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可理喻,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真是不像話!”葉天媽媽狠狠地說。
“我不可理喻?我沒大沒小?我不像話?”葉天提高聲音分貝,頂撞道。
葉天的話裡還有話,只不過還是沒講出來。
葉天和她媽媽的爭執使我很惶恐不安,我將身上的水擦乾後,穿上衣服,卻還是沒敢出浴室門。
過了一會兒,爭執又開始了。
“天兒啊,你也長大了,也該懂事了,一些事理你也應該明白了,我和你媽媽將你撫養到大也不容易,現在爸媽慢慢老了,你應該知道媽媽爸爸就全靠你了,你總不能還是小孩子脾氣吧!以後一些事兒能做主的我們不反對,當然一些應該同爸媽商量的事兒還是最好和我們商量一下吧!畢竟,我們還懂得一些事理!”
“難道我帶希希回來還得經過你們的同意纔可以踏進家門?難道我和希希在一起是不符合事理的?難道是一個錯?”葉天問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們也應該有一點知情權!就算哪天你們兩個要結婚了,我們還不得好好對待我們的兒媳婦不是?”葉天的爸爸有所謙讓,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真生氣。
但葉天的媽媽還是止不住心中的不滿,說:“你可別忘了,我們還是你的父母,對你的終身大事還是得管一管的!”
葉天被他媽媽激怒了,從北京回來開始,從心中的怒氣開始,全部傾瀉出來了,就像一座休眠了萬年之久的火山,終於忍不住心中怒火,全部迸發出來了,排山倒海,萬里紅漿。
“你們不是我的父母,你們是假的!”
一句話將原本熱鬧的吵架聲一下子全部熄滅,用這股即灼燙又冰冷的岩漿,覆蓋了這富麗堂皇的大廳,覆蓋了着整個繁華的上海。
“你•••你•••你瞎說什麼啊!?”葉天媽媽結結巴巴地吐出這幾個字。
葉天的爸爸此刻變成了養父,但還算得上是爸爸,此刻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們不明白嗎?還是你們還要裝下去?”葉天繼續說,“我的爸爸在北京,我不姓李,我叫葉天,我姓葉!”
“你聽誰說的?”
“我還有一個哥哥,孿生哥哥,他叫葉旭。我們都是六指,而他卻和爸爸留在北京,而我卻被帶到了上海。”葉天抽泣了一聲說。
“你見過你他了?他現在還好嗎?”葉天媽媽問。
我打開浴室門的鎖,只露出一條縫兒,這條縫兒卻能看清楚他們一家三口。
葉天走到他媽媽眼前,俯視他媽媽的臉,咬着牙說:“不用你管,狠女人!”
“啪!”我分明地看見,葉天的爸爸用他的歷經滄桑的手打在了葉天的臉上,訓斥道:“不準這麼和你媽媽說話,簡直是不像話!”
葉天的媽媽連忙用身體擋在葉天和他爸爸中間,面對葉天,抓住葉天的雙臂央求道:“天兒你聽我說,天兒你聽我跟你解釋•••”
葉天捂着臉,推開他媽媽,瞪着他的爸爸,冷冷地說:“不用說了,也不用解釋了,這一巴掌什麼都解釋了!
葉天媽媽哭着繼續抓住葉天的手,說:“兒子,你聽我說,當初是因爲•••”
“夠了,當初不就是因爲家裡窮嘛,你追求富貴,我能理解!但我不需要!”葉天狠狠地再次推開他媽媽,狠狠地說。
聽到這裡,我知道岩漿正蔓延開來了,我急忙跑出浴室,跑到葉天的身邊,抱住葉天告訴葉天說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葉天的爸爸冷笑了幾聲,說:“不需要,好一個不需要,你不需要什麼?你要搞建築還就離不開我,你還得就需要我!早知會遇上這個人,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就不應該讓你去北京!”
“怎麼?慚愧了?我告訴你,我還就不需要你!”葉天說完拉着我的手,離開了大廳,離開了這個家門。在身後,我能聽見他爸爸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說:“有種出去了就別回來!”還能聽見他媽媽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像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出了家門不遠,我掙脫葉天的手,我問他爲什麼不能好好坐下來慢慢商量商量,爲什麼一定要撕破臉皮和家裡吵起來。
葉天沒有回答我,而是拿出一包不知什麼時候帶在身上的香菸,悻悻地抽起來了。我搶掉他的煙扔掉了,他又拿起一根點起來。
“回答我,爲什麼?”“No why!”“你爲什麼不聽你媽媽的解釋?”“他不是已經用巴掌解釋了嗎?”“他不代表你媽!”“他代表他們兩個!”
爲什麼,爲什麼人受到刺激後總是不會冷靜下來,難道真的需要一盆冷水或是一場寒雨來將昏惑的人澆醒?
“那你想怎麼辦?”我抱着葉天問他。
他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截煙吸完,長長地吐了一團煙。“不知道,反正不會回去的”他說。
“那我們以後咋辦?”“以後會有辦法的,相信我。”“我相信你,可是你也不能丟下你的爸爸媽媽啊!”“我丟棄她們?誰讓她們丟棄我爸爸!這叫因果報應。”“怎麼說她也是你的親身母親啊,還有將你養大的父親啊!”
葉天沒有再點燃一支菸了,而是靜靜地坐着,想了好久,說:“人各有志,追逐自己的東西本身就沒錯,那麼放棄一樣東西,那就更加沒有什麼不對的了。他們現在錢能夠他們兩用到下下下輩子,比起在北京的爸爸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好。”
我告訴葉天,人身在世,除了錢以外還有很多東西很珍貴,比如愛情,比如親情,比如友情。每一樣都比金錢來的珍貴來的永恆,所以,作爲親身兒子來將,孝道實當盡善。
葉天哈哈地笑了幾句,對着天空喊着:“孝道。何爲孝道?”
夕陽再一次掛在上海的街頭巷尾,我倆一起坐在城市荒僻的一處,看着呼嘯而過的遠處或車,還有呼嘯而過的青春,靜靜地等待着天黑,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