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雍正二年春

今日萬里無雲飄, 春風習習吹,郊外的空氣分外清新。胤禛四推四返後,沿鋪設大紅地毯的漢白玉石臺階登上觀耕臺, 坐上龍椅, 笑望遼闊無邊的千畝良田。我候在胤禛旁邊, 回想他方纔一臉肅穆、小心扶犁的樣子, 暗自偷笑。

胤禛一面看王公大臣耕作, 一面和剛剛推完犁杖的允祥愉悅交談。我服侍胤禛喝完茶,盯着站在農田邊、準備耕耤的允禮。

不知是欺負允禮長得眉清目秀,還是因爲被折騰大半晌心情不爽, 不管允禮如何吆喝,那頭披着紅布的老黑牛紋絲不動。旁邊幾個披蓑衣戴斗笠的老農很着急, 不斷呵斥, 連連抽鞭。折騰半晌, 老黑牛仍紋絲不動。不僅如此,還發出不滿的怒吼聲。

允禮左手扶犁杖, 右手持軟鞭,訕訕的站在當地。牽繩子的老農以及幫着扶犁杖的老農想必沒有遇到過此類情況,一時半刻沒有回神。

耕耤不似祭祀春神時莊重,可上陣的好歹是掌管理藩院的果郡王,誰敢胡亂鬨笑?但此景滑稽, 不笑實在難受。我強撐着臉, 捂着抽疼的肚子, 掃視周圍, 不管是胤禛, 也不管是允祥、允禑、允祿等宗室王公,又或者是滿漢大臣, 均憋紅了臉忍笑。

允禮小臉通紅,朝老農低喝道:“還不快想想辦法?”幾個老農點頭哈腰,同時舉鞭朝老黑牛狠狠抽去,屁股、腹部、後背和頭部留下深深的鞭痕。可憐的老黑牛吃疼,前蹄狠狠刨地,“哞哞”慘叫幾聲,猛地狂奔,冷不丁蹦出一股力,犁杖被帶着往前串了兩三丈,扶着犁杖的允禮沒反應過來,“啊”的一聲大叫,往前摔了個狗吃屎。老黑牛掙脫農夫手裡的繩子,拖着犁杖在田地裡亂竄。

“哈哈……”

胤禛第一個笑出聲,聲音很低很暢快。一向嚴肅正經的天子都帶頭了,早已憋不住的王公大臣豈會忍?接下來,周圍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笑聲。掩面捂嘴笑,捧腹伏地笑,捋須搖頭笑,垂肩頓足笑,互相對望笑,蹲地哈腰笑……百態盡出,千笑齊發,農田上空全是愉悅聲。

主子們在狂笑,驚慌失措的老農們先是一愣,隨即跪地的跪地,請罪的請罪,扶人的扶人,追牛的追牛。吵鬧聲、牛叫聲、爆笑聲夾,場面壯觀又滑稽。

允禮起身,秀氣的雙頰微微泛紅,蟒袍補服上全是泥土。他推開扶着他的老農,指着還在竄跑的老黑牛,全身都在顫抖。呆站半晌,可能是想抓住老黑牛泄憤,提步向老黑牛跑去。也許是受窘丟醜太緊張,剛跑兩步,一個踉蹌,伴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再次匍匐在地。這次摔得比上次更狠更乾脆,笑聲自然更猛更響亮。

允禑和允祿對視一眼,停笑跑過去扶允禮。允禮打開兩雙友好的手,掙扎着起身,想也沒想,撿起地上老黑牛掉下的大紅布,使勁擰,似乎要把它擰爛才解氣。

這一擰不打緊,前一刻被老農乖乖牽在手裡的老黑牛怒吼幾聲,掙脫繩子,瞪大雙眼朝允禮衝來。允禮大赫,怔在當地,忘記丟布,忘記逃跑。好在允禑反應快,扯掉允禮手裡的布,拉着允禮的手,逃離田地。老黑牛不依不饒,緊緊的跟在二位爺身後。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胤禛笑着命令侍衛去抓老黑牛,幾十個侍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制服那隻跑得氣喘吁吁的老黑牛。

我看着精彩的免費表演,顧不得失儀不失儀,靠着龍椅,拍兩下胤禛胳膊,捂着嘴,笑得眼淚直流還停不下來。

耕耤後,胤禛留詩一首:農事惟邦本,先民履畝東。翠華臨廣陌,彩軛駕春風。禮備明神格,年期率土豐。勸耕時廑慮,敢爲惜勞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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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卜藏丹津自去年十月叛變後,青海時局混亂,西部邊陲烽煙四起。胤禛命年羹堯爲撫遠大將軍,前往西寧平叛。年羹堯採取“分道深入,搗其巢穴”的戰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羅卜藏丹津老巢,捷報傳來時,胤禛蹙了幾月的眉頭終於舒展。誰知輕鬆沒幾日,好幾個省市連連大旱,胤禛馬不停蹄的趕往黑龍潭祈雨。

儘管欽天監已提前查天測算,可下雨跟神靈根本扯不上關係,我對這種幾近愚昧的表達方式持不屑態度,暗歎一聲“命真苦”,跪下跟着他們開始漫長的祈雨過程。

一磕,兩磕,三磕……八磕,九磕,十磕……也不知到底磕了多少個頭,待結束時,頭暈目眩,眼前有無數顆金星在晃。趴在瑪格肩頭緩了緩,總算能看清人影。

我定了定神,望着龍椅上和皇后低聲交談的胤禛,見他額頭青一塊、紫一塊、紅一塊,不禁大驚失色。

這個傢伙居然這麼賣命?這麼執着?這麼虔誠?他還真信單靠磕頭就能呼風喚雨?阿彌陀佛,爲防止他再磕下去,要不要給他解釋一下雨是怎麼形成的?

我吩咐辛姐拿冰塊和手帕,爲胤禛敷額頭,在他耳邊悄聲道:“快半百的人了,身子又不好,何必這麼拼命?你以爲磕頭就能下雨啦?”胤禛瞪我一眼,低聲喝道:“在上天和皇考面前,豈能胡說八道?”我嘻嘻一笑,依舊悄聲道:“你真以爲這樣就能求雨啦?告訴你啊,下雨不由磕多少頭決定,而由……”

“閉嘴。”胤禛濃眉倒豎,指着我鼻頭,“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罰你磕頭磕到天黑?”我輕哼一聲,偷偷給胤禛一個白眼,拿起帕子,塞進辛姐手裡,將頭轉開。胤禛大聲道:“一刻鐘後繼續祈雨。”王公大臣齊聲道:“遵旨。”

我生了會悶氣,心想,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因爲胤禛是一國之君,是萬民之父,只要能爲百姓做實事,即使不相信,也要盡力一求。

功夫不負有心人,赤子之首誠懇,老天自然不忍繼續冷漠。三月初三,七省同降瑞雨。胤禛龍顏大悅,在回一位大臣的請安摺子時高興的寫道:“朕躬甚安。西部之事比所望更有成效。初三日,七省同一天降有時雨,此皆因上天、皇考、天神特施恩澤佑所致。爲使爾歡喜,特擬寫頒下。”

胤禛不僅向幾位大臣書出喜悅之情,還提筆寫詩,以此紀念。

我待胤禛寫好,拿起宣紙,笑道:“三春淑氣動萌,萌……萌……”跳過這個不認識的字,繼續道:“膏雨知時四野皆。東作共看沾溉足,西成鹹慶歲時諧。柔桑陌上青含秀,稚麥田間綠正佳。佇覽霏霏飄灑意,眷予兆庶少抒懷。”

我強撐着唸完,對上胤禛詫異的神情,頗感窘迫。沒辦法,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讀那個字,是gai?還是hai?

胤禛拉着我的手,哈哈大笑,“這是荄,你怎會不認識?”我道:“你這行書寫得龍飛鳳舞,我能完整讀下來,已然不錯啦。”胤禛道:“心情好,下筆便如行雲流水。”我想起李偉澤給我講的搞笑詩,嗔道:“我寫一首詩,你要是能準確說出它的意思,我就服你。如若說不出,別自詡文武雙全。”胤禛冷哼兩聲,自信滿滿的道:“我博古通今,哪有我看不懂的?”把筆遞給我,笑道:“儘管寫。”

我接過筆,強忍着笑,提筆飛舞,撇去胤禛不懂的“智商”那句,三下五除二寫完。胤禛笑着接過宣紙,搖頭晃腦誦讀,“暗梅幽聞花,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

胤禛想了想,奇道:“不就是幾句話嗎?不押韻又毫無新意,根本算不上詩,我寫的比你強百倍。你以前不是擅詩擅詞嗎?怎會寫出這般沒品的?”我狡黠一笑,輕聲道:“你隨先帝南巡時去過德州一帶吧?應該瞭解那裡的方言吧?你用方言讀,記得要慢慢讀,細細品,韻味自然就出來了。”

胤禛點了點頭,“好,我再讀一遍。”又呵呵笑道:“再怎麼讀也就一俗品而已。”我走到殿門,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做好逃竄的準備。胤禛瞥我一眼,滿肚子狐疑,操起不知是哪個地方的口音讀將起來。讀到第二句,“咦”了一聲,趕忙閉嘴,蹙眉直盯宣紙,過了片刻,霍地站起,鐵青着臉,指着我大聲吼道:“無法無天,快給我過來。”

我不敢過去,笑道:“你承認自己是頭……”胤禛雙眼圓睜,眉毛驀地挑起,無比威嚴。我心一震,沒敢說出那兩個字。胤禛坐回龍椅,不悅道:“快給我過來。”我做害怕狀,囁嚅道:“你先說你怎麼處置我?”

胤禛將宣紙扔在地上,喝道:“你說呢?”我“哎呀”一聲,拍一下腦袋,大聲道:“我想起該去阿哥所看福惠他們了,明日再來給皇上請罪。”說完逃命般的跑出大殿。胤禛猛拍御案,咆哮道:“來人,把她給朕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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