啐了一口,但在馮紫英的堅持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一直到馮紫英魔掌在她繡襖內摩挲着要解她肚兜繫帶,這才白了馮紫英一眼,惱怒地低聲道:“鏗哥兒,你這是要把我身上這點兒東西都拿回家麼?”
馮紫英卻大模大樣的涎着臉:“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嗯,玫瑰自取,滿屋芬芳,呃,我自取回家,自然就是滿室留香了。”
被馮紫英的耍無賴給打敗了,王熙鳳用胳膊壓住馮紫英還在肆虐的手,哀求道:“鏗哥兒,莫要如此,……”
馮紫英卻悠悠一笑:“鳳姐兒,我這明日一走,只怕又要兩三個月纔回來,就不容我留點兒念想麼?”
聽得馮紫英這麼一說,王熙鳳情念百轉,心便軟了,手臂一鬆,馮紫英便探囊取物到手,從繡襖衣襟裡抽出來,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這才滿足地塞入自家懷中。
“德性!”王熙鳳無奈地翻了一個嫵媚的白眼,看得馮紫英心中又是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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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等環境下斷無可能了,今日一別,也只能等到年末自己娶二薛時候了,不過那個時候便是回來也忙得不可開交,怕是沒什麼機會一親芳澤了。
平兒也是被二人的這般小動作給弄得閉眼也不好,睜眼也不好,只能把臉扭到一邊,裝作沒看見,未曾想到突然間一隻手卻把自己腰肢勾住,一下子就拉了過去,驚得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車廂外寶祥倒是耳尖,但是也裝作沒聽見,倒是那趕車的關老幺瞥了寶祥一眼,見寶祥眼觀鼻鼻觀心,昂首闊步走路,毫無表示,也是心領神會,自顧自趕車了。
車內春意融融,王熙鳳對馮紫英的動作也是視若無睹,斜靠在靠枕上,一隻手腕撐着香腮,“鏗哥兒,平兒可還是黃花處子呢,還是給她留點兒顏面,要收房也得要選個合適時間,莫要太輕慢了,那也對不起平兒跟着我這麼多年,對你的一片赤誠了。”
聽得王熙鳳這麼一說,馮紫英倒是鬆開了俏平兒的腰,不過平兒倒也沒有挪開身子,只是靜靜的依偎在一邊,卻不做聲。
“鳳姐兒這話在理,不過什麼時候合適,還要斟酌一下,爺對心甘情願死心塌地跟着爺的人從來不會薄待,再怎麼也要安排一個好歸宿,……”
馮紫英話音未落,王熙鳳嘴角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鏗哥兒,你這可是在暗示我麼?”
“鳳姐兒,隨你怎麼理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馮某人對自己還是有這份自信的。”馮紫英傲然道。
王熙鳳臉上掠過一抹觸動之色,但瞬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無的揶揄:“那我若是心甘情願死心塌地,鏗哥兒打算給我一個怎麼樣的歸宿啊?”
她不可能嫁入馮家,馮家現在是三房,其中兩房大婦都算是自己的表妹,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和她們爭什麼。
馮紫英卻是滿不在乎,伸手卻在王熙鳳腹部拍了拍:“歸宿麼,就要看你自家肚皮爭不爭氣了,你這若是肥田沃土,替爺生個一男半女的,難道爺還能把你們孃兒倆丟下不管不成?”
王熙鳳一驚,雖說也想過替馮紫英生兒育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馮紫英願意不願意還真不好說,有些話也未必能當真,但今日這馮紫英卻如此坦然堅定,什麼意思?
“鏗哥兒,你這可是真心話?”王熙鳳一時間還不敢相信,她還真怕對方不過是一時嘴甜,糊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