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裡,不見一絲燈火,黑漆漆一片;清冷的月光穿透牆縫,擠出幾縷慘淡的光芒,稀稀疏疏地投射在殿內的木質地板上,反射出絲絲暗淡色的光澤,一閃一閃地照耀在前方的兩團黑影上,渲染出一種陰森神秘的氣息。
“尉遲悠雪,這就是你說的成果?嗯?”黑暗處,一襲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的身影背對着殿門而站,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來,雖然下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懾人的怒氣。
“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啊?我不知道這個花解語有這麼狡猾,我真的……”心中慌亂不已,另一個較小的身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拉住男子的衣襬,毫無尊嚴地哀求道,“你別丟下我,楓,求你,別把我扔在藍鯉……她們只來了一天而已,不可能查到什麼的……楓,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啊?”
“再相信你一次?”驀地轉過身來,男子緩緩彎腰,氣勢洶洶地靠近趴在地上的女子,左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捏緊她的下巴,狐狸似的雙眸細細地打量着尉遲悠雪的臉,見她眼中交替閃過迷戀,恐懼,慶幸,不捨,希冀和害怕,脣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陰鷙地說道,“是誰信誓旦旦地承諾會從花解語那裡得到炸彈之法?是誰愚蠢到連敵人混了進來都不知道?又是誰急於求成差點暴露了本座的身份?尉遲悠雪,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你覺得本座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嗎?嗯?”
重重地甩開尉遲悠雪,男子嫌棄地擦擦手掌,右手咻地一下扔出一包東西,直直掠過她的臉頰,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楓,你這是……”恐懼地看了看地上那個黑色的油紙包,復又擡頭不敢置信地瞪着頭頂上方那個盛氣凌人的男子,尉遲悠雪拼命地搖着腦袋,語無倫次地哭訴道,“不,我不要,我不吃……我不要變成那樣……我不要……楓,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將威脅你的人連根拔起……你不要放棄我好不好……楓,楓……我不想變成那樣……楓……”
“到底是你自己乖乖吃下去比較好,還是要本座親自餵你……”冷眼看着因爲絕望而淚流滿面的尉遲悠雪,男子臉上沒有一絲憐憫,反而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此刻完全失魂落魄的女子,無比絕情地說道,“若是本座動手,恐怕你的下場就不止癡傻了……”
“我不想變成傻子……我不要……楓,你放過我吧……啊?”激動地推開手邊的紙包,尉遲悠雪狼狽地在地上挪動幾步,過度的震撼讓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重複地念叨着,“我不要變傻……我不要變傻……我不要……”
“尉遲悠雪,本座警告你,不要再挑戰本座的耐心,否則……”大掌輕輕一揮,身側的桌子無聲無息之間便散落一地,男子一步一步逼近地上漸漸縮成一團的身影,薄脣低低地吐出幾句陰森森的話來,像刀一般狠狠地插在尉遲悠雪的心尖兒上,“你應該知道有一種毒藥可以讓人頃刻間化爲血水吧?本座已經好久不曾親自使用過,你,是不是想成爲十年來第一個被本座化骨膏吞噬殆盡的人?嗯?”
“不……不要……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惶恐地躲避着男子的靠近,慌亂之中撞倒了一旁的桌子,上面的茶具噼裡啪啦摔了個粉碎,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裡顯得尤爲響亮。
“你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搬救兵嗎?嗯?”眸底閃過一絲冷戾,男子快如閃電地移到尉遲悠雪的跟前,右手殘忍地鎖住她的喉嚨,低低輕笑着,“呵,怎麼你忘了,鸞鳳殿的人早就被你弄暈了,沒有你的解藥是醒不過來的……你每次見本座不是都會這樣做嗎……當然,也別指望藍鯉的任何人會救得了你,因爲,誰都不會有本座的手快……”
“咳……咳……楓……你不能……對我……咳咳……這麼狠心……”一張臉憋得通紅,尉遲悠雪雙手使勁兒地掰着男子紋絲不動的手臂,眼睛凸出地盯着他沒有一絲情意的面孔,眼角劃過兩行清淚,哀怨地控訴道,“你……你不能殺我……咳咳……風兒是你的兒子……咳咳……我給你生了個兒子……咳咳……”
“兒子?”聽到這個詞語,男子面部微微柔和下來,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得放鬆了許多,眸子裡透着幾絲不爲人知的迷茫。
“是……咳咳……風兒的確是你的兒子……”脖子上突然一陣輕鬆,尉遲悠雪貪婪地吸了幾口空氣,眸底浮現出一抹希冀,彷彿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忙解釋道,“冥蕭然不知道我和你有私情,他一直以爲風兒真的是他的兒子,還封他做了凝香城的城主……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就是想等着風兒將來當了藍鯉的皇帝,我再給你一個驚喜……”
“真的?”脣角輕勾一抹邪魅的弧度,男子剛毅的面容緩緩地湊近尉遲悠雪,食指和拇指在她灼痛的脖子上輕柔地撫摸了兩下,笑得一臉無害。
“嗯嗯,是真的……風兒如假包換是你的兒子,不信你可以滴血認親……啊……你……爲什麼……”隨着咔嚓一聲響,最後一個尾音死死地卡在了喉嚨裡,尉遲悠雪腦袋一偏,兩眼直往外翻,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死不瞑目地瞪着眼前殘忍抽出手指的男子。
“呵,忘了告訴你,本座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自己丈夫給別的男人生孽種的女人……”厭惡地甩開眼前如破敗柳絮一般的屍體,男子不知想起什麼,眼中浮現出一股毀天滅地的恨意,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的咯吱作響,薄脣殘忍地輕吐幾個字來,“就算兒子是本座的,也照殺不誤……”
冷冷地睨了眼黑暗中那雙泛着青光銅鈴般的眼睛,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嗖地一聲倒在尉遲悠雪的身上,只聽茲茲茲火燒般的聲響,漆黑的空間裡霎時冒出陣陣帶着腐臭氣息的青煙,不出片刻便將整個屍體連衣服帶肉骨吞沒殆盡,只剩下一灘黑乎乎的血水。
“炸彈?呵,本座不會再等了……二十年,已經夠久了……”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那抹漸漸凝固的痕跡,男子將雙手收進披風裡,身子陡然一轉,正臉面向那扇緊閉的窗戶,只見長長的黑影輕飄飄地上升,然後便咻地一下不見了蹤影。
原地,徒留一地混亂的狼藉杯盤和一灘逐漸變淡的血水……
與此同時,雅琴閣,三樓包間。
經過某個耐心十足的女子一番長時間有理有據的詳細解釋,以及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佈局後,衆人終於恍然大悟,紛紛一臉敬佩地注視着花解語,眸底的崇拜不是用一句五體投地就足夠形容的。
“啊……沒想到不知不覺就這麼晚了……嗚……困死了……”擡頭瞄了一眼烏漆抹黑的窗外,冥洛星捂着嘴連打了幾個呵欠,誇張地伸了伸懶腰,揉了揉眼睛碎碎念道,“語兒你雖然句句說的在理,那也用不着講到現在吧?討厭啦,我的美容覺……萬一明天早上有黑眼圈,我就去你府上把七哥所有的寶貝補藥都吃乾淨!”
“知道了,隨便你怎麼吃!”好笑地搖了搖頭,花解語動了動因爲久坐而略微痠痛的身子,笑着掃視了一眼全場,溫柔地說道,“天色太晚了,你們今日就將就着在這裡歇一晚吧,每個雅間都有牀榻被褥,看中哪一間就儘管去睡……呵呵,明天我請大家去醉仙居大吃一頓,就當答謝各位咯……”
“嗯,反正我也懶得動了,你這個提議正合我意!”就近倒在了離高臺兩米遠處的軟榻上,冥洛晨斂去腦中過於豐富的思緒,慵懶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就喜歡這間,今晚就睡在這兒了……咳咳,你們就自便吧……”說完雙眼一閉,便呼呼大睡起來。
“喂,五哥?這麼快就睡着了?喂……”輕輕地踹了冥洛晨兩腳,見他沒有絲毫反應,精神頗好的冥洛曦不禁索然無味,遂耷拉着腦袋,撇撇嘴道,“哎,沒意思,我現在興奮的很,根本睡不着……還想着再多玩會兒呢……”
“好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擡眼看了一下進入夢鄉的冥洛晨,花輕塵迅速起身,拍拍衣襬上的褶皺,笑吟吟地衝花解語說道,“語兒的分析有理,我們擇日就過去……”
“多謝哥哥!”對花輕塵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花解語轉身反握住冥洛夜不知何時已經輕柔按在她腰間的右手,笑呵呵地說道,“夜,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等着驟雨和纏·綿回來……”
“嗯,她們突然耽擱了路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溫柔地理了理她頰邊飄出的幾縷髮絲,腦海裡想起傍晚驟雨飛鴿傳書的內容,冥洛夜眸底飛快閃過一抹擔憂,但很便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