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一道道剩餘的主菜都被陸續撤了下去,接着擺上了一盆盆處理好的水果。
妃月吃得飽飽的,但還是伸手取了一顆果子塞進嘴裡。
“灝兒,這全民宴會的請帖都發出去了麼?是不是應該派人騰置下客房了?”二孃接過阿宛遞來的一片香橙啓聲問道。
平日裡的一些莊內瑣事知木灝基本只是安排安排,具體都是由二孃來打理的。
“都發出去了。按照請帖,賓客大概會在正式宴會前幾天到達,是時候要命人開始準備了。”知木灝想了片刻又補充道,“其中詳細的賓客安排我會待會兒跟您說的。”
二孃點了點頭。
“哥,這次宴會都請了些什麼人啊?”知木惠睜大眼睛撐住下巴好奇地問。
“都是一些江湖上的豪傑壯士。”
“那她也算?”知木惠睨了眼在旁剝葡萄的婺妃月,挑了挑眉,又將矛頭對準她。
知木灝用眼神示意知木惠不要說話無禮,然後對妃月客氣地說道,“婺姑娘救了我二孃一命理當算是江湖豪傑。”
“論豪傑,實在不敢當不敢當。”妃月堆起笑容,同樣十分客氣禮貌,“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日後哪裡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知木惠翻了一個白眼,低頭重重地咬了一口切成片的蘋果,哼,根本就沒什麼本事,就會在她家騙吃騙喝!
“聽說灝兄還請了恆國大皇子?”聿宣眼角含笑悠然出聲,目光在妃月身上輕輕打了個轉又收回。
“對。”知木灝肯定地回答道。
妃月剝葡萄皮的手微微一頓,擡眼間注意到了知木灝回答前即逝的不明所以。
午膳結束後,知木惠便粘上聿宣要和他一起走,二孃又和知木灝一同離開,剩下的婺妃月準備一個人閒逛回去。
順着一條路漫無目的地走着,馥郁的花香和斑斕的色彩無一不衝擊着路人的嗅覺與視覺。妃月走在各樣鵝卵石鋪鑄的小路上,腳步放的很慢,卻不是爲了欣賞沿途嬌豔欲滴芳香錦簇的繁花,而是目光沒有焦點地沉浸於自己的一片世界中,連有人正在靠近也沒有發覺。
“你難道忘了今天一天都得聽我的安排麼,姬兒。”身後傳出的一道清朗聲音一下子牽住了在神遊的妃月。
妃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輕拍着胸脯回過頭去,也只是一會兒便又恢復了本有的灑脫表情。
聿宣站在她身後,他彎起的脣角永遠都讓人覺得恰到好處,再配上這精緻絕倫的臉膛,可謂是完美無缺。
“嘖嘖,狐狸成妖了就是不一樣,連走路都沒有聲音。”妃月轉身,睜大眼眸朝聿宣掃視了一圈,語氣似在誇獎又像在調笑。
聿宣不追究,回之以調侃一笑,“剛剛想什麼那麼出神?”
妃月右手食指抵住下巴,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向上轉動着,這表情真的像是在認真思索般。帶着鼻音“嗯”了一聲,她說道,“在想,如果全民宴是妖狐提議知木灝辦的,那麼它的背後到底會有什麼目
的呢?”
聿宣眼底閃過一絲異光,像是星芒飛速掃過,瞬間就消隱於一片浩瀚的漆黑蒼穹之中。
婺妃月啊婺妃月,她果真還是六年前他認識的那個姬兒,那個讓他無法用衡量一般女人的眼光來看待的人,那個在五年裡漸漸被他適應了其存在的人,那個不知道是聰明還算是這世上唯一瞭解他的人。
聿宣低笑出聲,透亮的眼睛攜着深意直視妃月,吐字清晰,“我知道你剛剛並沒有在想這個。”稍作停頓後,他又道,“你是在想有關恆國大皇子恆宇夜暝的事。”他的語氣肯定,讓人聞後不會去質疑。
妃月“呃”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被這隻妖狐盯着,總會讓她有種心虛的感覺,總覺得他就是個洞悉一切的持刀者,而她則是一條被按在砧板上盲目亂跳的魚。
她不說話,隨手摘了草叢裡的一朵野花,開始拔起花瓣來。
“我就拿你想知道的‘目的’來交換你所想的事情怎麼樣?”聿宣輕笑開口,氣定神閒地等待妃月回答。
妃月手上扯着花瓣,嘴上和他兜着圈子,慢悠悠地開口嘲道,“看不出來妖狐還對恆國大皇子很感興趣嘛。莫非……”語畢,還不懷好意地挑眉壞笑。
她承認了剛纔失神的確是在想有關恆宇夜暝的事情。
“莫非我喜歡你?”聿宣那翹起的嘴角,微微眯起的雙眸都散透出了絲絲邪氣,語調裡遊弋着曖昧促狹的味道,“不要認爲是我對你有意思,要想被我看上,你還有待修煉。”
妃月被他這麼一句調侃弄得一時氣結,原本還想再嘲他兩句的,結果現在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明明就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偏要扭曲她的話!真是一隻無敵腹黑老妖狐。他當她也是妖啊?還修煉呢!早知道就把話說完了,真是的。
輕咳一聲,妃月稍稍擺正了臉色切回正題,不想與他在那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語氣也變得認真了不少,“就是我跟那個恆國大皇子交過幾次手,就在偷冰寒血鮑的那天,由於我一點小小小的失誤,被他劃傷了手臂而且扯掉了面巾。現在想想還是生氣!”最後她還不忘抱怨一下。
聿宣安靜聽完,沉默間細細觀測她的神情,並沒有什麼異樣。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了,總覺得這似乎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她還有什麼重點沒說。
爾後他又是邪魅一笑,語氣中盡顯玩味,“也許正是那天大皇子一睹了佳人芳容而令他傾心不已,所以到現在還是對暗夜幽姬‘窮追不捨’。”
妃月扁了扁嘴,“好了,我想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到你了。”
聿宣沒有順妃月的意,而是如煙般輕渺地嘆息一聲,語調中竟然融入了些許的哀怨,“好歹我和你相識六年了都還沒真正目睹過你的容貌。心裡有些不平衡了,怎麼辦?”
這隻死狐狸真是不願吃一點虧,剛剛不就兜了一個圈嘛,現在他也兜個圈子來還給她。
妃月並沒有理會聿宣的戲言,不滿地撇撇嘴,追問道,“什麼怎
麼辦,快點告訴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說會有什麼目的,就是幫玉瓊山莊擴大點聲勢,拉攏點人,再促成幾莊生意而已。”聿宣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
“只要讓人知道玉瓊山莊有某隻妖狐坐陣,還用的着擴大什麼聲勢嘛。快說,到底有什麼目的!”妃月不依不饒,沒有被聿宣這幾句簡單的理由糊弄過去。
雖然他說的算是一些舉辦全民宴的目的,但就憑她對他的瞭解,這些絕不是主要的!
這隻妖狐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背後肯定有他的目的他的理由,並不會只是單純地做些什麼。至少,她從沒見過。
就像他暗暗幫助知木灝重整玉瓊山莊,別以爲他是被知木灝的境遇所動容接而出一臂之力前來相助。他肯定是與知木灝談了什麼條件所以纔會慷慨解囊。
這隻死狐狸本質裡可不像他表面那樣悲天憫人,善良無害,恰好完全相反。
心眼小,嘴巴毒,腹又黑……妃月真想把所有惡毒的形容詞竄成項圈,掛在某妖狐脖子上。
聿宣那勾人的眼中笑意猶在,他朝妃月小幅度地招了招手,讓她靠近點。
他要幹什麼?
妃月狐疑地看了他兩眼後馬上會意,上前一步將耳朵湊近聿宣,配合地壓低聲音作出神秘狀,“好了,說吧。”
聿宣貼近妃月的耳朵,輕輕啓聲,“其實這個你想知道的‘目的’與恆宇夜暝有關。”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妃月耳廓上,感覺癢癢的,她故作驚訝地倒吸了口氣後,繼續壓住聲音問道,“那具體是什麼呢?”她凝神側目準備聽下去。
“具體就是——”聿宣吐氣如蘭,故意吊着妃月的胃口拖長尾音,爾後他抵笑了一聲開口道,“就是,不告訴你。”
妃月小愣一會兒後頓時回神,“你……!”她咬住下脣將手裡揉作一團的花扔向聿宣,可他趁妃月愣神之際早就退開一步,所以沒有被打到。
在妃月擡頭瞪向他的瞬間,聿宣瞳孔深處的濃濃笑意被隱去了不少,變爲平日妃月見得最多的一貫溫溫的笑容。
妃月咬牙切齒地瞅着在她看起來笑得欠扁的聿宣,忍不住想揍一拳在他那張讓人嫉妒的臉上。
“別忘了今天你是要來我這幫忙一天的,沒有我允許你應當寸步不離。”聿宣提醒道。
“我沒忘!”妃月輕哼一聲,她可沒忘記今天做幫工是來揩這隻妖狐油的。
聿宣那玉雕般絕倫的臉龐換上了一副慵懶的神色,嗓音和此時的神色相一致,“那姬兒就隨我一起回去吧。”說完,他翩然轉身,邁開步子就要離開。
婺妃月在聿宣背後呲了呲牙,揚起拳頭,把心中的不滿喊了出來,“臭妖狐!死妖狐!你的那些夜明珠,七色蘭花,藍珊瑚等等等等的寶貝都別想要了!”
“請便,你從來都沒有在我這裡少拿過什麼。”聿宣這時已經走了一丈遠,一道清晰透徹的聲音隨着清風飄了過來。
其中的意味也許只有他們彼此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