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前世記憶

她夢見了她十五歲那年,上官銀上門提親,十里紅妝,以最豪華的婚禮迎娶了她。

成親那日,他滿目柔情,眼裡倒映着她火紅的身影,承諾愛她一生,帶她看盡這世間的風光,不疑有假。

成親後的那場一段時間,他對她百般呵護,千般寵愛,事事都依着她。那段時間太過美好,直到後面很久一段時間,蘇柳清都覺得那是一場夢。

鏡頭一轉,兵荒馬亂,生靈塗炭。她高舉旗幟,臉上沾滿了血跡,嘴角還有未被擦去的血。

她笑得猖狂,即使是剛從戰場上廝殺出來,頭髮已經亂得一塌糊塗的樣子,卻也是極爲動人,連帶着臉上的血跡更多了幾分蠱惑。

“我們…贏了!”蘇柳清揚了幾下旗幟,因太久沒有進食,喉嚨有些嘶啞。

“贏了!”身後是千軍萬馬的迴應。

她臉上帶着驕傲的神色,下巴高高揚起。

而在上官銀出現在城樓的那一刻,她努力盯着上官銀的眼睛,對着他燦爛一笑,等到上官銀迴應她的笑容,她傻呵呵的笑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上官銀,我幫你贏了。”

她配合上官銀逼宮造反,一路殺到京城城外,最後上官銀帶兵入宮。

她在殿外等着上官銀殺了上官與義,假擬詔書。

上官銀登基後,身着明黃色的龍袍,衆生皆跪在他的腳下。

她終於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了,她好高興,她終於完成了他的夢想。她也難免有些難過,從此以後,她不再是他一人的妻子,而是一宮之後,一國之母。她不是個不識大體的人,但她對上官銀始終會有那份私心。

偏偏,她成了皇后。

但好在,他一點都沒變。他依然會握住她的手,堅定的告訴她:“柳清,你會是朕的皇后,朕必將帶你看遍這天下的風光。”

她很感動,爲了他,她努力肩負起一國之母的責任,不爭不搶,爲他打理好後宮的一切事物。

雖然在聽到他又多去了幾日某位妃子的寢宮時,還是會心痛,但她始終相信,他一定會來,她是他的皇后。

儘管他有兩月未曾踏足過中宮了。

他終於來了,還是和以前一樣,說着讓她心動的話,一次次的擾亂她的心。他用心的陪了她一晚上,用盡了世間所有的甜言蜜語,巧言令色的騙走了她手中僅有的兵權,處死了她最忠心的下屬。

行刑那天,她沒有去。她在中宮哭了整整一天,一天都沒有進食,但他並沒有來。

再後來,他一次也沒有來過了。在蘇柳依進宮的那天,她去找過上官銀,卻被他一口回絕,“身爲皇后,和妃嬪爭風吃醋,像話嗎?”

真想不到,給了她風光的是這皇后之位,束縛住她的竟也是這皇后之位。

不,不是的。束縛住她的是她自己的心。

蘇柳清掩面而泣。

最後,上官銀設局在中宮親手殺了她。在她死後,她看見蘇柳依依偎在上官銀的懷裡,說着不讓蘇柳清入皇陵。

他自然是會依他的柔妃的。

蘇柳清死的那天,身上正懷了三個月的身孕,並沒有人知道,因爲中宮總是冷清的。

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上官銀進了中宮,發泄似的強了她,才留了這麼一個孩子。

上官銀得知後,便藉機說她與侍衛私通,穢亂宮闈。他下了死命令,將她的屍體五馬分屍,丟入了亂葬崗。

不曾想過,自己死後連個墓碑都沒有,就這麼赤裸裸的被丟在了骯髒的泥巴上。

蘇柳清冷冷地看着自己死後發生的一切,一滴淚無聲無息的掉了下來。

再後來,不知出自何種原因,上官銀抄了蘇府滿門,全府六十多人無一生還,柳安侯府不復存在。除了柔妃。

蘇柳清徹底崩不住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從想過在她死後,蘇府竟也會遭受無妄之災,而蘇柳依竟沒有一絲阻攔,蘇府就不是她的家嗎?

兩年後,平王上官意舉兵入京,皇宮內死傷慘重,血流成河。上官意麪色冷清,不帶有一絲溫度,儘管全身都是傷痕,但仍看不出他的狼狽。

若說白衣飄飄的他宛若謫仙,那麼這一刻,他便是嗜血成性的修羅。

上官意冷眼瞪向正坐在龍椅上的上官銀,上官銀被人綁在椅子上,渾身不得動彈,嘴巴被死死堵住,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警告過你,你爲什麼不聽呢?”上官意長劍一揮,劍劃破了空氣,重重地刺穿了上官銀的心臟。

上官銀登基不到四年,便長眠於此,而他的皇貴妃柔妃也被衆兵姦殺而亡。

皇城淪陷,端源國又一次陷入了混亂。

上官意沒有再管再管任何事情,放任士兵們在宮裡肆意掠奪縱火。

他從上官銀的宮殿出來後,雙手捧了些清水,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他拿着劍的手有些顫抖,他的表情也沒有因爲殺了上官銀而有一絲的改變。

蘇柳清的目光跟隨着他的身影,他站在皇宮的屋檐上眺望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黃昏的降臨。

上官意身影終於動了,他踉蹌了幾步,跳下屋檐後上了馬便往城郊外的方向跑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墓地,在那裡,蘇柳清清清楚楚看到墓碑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她不是…被丟在了亂葬崗嗎?

接着,蘇柳清就看到那張一向淡漠的臉上流下了眼淚。

上官意將臉埋在手心裡,肩膀因抽泣而顫抖着。

半響後,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從胸口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把匕首,是那把翡翠匕首,是蘇祈風送給她的。

他仔細地摩挲了幾下手柄,最後,他將那把翡翠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臟,倒在了蘇柳清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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