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室內陷入一片沉靜之中,沒有人再說話,蘇木依然站在窗前抽着不知道第幾支菸,蘇沫愣在那裡張了張嘴,半天沒有發出聲音,羅子健盯着開啓的門,也沒有動靜,只是緊握的雙手顯示着他內心的激動,而羅汐則在林威的懷中顫抖。

半晌,蘇沫終於說出話來:“外公……外公一直說舅舅是因爲不能接受舅媽難產而死的打擊,所以在過度傷心之餘,抱着剛出生的表弟離家出走,一去不回了!”

“那是因爲你爺爺和外公對當天的事也不知情。”羅語雯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擡頭看向蘇沫。

“那舅舅和表弟現在在哪裡呢?”蘇沫問道。

羅語雯搖搖頭,眼淚又開始積聚。

房間又陷入安靜,林威看了看羅子健,又再看了看懷中的羅汐。深吸一口氣,放開羅汐,站起來,大聲的說:“我喜歡羅汐!”

面對四人投來的驚訝的目光,林威慢慢走向蘇木,邊走邊說:“我是真的很喜歡羅汐,我不想有什麼事情橫在我與她之間,所以……有件事,非做不可!”林威的話音剛落,拳頭就砸向蘇木。

這一毫無預兆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等衆人反應過來時,蘇木已被打到在地,而林威正騎坐在他身上,一手抓起他的前襟,一手不停的揍向他的臉。

“林威!”羅汐驚呼出聲,趕緊跑上前去攔住林威即將落下的拳,待看到地上的父親滿臉是血時,羅汐只能拖着林威,不知該作何反應。

“蘇沫!”羅語雯叫住掄起拳頭正要衝上去的蘇沫,緊張的看向林威,顫聲問道:“你…是…林威?林正的兒子林威?”

林威沒有做聲,直直的瞪着身下的蘇木,被羅汐拉住的拳頭不住的顫動着。

“汐,放開他,讓他揍!”蘇木將架在自己頭部上用來阻擋的手放到自己身側,閉起因眼角浸血無法睜開的左眼,用右眼看着林威。

“爸!”羅汐大叫,她的眉頭都快皺到一塊了,感到林威欲掙開自己的手,羅汐只得叫喚愣坐在一邊的羅子健“書生!”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羅子健聽到這聲呼喊,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場景,羅子健決定暫時收起自己的回憶,推推自己的眼鏡,緩緩開口:“林!夠了!”

聽到羅子健的聲音,林威鬆開蘇木,從他身上起來,沒有阻攔撲向蘇木的羅汐,徑直走向羅子健的身邊。

“既然來了,你就不應該出手的!”羅子健輕嘆一口氣,小聲的對林威說。

“不打他,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林威也小小聲的回話。

“你是?”羅語雯見林威如此聽那個戴眼鏡的人的話,忍不住問道。

“我?”羅子健笑笑“是受人所託,來幫羅汐讓你們夫妻和好的人!”說着站起身,取下眼鏡,放進褲袋裡,一邊走向羅語雯一邊說:“我就是你十四年來不能和蘇老師複合的原因之一,是羅語森名下唯一的孩子,是你口中那個心臟先天有缺陷的嬰兒。”

不理會其他人驚訝的目光,羅子健站到羅語雯面前,用深藍的眼睛看着眼前用手捂着嘴,眼淚快速在眼眶中成型的人,羅子健彎腰鞠了一躬:“您好!初次見面!我叫羅子健!”

再次對上羅子健那熟悉的藍眸後,羅語雯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淚水不停的往外涌,羅子健上前一部,接住即將蹲下的羅語雯,讓她伏在自己的肩頭上,不一會兒,肩上便傳來溼意,羅子健閉上眼。龍爺!我該說出那句原諒嗎?

林威走至羅汐旁邊,扶起呆愣的她,面對羅汐呆滯的舉起手,指向羅子健,作着無聲的詢問,林威點點頭,將她攬入懷裡。

羅汐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消化了,從早上對母親的堅定的不解,到中午林威的拒絕,再到母親所敘述的內容,然後再是林威當衆突如其來的告白和對自己父親的暴打,到現在……太多超出自己控制範圍內的事情,堆積在同一天,讓有些崩潰的羅汐只能在林威懷裡無聲的哭泣。

感到肩上的羅語雯稍微平靜點了,羅子健睜開自己的眼睛,緩緩的說:“雯姨!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剛到肩上的人動了動頭,羅子健繼續說,“其實,當年的事也不能怪蘇姑父,畢竟他也是考慮到僅以一人之力是無法救出你,所以纔會去找我父親求助吧!只是他沒想到我父親剛好不在,事發後他一定也很自責,所以雯姨你就不要再怪一心爲了救你的蘇姑父了。至於我父母,我想他們應該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們,當初我父親之所以一直很決絕的與你們分開,應該就是不想讓他失去妻子後的悲傷影響到你們。所以,要是你們是因爲內疚當年的事而不能在一起,那麼我就替我父母傳達一句話給你們。”

對着羅語雯擡起的淚眼,羅子健揚起一抹燦爛的笑,一手搭在羅語雯的頭上,另一支手搭在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邊的蘇木的頭上,用湛藍色的眸子看着他們“我赦免你們的罪!”

面對神色激動的羅語雯和蘇木,羅子健拉起他們的手,交疊在一起,仍然笑着說:“父母的話我待傳了,現在就是我這後輩的期許了。我的父母因爲人力所不能及的原因才無法在一起,而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坦誠一點,爲你們自己,也爲了愛你們的子女!”

看到羅語雯又要狂飆出的淚水,羅子健撓撓自己的耳朵。這個,自己還真是拿女人的眼淚沒有辦法呢!“那個,雯姨啊!你和蘇姑父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呢,今天還有點事,就…先走了,等下次大家都平靜點了再談吧!”一邊說,羅子健一邊往門口的方向退去。“啊!對了,林!待會你負責帶蘇姑父去醫院啊!”說完,羅子健就在衆人的驚訝中關上了校長室的大門。

面對羅汐詢問的眼神,林威扯扯嘴,乾笑兩聲,“那個,呵呵,阿健一向不太擅長應付女人的眼淚!”

關上門的羅子健長嘆一口氣。這樣就行了吧!龍爺,我…做得對嗎?吸吸鼻子,羅子健轉身準備離去,卻對上一雙寫滿心疼的眼。

“簡箏?”羅子健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怎麼來了?

“你……”原本準備了一大堆臺詞的簡箏卻在看到羅子健眼中的晶瑩止住了,走上前,將羅子健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輕輕的撫着他的背,柔聲的說:“想哭,你就哭吧!”感覺到肩上隱隱有些溼意,輕輕的嘆了口氣,簡箏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怎麼來了?”等羅子健平復過來後,兩人牽着手向學校大門走去,羅子健好奇的問着簡箏。

簡箏聳聳肩,“因爲你的秘密太多了!所以你這傢伙支開我,肯定是有事啊!”

羅子健皺眉,一臉不信的看着簡箏。

簡箏撇撇嘴,“我要是說,是第六感,你信不信?”

盯着簡箏看了一會,羅子健點點頭,牽着簡箏繼續往前走。“你知道嗎?其實我之所以會跳級來讀這所學校,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看看他們,無關原不原諒的問題,因爲親情對我而言是個很模糊的存在,所以他們對於我來說,是合是分都不怎麼重要,只是……面對他們時,我會忍不住想:其實,若不是他們,自己是不是可以換種活法呢?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從小在父母的關愛下長大,不用在每天睡前擔心明天是不是不能睜開自己的眼,不用每天都對着醫療儀器,不用面對同樣冰冷的臉,是不是能像一個正常的小女孩,扎個小辮,歡快自在的奔跑和朋友一起嬉笑打鬧,是不是能在生日時接到一份真心的祝福,一份小小的禮物,一個寫着自己名字的生日蛋糕,然後和父母一起唱着生日歌,許下自己來年的願望,然後滿足的吹熄蠟燭,自己是不是……”

“書生!”簡箏打斷羅子健的幻想,擡手抹去自己溢出眼角的淚,望着羅子健說:“你,其實可以指責他們的,要是,你不能原諒他們的話!你也可以罵他們啊!”

羅子健擦去簡箏再次滑落的淚, “我不原諒他們,我的父母就能回來嗎?我就可以重新活一次嗎?” 羅子健揚起一抹笑!“不能,對吧!所以,我爲什麼不原諒他們呢?從我出生那天開始,他們已經彼此折磨了十四年了,夠久了!”

“可是……”簡箏還想說什麼。

“我剛纔的眼淚是爲已經逝去的我的過去哀悼,而那番感情的抒發則是過去的我所憧憬的東西,那並不能代表現在的我啊!我只是有點擔心不太適應以後可能會多出的親情戲而已!”羅子健一臉輕鬆的說道。

定定的望着羅子健,確定他沒事後,簡箏才收起自己的淚。兩人再次向校門走去,不一會“你給我等一下!”

“誒?”羅子健一臉茫然的看向突然彪悍起來的簡箏。

“你剛說什麼‘跳級’了?還有,什麼,你出生那年起,就是羅汐爸媽離婚的時間,那你……”簡箏一臉菜色的問着羅子健,“你今年多大?”

羅子健皺眉,搞不懂簡箏爲什麼突然問這個,推推剛纔帶上的眼鏡,老實的回答:“十四歲啊!”

十四歲!簡箏被打擊到了!這個長得比自己還高,總是一副老練的口吻和自己說話的女孩,她,十四歲!猛地,簡箏習慣性的提起羅子健的前襟,狠狠的問:“你老實說,你還有什麼是沒有交代的!趁着現在一次性給我交代清楚吧!本小姐的承受能力再好也經不住你這三天兩頭的爆料啊!你還是一次性給我個痛快吧!”

被簡箏提起的羅子健,艱難的吞了吞自己的口水,“那個...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做錯了什麼嗎?”

面對被自己嚇到的羅子健,簡箏有些無力感,鬆開了他的前襟,一手支着自己的額頭,一手撓着自己的後腦,一副無語的表情。

“簡箏?”羅子健一副迷茫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刺激到她了。

“我沒事!”簡箏避開羅子健伸過來的手,“只是知道你原來那樣小,有點不能接受而已!”

“性別你都不在乎了,還在乎年齡?”羅子健收回自己的手,悶悶的問。

“不是在乎,只是太突然了!一時接受不了!”簡箏還沉浸在年齡的打擊中,倒不是介意羅子健比自己小,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早戀對象竟然是那樣的年齡,而且頂着那樣的年齡還比現在的自己成熟,這在某方面刺傷到簡箏的自尊心了。

“你也覺得我只是個孩子?”羅子健忽然之間覺得心有點痛。由於身體裡的基因註定自己的心智與身體發育得要比常人快,這也不是自己能改變的,難道年幼真的就是幼稚嗎?

簡箏搖搖頭“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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