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
城南錦繡街張太守府邸。張太守外放地方官多年,一個月前才告老還鄉。
今天,是他的60大壽,也是他的第18房小妾爲他生的兒子滿一週歲的大慶日子。
張府外面是一條綠樹成蔭的大道,大道盡頭便是繁華的大街,今日天氣晴好,春暖花開,街上行人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正午。
張太守抱着老來子四處和賓客打招呼,就在衆人舉杯歡慶,暢飲恭賀之時,忽然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這如雷的響聲不僅嚇得衆賓客四散奔逃,就連大街上的行人也聞訊絡繹不絕地擁擠過來看熱鬧。
片刻之後,張府門外已經圍得人山人海,可是,如此擁擠的場面卻沒有人發出聲音,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褐色的倒塌的牆壁——無數的銅錢紛紛從牆壁裡滾出來,頃刻間就堆成了一座黃橙橙的錢山,有的還在四處亂滾,樹下、草上、人們的腳邊都是錢……敢情,這張府的夾牆裡竟然全是藏的銅錢。
“唉,這牆壁太不堪重荷了,我只那麼輕輕拍了一下,真的,就只拍了一下,誰想它就坍塌了耶!”
一個小姑娘坐在另外一半尚搖搖欲墜的牆壁上,手臂亂晃,似乎立刻就要掉下來,可偏偏又不掉下來,唧唧刮刮的聲音又脆又快:“張太守,你的藏錢地點太不安全了,可不能怪我哦。”
張太守氣得花白鬍子亂顫,手指着牆壁上的人,一口氣上不來,“快,快……拿下這妖女……”
一羣如狼似虎的家丁抄了傢伙正要圍過去,人羣裡不知誰爆發出一聲吶喊,無數雙手立刻伸向了那座錢山……“我的錢哪!快,快,先保護錢要緊……”
一衆家丁立刻轉了方向,奔向撿錢的人羣。“哈哈哈,狗官,下次把藏錢的夾層做牢固點哦……再見……”
“妖女,我要殺了你……”
正月初九晚。金谷園別墅。
別墅的暖廳裡燈火通明,歌舞昇平。正中的玉臺上,幾個男人踞案舉箸,吃喝正歡,可是,其中一位男子卻袖手而坐,悠然不飲,臉上掛着陰陰的不以爲然的笑。在他的左手邊是一張純金打造的案几,案几上擺着五個精美的琉璃彩盤,每個彩盤上都盛着一顆秀麗的頭顱。
這些頭顱原本是血淋淋的,但是劊子手的手藝十分出衆,刀鋒過處,斫斷關節,那一縷的秀髮覆下來,恰恰的遮住了血跡,只剩下五張精緻如生的面容,或驚恐或麻木或微笑或扭曲,似乎伸出手去,還能觸摸到她們臉上微微的餘溫。客人飲不盡興,則殺勸酒姬妾助興——這是金谷園別墅主人石大人的規矩。
歌繼續在唱、舞繼續在跳,豔糜的樂音裡,一排美姬手捧金盞侍立一旁,皆玉容慘淡。
最前面的女子手裡端着酒杯走到袖手而坐的男人面前,纖纖十指顫抖得厲害,一開口,幾乎泣不成聲:“顧……顧大人……請喝酒……”
顧大人臉上依舊是陰陰的笑,目光一閃,忽然看向主位。主位上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他迎着顧大人的目光,正要開口,只見懷裡的寵姬纖腰一扭,似要滴得出水來的目光正和顧大人曖昧欲熱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寵姬的目光瞟過那名戰戰兢兢的捧酒侍姬,柔柔一笑:“顧大人,乾了這一杯權當憐香惜玉呀。”
“石大人自殺家奴,與我何干?不過,要是秀珠姑娘斟酒,下官自然痛飲幾杯……”
秀珠一笑,柔、妖、豔、媚到極點。顧大人只覺得骨頭都酥了一下,口涎不由自主滴到了桌子上。
“老顧,敢情你是瞧上我的心肝寶貝了,好,我就送給你又何妨?!”石大人揮揮手,立刻有兩名僕人將秀珠帶下:“趕緊重新爲秀珠重新梳洗打扮,給顧大人送上來,讓顧大人好生品嚐品嚐!”
半個時辰之後。顧大人伸長脖子不知已經張望了多少次,等待打扮好的秀珠的到來。
終於。
四名侍女擡了個巨大的銀盤擺上桌子。銀盤裡,坐着一個全身的女人,女人頭髮梳得又高又美,珠飾璀璨,身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綠紗。
“石大人,你真是有新意,哈哈,老顧我自愧不如啊。”顧大人揭開綠色的薄紗,秀珠盤腿而坐,精緻的面容依舊,臉上的胭脂、眉間的青黛都畫得恰到好處,只是眼睛閉着。
顧大人伸手摸在那的絲綢般光滑的胴體上,忽然察覺一陣十分怪異的熱騰騰的肉味。他的手微微加了點勁,秀珠美麗的胴體忽然倒在了盤子裡。
只見石大人面色自如的笑着伸手往自己面前那隻光滑的大腿上一撕,撕下一塊肉,放在嘴巴里大嚼起來:“美女大腿部分的肉最嫩了,顧大人,快嚐嚐,這是剛剛在大鐵鍋裡蒸好的秀珠,蒸得又耙又爛,保證鮮美無比……”
顧大人面無人色,捂着嘴巴跑了出去,身後,傳來石大人的哈哈大笑:“老顧,你太沒有口福了,竟錯過這無上的美味……”
正月十一,清晨。
石夫人剛剛起牀,想到外面的花園走走,正要出門,忽然眼前一花,梳妝檯上多了個大大的銀盤子。
盤子裡盛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人頭怒目圓睜又帶着幾分酒氣,似乎在忿忿自己爲什麼也會被盛在一個小小的盤子裡。石夫人後退一步,跌在地上。
門口,立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呵呵,用銀盤盛的頭,會不會太浪費呢?可是,我在這別墅裡找不到更差的傢什,只好將就啦!”
家丁已經蜂擁前來,小小的人影已經風一般遠去,石夫人發出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快,快,快去抓住那個妖女……一定要殺了她……”
二月十五。
通往寒山寺的小徑川流不息,幾乎要將那條雜草叢生的小徑踩成跟山下一般寬寬的大道。
寒山寺一個月前才落成,落成當日,僧衆擺下盛會,遍邀名士官僚參加。這些官僚名士欣賞半日後,指出美中不足就是那座維摩詰菩薩做得實在不敢恭維。
維摩詰是一位在家佛,與其他苦修者很有點區別,他本人是個大富翁而且妻嬌妾美。他在世上以居士身份輔助佛祖教化
衆生。
那些時代豪奢的名士,尚佛就尚維摩詰,但見這尊像沒什麼看頭,無論釋誡大師的佛經多麼高妙玄奧,可是,一到化緣佈施的時刻,這些士族官僚們便一個個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紛紛意思意思捐了少少一點香火錢就走了。
按照釋誡大師的意圖,是想籌集一筆錢,重做一尊維摩詰,然而一天下來,他仔細清點那點可憐的佈施,卻遠遠不夠。化緣盛會沒有達到目的,僧衆均覺得有些掃興。
第二天,釋誡大師忽然發出消息,一個月後寺中有新的維摩詰像展出,無論士庶、貴賤均可前來參觀。今天,就是維摩詰像的落成之日。一輪鮮紅的朝陽已經升起在寒山寺最大的那棵千年古鬆的頂端了。
霞光令松樹的翠綠變得五顏六色,從枝椏間透過時又有些支離破碎。寒山寺的大門依舊緊閉着,門口越來越多的善男信女開始議論紛紛:“寒山寺今天的大慶到底慶什麼?”“聽說是維摩詰的畫像公開展覽……”
“誰畫的?”
“能畫維摩詰,肯定是京城最著名的士族世家的公子,他們之中有好幾個畫藝超羣的……”
“究竟是朱、石、王、何哪一家的公子?”
“會不會是石家的公子?”
朱、石、王、何四大士族是京城最著名的四大世家,也是整個士族的領袖世家。本朝的士族分爲文化世家和武力豪宗。如果說石家是傳統的文化士族的話,那麼朱家則爲當之無愧的武力豪宗。
四大家族歷代均是三公九卿,雖然經歷了幾次王朝的更替,卻因爲樹大根深,絲毫無損家族的地位。自本朝渡江立國之後,更是因爲擁戴有功,其各自家族的勢力幾乎達到了巔峰狀態,朝中重要職位十之八九把持在四大家族手中。
“閒雜人等,快快閃開……”
一聲巨大的吆喝,議論紛紛的人羣立刻轉頭望去,只見山下大道邊,正往寒山寺而來的行人紛紛走避,旋即,一輛極其豪華的馬車停在了路中央。
待馬車完全停穩,一衆傭僕迅速拿出一卷長長的紅絲毯鋪在馬車下面,鋪好後,立刻分立兩側,然後,兩個乾淨利落的小童打開了車門,人們先看到了一隻搭在車窗上的手。
這是一隻青年男子的乾淨的手,手指修長、有力,又如羊脂白玉,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輕輕摸一摸。
然後,手的主人,從容不迫的緩緩走下馬車,踏在了紅絲毯上。他約莫二十來歲,正是一個美男子最好的年華,身材頎長,足蹬粉底官靴,身穿紫纓白絹的寬大夾袍,腰上系一條紫色精繡的帶子,頭上戴一頂月色紗籠帽,帽下的頭髮上束着一條鑲嵌了一顆明珠的金色冠帶。
他從馬車上下來,站在路中央,看看清晨路邊尚滾動着水珠的青草,才轉過頭,看看對面通往寒山寺的小徑,稍微皺了皺眉頭。他脣紅齒白,面若粉敷,眉頭微皺的時候,薄薄的嘴脣抿得如刀削,這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幾乎如同某種剛剛剝開的水果的果肉一般新鮮透明,讓人恨不得撲上去咬上一口。
閃到一邊的人們早已看見了馬車上繡着的那隻躍躍欲飛的仙鶴標誌,這個標誌正是士族四大家之一石家的獨門標誌,而這位坐了石家馬車、鮮衣怒馬趕到寒山寺的自然就是石家的獨生子石良玉石大公子了。
衆人遠遠的讓開道路,石良玉十分自然地走在了前面。本來,士庶是不走同一條路的,但是,這條小徑是通往寒山寺的唯一途徑。所以,要等他走出一段距離後,那些普通人才能跟在後面。這是士族和庶族的嚴格行爲準則。
自石良玉出生以來,他就已經習慣了社會、世人所一致遵循的準則,它是如此的天經地義,就如同人要吃飯呼吸一般習慣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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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旁邊那面雪白的照壁依舊用厚厚的帷幕遮蓋着。照壁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而照壁邊上搭建了一個月的蓆棚已經拆除,地上那些零星的散料都已經被完全清除乾淨了。照壁前面有一段青石板鋪成的綠道,很少有人知道禁止通行的綠道的圍牆後面有一道小小的石門。走出這道石門,是一棟掩映在綠茵裡的木樓,名曰“招隱閣”。
晨曦裡,這道石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人揹負雙手慢慢地走到了照壁旁邊,擡起頭,看看上面覆蓋着的厚厚帷幕。
一陣風起,一個瘦小的人影從照壁旁邊那棵千年古鬆上飛身下來,揉了揉眼睛:“唉,我又睡着了。”
這一個月以來,她不分晝夜地在這照壁上作畫,累了就躍上千年古鬆粗大的枝幹隨便歇歇。
“辛苦你了!”
來人說話的速度很慢,似乎每一個字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串成一條四平八穩的線。可是,他盯着帷幕的目光卻不如語速的平靜,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緊張的期待和揣測。
這瘦小之人看看他略微緊張的臉色,道:“你告訴釋誡大師,可以開門參展了。凡願意今日觀看的,每人必須佈施十萬錢。明日看的減半,後日看的隨意出價,大後日就任其參觀不用收錢了……”
她的語速快快的、脆生生的,如有人在清晨搖動一串均勻的珠子。話音未落,她忽然飛身掠起,身子像壁虎一般伏在照壁上,一伸手,那厚厚的帷幕立刻落在地上。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紅的朝日、藍的天空下,照壁上活脫脫的維摩詰,他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身子半隱在淡淡雲霧裡,稍微前傾,臉上的清羸病弱之容也清晰可見,幾乎要咳嗽着走下來一般。來人期待的目光立刻轉成了虔誠的驚訝,不由自主跪拜下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好一會兒,來人站起身,看着面前倦眼惺忪的女子,慢慢道:“招隱閣有房間,你可以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隨便歇歇就好。還有,我要看看是哪一個附庸風雅的傢伙最先出十萬錢哦。”
她唧唧刮刮的笑着,語氣如孩子一般任性。他再看她時,她的身影已經藏匿於古鬆繁茂的枝丫間
了。
他搖搖頭,又以同樣緩慢的速度慢慢往那道禁止通行的石門走去。
廟門已經按時打開,早已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羣立刻蜂擁而入。大雄寶殿外有一道大門,要經過這道大門方能進入參觀維摩詰畫像。
收錢的小和尚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諾大的錢筐:“維摩詰畫像落成,凡願今天參觀者,需佈施十萬錢……”
“什麼畫像這麼貴?”
“誰先進去看看?”
“十萬錢哪!”
“石公子來了。”
人羣中忽然讓出一條道來,貴氣、俊美的石良玉不緊不慢地走來,他的紗籠帽紋絲不動,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是士族階級最崇尚的標準風雅。他看看那個施施然的小和尚,點點頭,隨身的一名僕從立刻遞上十萬錢。
小和尚喜滋滋地記下佈施,“公子,您請進,請進……”石良玉慢慢地以同樣的步姿跨過了這道門。
過了一個轉角,石良玉的目光一落在那面照壁上,原本只剩短短的距離,他忽然飛奔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維持了幾近二十年的名士風度。
那是一種心靈的巨大震撼,那是活脫脫的維摩詰立在照壁上,隱几忘言,病容倦倦,悲憫着人間的萬物衆生。
他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仰視畫像,然後又蹲下,最後乾脆就地坐下,張大嘴巴,入神地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才稍微回過一點氣來,喃喃自語道:“天啦,這世間竟然有如此仙才之筆!”
一隻鴉雀從林間飛起,這鴉雀之聲是如此刺耳,他猛地擡起頭,只見照壁旁邊的大樹邊,一個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仿如才從樹上跳下來一般。
這是一個十分瘦小的姑娘。她很隨意地穿着一件粗布衣服,這原本窄窄的衣服穿在她瘦小的身子上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她眉清目秀,但面上略有菜色;她頭髮凌亂,衣服上還濺了不少紅的黃的顏料;明明是個小小的女子,卻偏偏給人一種落魄書生的感覺。
石良玉生平從未接觸過庶族女子,但見她衣着寒酸,舉止散漫,顯然是庶族無疑。他看了看這片神聖之極的藝術殿堂,又看看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姑娘。兩相對照,有些刺眼。他心裡不悅,卻依舊溫和地道:“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快快出去。”
她直視着他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他俊美的面容:“這裡是寒山寺又不是你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關你什麼事?”
石良玉見她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且出口不遜,暗道,這庶族女子好生無禮。
他正要說什麼,女子的目光已經移向一隻剛剛飛起的翠綠的鳥兒,似乎這隻鳥兒是什麼絕美的東西,她的笑聲裡帶了點溫煦的倦意:“你是來附庸風雅的第一個傻瓜!”
她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那已經飛入高高的天空的鳥兒,石良玉看看畫像又看看她,正對上她收回的視線。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這雙眼睛佈滿了血絲,卻清澈明亮,眼珠那麼黑那麼大,骨碌骨碌轉動時,發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士庶不共處。
他本想繼續驅趕她,見了這樣的目光,驅趕的話不知怎麼說不出口來。
女子見他的眼神幾變,又唧唧刮刮的笑起來,轉身走了。
石良玉鬆了口氣,收回視線,很快又沉浸在了那副讓人目眩神迷的藝術傑作裡。
已近黃昏,觀摩的人羣開始潮水般退去。早上還施施然的小和尚現在數錢已經數到手軟,自石良玉第一個進去後,其他趕來的士族官僚豈甘落後?紛紛效仿,每一個人看後都大呼那十萬錢真是太值得了。
如此大半日下來,已經籌得好幾百萬佈施。釋誡大師笑眯眯地巡視一番,決定明日再加派兩名收錢的弟子。明日雖然佈施減半,但是經過今日的轟動後,來觀摩的人不知會增加多少倍。
照壁前已經完全清靜下來,只有一個人依舊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副畫,心裡一遍一遍地反覆臨摹。一天下來,他幾乎已經揣摩了維摩詰每一個最細微的表情,甚至包括最角落裡那個十分不起眼的硃色的印章。
這個印章嵌在雲層的一朵紅色蓮花裡面,不十二分仔細,根本看不出來,即使看出來,也未必認得出來——那是三個異常複雜的古篆字:藍熙之!顯然正是作畫者的簽章。
“石公子,我們要關門了!”守門僧連續叫了好幾遍,他依舊如癡如狂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守門僧無法,也不敢去打攪他,正爲難間,只見釋誡大師走了過來。守門僧立刻迎了上去:“大師,石公子還沒走……”
釋誡大師點點頭,走到照壁邊上,石良玉依舊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壁畫。釋誡大師重重地咳嗽幾聲,石大名終於擡起頭,忽然站起來大聲道:“大師,藍熙之是誰?他在哪裡?快告訴我,我一定要見見他……”
“這個嘛,咳……咳……”釋誡大師這回是真正地咳嗽了起來。
一個月前,“招隱閣”的主人告訴他,有人看中了這面雪白的照壁,要在上面爲維摩詰畫像,並且保證,此畫落成後,至少會爲寒山寺掙得百萬佈施。釋誡大師正愁佈施不足以重新塑像,反正照壁空着也是空着,而且是“招隱閣”的主人出面請託,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應神秘的作畫之人要求,照壁前的簡單棚架搭好後,大雄寶殿關閉了整整一個月,任何人不得進出,只有一個負責送飯送水的小和尚每天將飯菜放在指定地點。作畫者餓食齋飯,倦棲古鬆,如此一個月下來,從來沒有任何人見過其真正面目。“藍熙之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在哪裡?”
情急之下,他猛地抓住釋誡大師的領口:“快告訴我,快……”釋誡大師被他搖晃得喘不過氣來,不由得脫口而出:“估計早已離開了……”
石良玉鬆開釋誡大師的手,狂奔而出。寺廟外,他的一衆傭僕早已鋪好了紅絲毯,準備了下山的小橋等着他。見到公子出來,兩名小童正要迎上去,他已經越過衆人踏上了下山的小徑,聲音遠遠傳來:“你們快回去,不用等我。我要去找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