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劍鋒抵在芸桑白皙的頸子上, 靖揚不容許自己的手顫抖。他拉過芸桑擋在前面,苦苦支撐着。慕揚擡手一揮,御林軍便層層維護上來, 將二人堵在人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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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桑做夢也不會想到真的會有這一天, 昔日無心救下的人竟然會要挾她做人質。她聽得見身後男人急促的心跳聲, 可是眼睛卻只能衝向隱忍着萬般火氣的司慕揚。
“你只會這樣的招數麼?”
慕揚向前跨了一步, 目光灼灼地凝着插翅難逃的人。
“這一招不就夠了?”靖揚笑道, 腕力一緊,讓芸桑的喉嚨險些劃下一道血痕:“你是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他。”
“不……”
芸桑眼角落了淚:“我……我不是他愛的女人……你抓錯人了……”
“你倒是懂得保護他!”靖揚一怒, 指向司慕揚:“我想你也不忍心見她死在這劍下罷!哼,不想看她死, 就把你的臉皮給我扯下來, 然後跪地跟我叩頭三百, 將皇位還給我!”
慕揚被他激地四肢陰冷,一把抽出施隆的佩劍就要上去與他拼個生死。
“你來啊!你若來!她也得死!”
靖揚見那蠢蠢欲動的劍柄, 將劍鋒向芸桑的脖子又貼近了半寸,頓時,一道血口便在那白絨般的肌膚上裂開。
“司靖揚,我念你是我大哥,留你個全屍, 你若再不將芸兒放開, 我恐怕連這個都難以做到了!”
芸桑心中一震, 只因爲他喚了聲“芸兒”。
“陛下……不要爲了我白白犧牲了……”
她的脣齒輕顫, 秀眉微攏:“我知道有句話若我現在不說就沒有時機了……您或許不記得, 但是……那頂斗笠我一直保存到今日,從那場大雨, 那條山路開始,您就一直在我心裡了。”
“大雨?斗笠?”
慕揚來不及思考其他,安撫道:“芸兒,等我將他殺了你再慢慢同我說!”
“該死!”
司靖揚突然謾罵一聲,另一隻手狠狠卡住芸桑的咽喉:“你這個沒有眼睛的女人給我閉嘴!等我去撕下他的臉皮來給你看看他骨子裡是什麼樣的人!”
說罷,靖揚將長劍一彎,劍側突然飛出一枚副劍飛刺向司慕揚。好在施隆眼疾一擋,那枚副劍便生生撲向玉龍地磚,將地鑿穿。
靖揚死死捏着芸桑的肩膀低語道:“你乖乖莫動,我定要跟你看看真相纔是!”
“不——”
芸桑眼見司慕揚險些被那副劍刺中,心間早已痛上千回萬回,根本不想再耽擱什麼,便面嚮慕揚凜然一笑:“陛下!您爲了我不敢殺他,我已經很圓滿了,方纔與您相攜走過的那段路,是我這一生裡最幸福的時光。即使您都不記得了,即使您都忘了,那也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記得替我手刃仇人,還有……早日找到楚楚,我在九泉之下也會祝福你們的。”
“芸兒!你胡說什麼?”
還未待兩個男人反應過來,芸桑忽然擡手捏住脖頸間的利刃用力向下一劃,剎那間如柱的血流自劍鋒下不斷的噴涌而出,飛濺到她的衣袍,也濺滿靖揚的臉龐。
前一刻還楚楚動人的芸桑,此刻卻已經癱在靖揚懷中,似朵紅木槿凋落在地,血脈正在漸漸乾涸。
“芸桑——!”
“蠢女人!”
司靖揚緊緊攬着她不讓她落地,將劍一抽,狠狠向司慕揚刺去。羽林衛已經蜂擁而上,將劍折斷圍上前來。靖揚慍怒之極,取出身藏暗器掃殺一叢,抱起芸桑跳城而逃。
“不要追!”
司慕揚發令攔住侍衛,再追怕是芸桑就沒了命氣。方纔雖不知芸桑說了什麼,但可以知曉她對自己的情誼深厚,他絕不能害她死。心已經辜負她了,若是再讓她受傷,那樣罪過就徹底無法計清。
施隆看見一地的鮮血,不禁扼腕道:“可憐芸姑娘的心一片赤誠,只求她福大命大切莫出事。”
慕揚但見城牆上滴落的血跡,痛心道:“司靖揚若救不活她,我便要終生愧對芸兒了。”
“你不是個大夫麼?告訴我怎麼止血!”
靖揚用力搖着面如紙色的芸桑,只能手足無措地用自己貼身的布巾堵住她的喉嚨:“告訴我,告訴我……我還沒讓你知道我是誰,你不能就這麼死了!”
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被榨乾,芸桑的肌理已經變得青紫,沒了一絲血色。
“你的斗笠是我的!是我給你的!你在那個大雨的日子裡撞見的是我!你聽見了麼?你不該喜歡他,你該傾心於我!”
靖揚抱着渾身是血的芸桑,奔波於翼國整座城池,此刻的他已不在乎會被司慕揚抓回去,只想快些找間醫館從閻王爺手裡把芸桑搶回來。心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芸桑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過了曄國的界碑,璃珞心中突然似被什麼重物敲打一般疼痛。沈翊覺察她的臉色,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萬分擔心,道:“珞兒?你的身子還好麼?”
璃珞點點頭:“沒事,我只是覺得似乎有什麼不詳之事發生,惴惴不安。”
她的心早已飛回翼國宮城千回萬回,方纔她才後怕的意識到,她走了,還未同芸桑蝶桑告別,而今日又是嘉禮,司慕揚中了毒,芸桑一定會陪在他身邊,那一日司靖揚口出狂言,只怕……莫要出了差池纔好!
沈翊見她如今牽掛的樣子,除卻安撫再也講不出別的話來。三年,與她之間的間隙早已經不知道被割裂成多麼寬多麼深,如果可以,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也想要去縫合。
“就到這裡罷。”璃珞敲敲車廂,馬車漸漸停下來。“就此別過,我從這裡回藥王谷去,多謝你送我一程。”
沈翊不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璃珞突然不忍心去見他那失落的模樣,扶着車門久久未動,手指關節處捏的用力而泛白。
“你快些回宮罷,方纔你不是也說,耽擱了許久的政事麼?爲了我,你一定也吃了許多苦,好生休養,你還有傷。”
“如果我死了,你會來看我最後一眼麼?”
許久,沈翊問出他最絕望可又是最不忍的問題。
璃珞一震,依稀見着他的眼角有了淡淡的紋路,伸出手去輕輕摸一摸,笑道:“看樣子要等到你死還要個幾十年,那你就等等看啊。”
沈翊伸手去包住她的小手,“可是我不想等,我與你錯過了五年,不想再等下去了。你說你的人生不會再有個三年讓你浪費,我又何嘗不是。我不願你厭惡我,不願你逃避我,所以我只能讓你去想別的男人,只能這樣無助地放你走。人的一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走了,我的人生就完結了。”
這些話是他從來不曾說過,此番一講,璃珞聽來,是比任何承諾與蜜語更爲動人心扉的。她原以爲與他之間,在服下那百花哀的一瞬間就已經宣告完結。可是事實還是錯了,姐姐做的決定早已經是下好的蠱,牢牢的,拴住他們一輩子。
“你真的要……離開了麼?”
沈翊將頭埋在她的肩窩,似是哭了,卻又無聲。像個孩子依纏着即將遠行的孃親,卻更似心愛之物被搶掠,再也奪不回。
璃珞察覺到他冰冷的脣貼在她的鎖骨上,細細碎碎地啃咬着,自己邊啃噬她便呢喃道:“再不許將我忘了,這些你都得記得……”
他吻了一會兒,將臉移開,知道該讓她走了,復又重重啃了一口,刻出個引子留在她的下頜。然後推開她,自己跳下車去:“這車子送你入山,我自己回去。”
璃珞慌忙掀開車簾隨着他下了馬車:“這怎麼可以?從這裡入王宮還要幾十裡,又沒有多餘的馬匹,你如何回去?”
蒲昭騎着馬分的清了憨憨一笑道:“娘娘,您爲何不與聖上一道回去吶?這不就解決了聖上無馬的問題了?”
“我與他……”
璃珞咬咬牙別過眼去,蒲昭見着她頸子上的紅痕,道:“您莫害羞,我們幾個再跟着遠點好了,真的什麼都沒聽見也沒看見!”
“我……不是!我……”
“讓她走罷。”沈翊吩咐道:“送珞兒入山,直到確認她無恙回到藥王谷你們再返回來複命。”
璃珞蹙眉道:“那怎麼行!傷還未痊癒你打算一個人昏在半路麼?”
沈翊道:“既然你要走,那麼我就要堅持他們護送你平安到達。”
璃珞沒了脾氣,好言相勸:“這座山翻過去就是藥王谷了,我熟悉的很,你真的打算不要命了麼?”
“那正好,”沈翊笑道:“早死上幾十年,死前能看見你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