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推開門的瞬間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眼前:牀下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散落一地,而牀上一男一女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她們看到這種情況自然是大聲尖叫,引來了好些下人。
荷香被這尖叫聲驚醒,連忙扯過被子遮住私處。
正在院子裡練嗓子的張全英和散步的姜雪梅快速趕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不看還好,一看直接把魚尾紋嚇出來老了十歲。
“你們這是在幹嘛?孤男寡女做出這種事情成何體統!”張全英走進屋,眼神簡直要殺了荷香。
牀上的男人不是沈嘉宏而是他的弟弟,沈家的四少爺——沈嘉興。嘉興見自己和一個女子一絲不掛的同塌而眠也被嚇了一跳,可見是他酒後亂性輕薄了荷香。他見門外被下人圍得水泄不通,臉一紅,只覺得猶如火燒,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賤人!”張全英怒火中燒,她的兒子肯定不會這樣放蕩不羈,一定是夏荷香這個賤婢勾引。
荷香被她這突如其來玉手打的慘痛,捂着臉,低頭,不敢望向張全英。
姜雪梅見荷香被打,實在看不過張全英了。“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女人吃虧,怎麼姐姐你只打女人不打男人,難道你認爲咱們女人應該被男人糟蹋嗎?”
“你……”張全英被她這一說堵住了嘴,她也是女人她總不能站在男人那邊吧,那不是和全天下女人作對嘛。
現在,只有姜雪梅最沉穩,不能這樣下去,如果再讓他們看下去明天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麼樣子。她想了想,拉着張全英出去了,邊走還邊對牀上男女說道:“你們倆趕緊穿好衣服,有什麼事去祠堂再說。”
很快,下人們被遣散,房門被重重的關上,打鼓般的聲響打在沈嘉興的心口,也打在夏荷香的心口,他們彷徨的望着對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會被點天燈?浸豬籠?
畢竟嘉興和荷香才十六歲,兩個小孩子遇到這種事自然慌了神。
雖是中秋,可紅彤彤的太陽彷彿纔剛穿破夜幕,可還是感覺不到秋天的悶熱。
古院中,祠堂裡,沈建華長身玉立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仿若在苦思,冥想。
蘇如畫、張全英、姜雪梅三位夫人側立一旁,迫切的想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下人們圍在祠堂大門外,竊竊私語。
妙靈聽說荷香有難,急忙去找老夫人,老夫人是沈建華的母親,什麼事都說得上話,沈建華一定會看在母親面子上從輕處置。可是她卻不知道,荷香是他沈建華的女人,如今沈建華知道荷香與自己的兒子發生了關係會從輕處置嗎?
荷香、嘉興、挽月和碧月四人,一個少爺三個丫鬟顫顫巍巍的跪在冰涼的地面上。
“奴婢和碧月一大早去給二少爺收拾房間,可打開門卻看見四少爺和夏荷香光溜溜睡在二少爺的牀上。後來二夫人和三夫人就來了。”挽月如交待着自己目睹的一切。碧月則在一旁附和:“是,是這樣的。”
沈建華聽着,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暗暗緊握,不由分說糾起嘉興就是一陣狂揍,邊打還邊罵:“臭小子,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牛屁股裡面去了嗎?竟敢做出這麼傷風敗俗、傷天害理的糊塗事,我怎麼會養出你這種龜兒子!”
嘉興一直由父親這樣打,也不反抗更不反駁,他的確做了有傷風化的事,心裡愧疚難當。
嘉宏猶自不能相信,也不肯相信。怎麼,怎麼會是這樣?明明,明明已經約定好了的,荷香你爲什麼要背叛我他恨恨的望着荷香,希望她有個解釋,解釋不是她故意而是是被逼的,可是她仍是低着頭。他最不喜歡她低頭了,也許是因爲她低頭就是默認吧。
張全英急忙出手制止,抱住了沈建華,“老爺別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他可是你兒子呀。”經她這一提醒沈建華才清醒,他不是睡了自己女人的男人,而是他的兒子。他有些心疼,不過隨即掩飾了過去。
“要怪就怪你這個賤婢!
”張全英一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被一個丫鬟搞得意亂情迷的就怒不自制,跑過去衝着荷香的小臉蛋就是捏、抓、掐、抽,一口唾沫噴在了她臉上,賤人賤人的罵個不停。
荷香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哭,現在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被打完又低下頭偷偷擦去眼角的唾沫。她通過光滑的地磚看到了所有人鄙夷的目光,所有人都討厭她,爲什麼討厭她,她也不知道爲什麼。
張全英打得不解氣,又擰了她的胳膊一下才覺得胸口順暢了:“老爺,像這樣的賤婢不知檢點,就應該點天燈或是沉塘才能以正咱們沈家的家規!”
姜雪梅見荷香被打的鼻青臉腫,心裡又想到她娘對她的託囑,爲荷香辯駁起來:“要說錯,嘉興的錯只怕會更多更大,爲什麼昨晚嘉興不在自己房裡而跑到嘉宏的房裡去了?定時他覺得飢渴難耐,就隨便拖了個女人到間房子裡解饞。姐姐,難道嘉興也要點天燈沉塘?”如果她不爲荷香說話還有誰能爲她說?沈嘉宏嗎?他急着爲荷香爲什麼背叛他跟自己的弟弟睡在一起而傷心呢。
“你……”張全英瞪着姜雪梅,這個賤女人爲什麼每次都要壞我的事,有機會我一定結果了你!“哼,嘉興是少爺,而她只是一個粗使賤婢能與之相較嗎?”
“二孃,你雖然沒讀過什麼書,難道唱戲的戲文裡沒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條麼?”沈嘉柔看不慣她總欺負自己的孃親,一有機會總要插幾句嘴,打擊打擊她的氣焰。
母女倆真是齊心啊,討人厭的賤貨!張全英心裡想着,嘴上卻不敢說出口,“嘉柔,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麼,竟還說我沒文化,你娘是青樓女子,難道她就很有文化麼?”
“你……”沈嘉柔本來想給她難看卻被她堵住了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了,別吵了!吵的我頭疼!”沈建華這一吼,如擊鼓如雷聲,鎮住了所有人。他揹着手,圍着荷香和嘉興走,說道:“你等事情的確有傷風化!沈嘉興,你雖是我兒子但我也絕不姑息,以後你就去碧桐書院好好反省,新年之前就不要回來了。”
嘉宏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對父親的處置說個“不”字。他悶哼一聲,剛纔被沈建華打腫的地方又開始疼了起來。他對昨晚的是一無所知,半點印象也無,只知道自己昨晚喝醉了酒就回房歇息了,至於是怎麼跑到二哥房裡,怎麼和荷香行了周公之禮,他都一無所知。他有些埋怨荷香,若不是她自己就算真的睡在二哥房裡也沒什麼,所以不由得恨了恨荷香。
對不起,四少爺,真的很對不起!
荷香知道無辜連累了二少爺,只能在心裡默默的道歉,她是爲了孩子不是爲了沈家的榮華富貴。
沈建華悠悠的望向他曾睡過的女人,“至於夏荷香,作爲奴婢不知檢點勾引少爺,不點天燈也不沉塘,就……”
太好了,不用死了!只要再堅持一個月,一個月後就可以假裝昏倒,然後再由大夫診脈,然後……孩子就有爹了,可是——我跟嘉宏的緣分也盡了。
沈建華接着說沒說完的話:“浸豬籠吧!”說出的話讓荷香一驚,本來她以爲不用死了,可她還是太天真了,沈建華不會饒過她的。
不過死了也好,她已沒有臉再見嘉宏,早生和孩子一起生,要死和孩子一起死。這個孩子不是他沈建華的而是我夏荷香的,他殺死了自己的孩子一定會遭天譴的。
突然,萬里無雲、晴空萬里的天空雷聲陣陣,嚇得沈建華心口一悶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有種心虛的預感:莫非這是老天對我的警告?
沈建華還想發話,突然從祠堂外傳來一聲“慢着!”,他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但會是誰去告的密?
原來是她。
妙靈扶着一個紫衫婦人走了進來,那紫衫婦人滿頭白髮,杏仁眼高挺的鼻樑,櫻桃嘴,瓜子臉,身材雖然不高大但滿身露出的威儀不容小覷。她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孟古青
沈老夫人一進祠堂,所有人有向她行禮。大家見到沈家最尊貴的女人,都不自覺的謹慎起來,不敢有任何漏失。
“孃親,你怎麼來了。”沈建華急忙恭敬的去攙扶她。
“我再不來就出人命嘍!”沈老夫人說罷,瞪了眼兒子,又瞪了眼兒媳,再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孫子:“這原本也不是多大一點的事,何必要弄出人命來?到時候驚動了衙門怎麼收場?”
沈建華急忙給母親陪不是:“是,是兒子疏忽了,孃親不要見怪。一切,但憑孃親做主就是。”他方纔還兇巴巴的,此刻在老孃面前就什麼也不是了。
“你是我兒子我自然不和你一般計較。”沈老夫人說着掙脫了它的手,自己杵着柺杖繞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來回踱步:“依我老婆子看不如這樣,對外就說咱們嘉興收了個小妾昨晚圓了房。我看這小姑娘生得膚白貌美、明眸皓齒的,還和咱們嘉興一般大小,給他做苦媳婦正合適。”
“可是,婆婆……”夏荷香,你想做我的兒媳婦,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絕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張全英顯然不想要荷香做自己兒子的媳婦,可對面的是她丈夫的老孃,她又不敢頂撞。
聽她這麼說,沈老夫人握着柺杖的手突然一緊,眼神一凝:“怎麼,你有異議?”
張全英被她這一瞪瞪得心裡發毛,撇過頭去不敢與她對視“兒媳,兒媳豈敢。”
“兒媳?”老夫人把玩這兩個字,哂笑道:“如畫纔是我兒的原配夫人,她當着我的面才配自稱兒媳,你~一個妾室,稱妾身就好,不要壞了我沈家的規矩。”
張全英只得順從沒有反駁的份,只見她點點頭應了聲“是。”再不敢多說話了。
那些不喜歡張全英的人自然很開心,等着她再次碰軟釘子看笑話。
老夫人得意一笑,居高臨下望着下人極其兒孫:“你們呢,對於我的處置了還有什麼異議?”
烏壓壓一片人都低着頭,不敢回答,但不回答在她眼裡就是默認了。“建華,你覺得呢?”
“兒子沒有任何異議,聽孃親的就是……”沈建華雖是沈家的主人,但在孟古青面前也就只是一個聽話的兒子。
荷香沒有被浸豬籠,而是被罰去柴房再做一年苦力,再被罰奉半年,加上上次的半年她這一年的月銀都沒了,不過她也做不了一年了很快肚子就大起來了。
嘉興也沒有去碧桐書院反省,只是半年內不準出門,也不得隨意花錢,用錢都須得經過老夫人首肯。被限制了自由和金錢他埋怨死荷香那個小丫頭了,不過想到始終是自己寺輕薄了她,覺得心有愧疚,火氣也就去了大半。
唯有嘉宏覺得奶奶處置得不公平,撂下一句“奶奶偏袒弟弟,有錯不罰,真不公平。”就怒氣衝衝地跑了。
“這個嘉宏都十八歲了,還跟從前一樣衝動。”老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又瞪向張全英:“看看你生的這兩個兒子,怎麼教導的,竟教成這幅樣子?”
一遇到惡婆婆張全英就蔫了,那裡還有力氣反抗,“婆婆,他們都還小不懂事。”
“一個十八一個十六了還小啊?他們如今這個樣子都是你給慣的,看我們嘉許多好,是個乖孩子。”老夫人說着望向蘇如畫。
蘇如畫會意,忙陪笑道:“是啊,嘉許這孩子雖然只有八歲,但確實是乖巧,很懂得討人喜歡。”
“嘉許呢?”
“哦,嘉許還在碧桐書院上學,要晚上纔回來呢。晚上他回來之後,我讓他到您那裡去請安。”
“光請安怎麼行,必須得留在那裡陪我吃飯,這個孩子我實在喜歡的緊。”老夫人會心一笑,很滿意這個親自挑選的兒媳,她可不想兒子那麼沒眼光,娶了個戲子當二房還不夠,不到三年又娶了個青樓女子做三房。
罷了,罷了,她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次要不是看在貼身丫頭妙靈磕破了頭求她,她纔不願意多管閒事讓沈建華嫌棄她呢。
現在,沒她什麼事,她也該告辭了。“好了,沒我老婆子什麼事,我老婆子也該回去念經、數佛米去了。”說罷,由妙靈攙扶着,漸行漸遠。
看着所有人都又行禮,恭送沈老夫人,張全英心中又怏怏不快了:哼,心腸比蛇毒還唸經,老眼昏花了還數佛米,數的清嗎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婆婆的份上,我早就……
她早就……想幹什麼,她也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