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石二鳥的良機,他若是不抓住只怕老天都會看不過去。
“哦?何事。”太后正欲宣旨,聽皇甫弘宣這麼一說,這旨意就暫時停了下來。
皇甫弘宣回頭看了一眼葉晗月和皇甫修,眼眸之中的得意嘲諷之色,呼之欲出,轉而躬身說道:“皇祖母,這舒家小姐雖說才華橫溢,但、宣兒方纔就覺出不妥來,既然這舒家小姐是來替皇祖母賀壽的,那爲何自始至終都帶着面紗示人,難不成……這臉上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他餘音特意着重加了強調之氣,衆人聽之,皆側目看向了葉晗月臉上的面紗。
“是呀,自方纔作畫之時,這舒家小姐就戴着面紗,如此不以真面目面見太后,那可算是大不敬之罪呀。”
“哼!如此裝神弄鬼,定然其心不良。”
“說的極是……”
宴禧臺下,頓時明嘲暗諷之聲片起,賓客的議論之聲,但凡能夠傳到宴禧臺之上,多數是嗓音尖細的女聲。
“休的妄言!”太后自是聽到了這些話,當即不悅的呵斥了一句,隨即眸色深冷,極具威嚴在衆人之間掃視了一遍,隨之,凝眸深看着跪於臺上的舒家丫頭,語氣稍緩的問道:“舒家丫頭,你這臉、可是有什麼隱情?若是沒什麼大礙,便將那面紗取下,讓那些口無遮攔的人細細看上一眼,也省的她們刁難。”
太后所言倒是含蓄,字裡行間更是擺明了自己有心相護舒家丫頭的意思,於此,臺下那些心生妒恨之人,自是不願再做太后口中所提的口無遮攔之人,瞬息之間,臺下的聒噪之語便停了下來。
葉晗月自是感激太后出言相幫,雖說她尚且不能將臉上的面紗取下來,但心中早已是想出了一個應對之側,於是緩緩俯下身子,行了一禮。
“回太后娘娘的話,民女這張臉,每每到了季節交替之時,尤其是現在這種暑熱秋寒交替之時,這臉上就會憑空生出許多紅疹來。”
她擡眸看了眼太后,眸中存有傷感之色,隨即語態戚然再說道:“按常理女兒家若是頂着這樣一副面孔出門,只會給家裡丟顏面,可今日是太后壽辰,民女又是受小王爺親邀,思來想去,未免嚇到旁人,也就只能帶着這面紗以示衆人。”
葉晗月語氣哀傷的講述完,隨即俯身告罪,求的太后原諒。
太后見其眼露哀傷之色,又想到若是一個女兒家臉上生了紅疹,的確是不應該再拋頭露面,觀臺下所跪之女言之切切,她這心裡倒徒然生出幾分過意不去來。
人家爹爹捧在手中中的丫頭,頂着一臉羞於見人的難言之隱前來給她賀壽,這誠意倒是可嘉可表,倒是她的今日請來的這些個大臣女眷,也頗不懂體諒人了些。
太后原就因皇甫修而對舒清瓷對生了些喜愛,如今再一想這些,自是對提出這事的皇甫弘宣有些不悅。
“宣兒,舒家丫頭的解釋你也聽見了,這事關乎女兒家的顏面,你快去給這丫頭賠個不是。”
“皇祖母,若是這舒小姐只是臉上生了紅疹,孫兒上前給她道個歉也是應該,可倘若她是頂着舒家小姐的身份,前來行騙的呢?”
皇甫弘宣目光驟然一冷,暗中對着臺下等候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自然就是青兒,在舒清瓷從衆多丫鬟之中挑選她陪着葉晗月一道入宮時,她就得了舒清瓷親口吩咐,勢必要在這壽宴之上,將葉晗月冒充自家小姐進宮賀壽一事拆穿。
至於如何做舒清瓷並沒有明確交代,只讓這青兒見機行事,唯獨格外叮囑了一句,葉晗月冒充自己進宮之事,純屬她一人所爲。
青兒拿了舒清瓷的好處,自是心甘情願做着這事,再者之前在御花園中,葉晗月對當朝太子皇甫弘宣的不屑一顧,着實讓這青兒看不過眼。
分明同樣是下人,她不過就是冒充了小姐,死到臨頭還這般裝腔作勢。
如此不滿,她自是甘願鋌而走險,主動尋上了皇甫弘宣。
青兒跪到臺上,伏地行禮,說道“奴婢拜見太后,拜見皇上。”
“這是何意?”
太后眉頭深蹙,剛纔聽皇甫弘宣所言,她這心裡便察覺出今日這事有些不對來,在一看臺下跪着的這丫鬟,她忙不解的問了皇甫弘宣一句。
皇甫弘宣垂着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寒光,隨即恭敬的朝着太后一拜,憤憤然指責起葉晗月道:“皇祖母,這臺上跪着的舒家小姐壓根就是個假冒的,這丫鬟是舒家小姐身側跟隨的丫鬟,她察覺出自家小姐有些不對,求路無門,這才尋了孫兒。”
“回太后,那人分明就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前兩日被一個丫鬟蓄意燙傷了手背,如今還在府上將養,哪裡還能到這宮裡。”青兒伏地一拜,眼眸陰險一轉,又高聲喊道:“太后娘娘,你可要替我們家小姐做主呀。”
葉晗月一聽皇甫弘宣說的那番話,頓時心中覺出不好來,再一看從皇甫弘宣原先所坐的位置旁走上來的青兒,她那一雙帶着不解的眸子,瞬間清冽凍結了起來。
哼!你倒覺得奇怪,爲何這皇甫弘宣剛纔在御花園時,對她那般殷切,如今不過轉爾,他就對她步步緊逼起來,原來這背地裡都是這青兒在搗鬼。
可她不是舒清瓷親自挑選的嗎?怎麼會臨時叛變於她?
葉晗月蹙眉看着那青兒,腦海裡電光火石一般的閃過一個念頭,可這念頭很快又被她自己否決了。
青兒若是皇甫弘宣提前買通放在舒家的,那這皇甫弘宣豈不也會知曉全文,這斷然是不可能的,她寫的書,她自是記得所有內容。
在舒清瓷沒嫁給侯昊炎之前,這皇甫弘宣與舒家並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他壓根就犯不着特意提前安排個丫鬟,就等着在今日這般害她,可若不是這樣,那這青兒便是……
葉晗月的腦海裡念頭太多,可無論如何她都不願將指使青兒拆穿她的事,安在舒清瓷頭上,畢竟這般做於舒清瓷自己、於整個舒家可都是沒有半點好處可言。
思緒煩亂,葉晗月暗暗深吸一口氣,只能決定先將這些拋擲腦後,待過了眼前這關再想這事。
深思之時,那邊的青兒已經將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她只得聲量略高於青兒,高聲替自己辯解。
“太后娘娘,這丫鬟在我們舒家一直是在外院當值,今日若不是我貼身的婢子手被燙傷,哪裡會將她帶到這宮裡。”
葉晗月辯解幾句,轉而目光冷冽的看向跪於不遠處的青兒,厲聲質問道:“青兒,我平日裡也算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害我,呵!出門之時,你不是說從未進的這皇宮,今日能隨我進宮,是如何的感恩戴德嗎?怎麼?這些便是你所說的感恩戴德嗎?”
她所說之語,聲聲戚切,大有被自己信任的下人騙了的失落、難過感,秋水般的眸子順帶着還極爲入戲的紅了些。
葉晗月自是不會爲了青兒的背叛而傷心,只是只要想到這件事有可能是那人所爲,她這心裡就憋屈的很,不過,她眼下紅了眼,倒是更能取信於人。
她的話音剛落,忽聽的身側冒出一句辯解之聲來。
“回太后娘娘,方纔這舒家小姐還同我們幾個說,她戴着面紗示人是因爲感染了風寒,這會兒又說生了紅疹,這番前後不一的言行,她這身份定然可疑。”
葉晗月驀然回頭看了一眼,那辯解之人居然是方纔在涼棚對她露出鄙夷之色的女子,她倒是會抓準時機,對她落井下石,果然這官家女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她早就覺得這次入宮的事不該答應,心中怨懟之氣隨之而生,她自然而然就將這無妄之災的來源想到了皇甫修身上,要不是他多此一舉,非得邀請舒清瓷進宮賀壽,這會兒她興許還能尋到個由頭,去她那畫館偷個懶。
心中有氣,但在這種大庭廣衆、生死關頭之際,她也不好直接踹那個皇甫修一腳,亦或是罵他兩句多管閒事,於此,她也只能再次俯身,替自己編一個可以矇混過關的謊言出來。
幸好她原就是個寫書的,這樣的話自是不用多想,張口便能信手拈來。
“回太后……”
“曾祖母,這舒家小姐是我親自邀請來的,你們這般爲難她,豈不是也將我一同污衊了去。”
葉晗月的謊話纔開了個口,就被身側一突兀之聲猛然蓋住了,單聽聲音她便知是誰,微微側頭看向站在她身側的男子,也不知是因爲他站着他她跪着的緣故,此刻他爲她辯解的模樣,莫名讓她覺得心頭一陣泛酸。
算了,這事是究根結底因他而起,這辯解的事也該由他來做。
心中五味雜陳,葉晗月眸中神色一亂,再不似方纔獨自爲自己辯解時的那般清冽冷靜,她忙垂下頭,暗自勸慰自己,這些是皇甫修該做的,無需感動,也用不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