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都的城門,初心撩開馬車上的簾子,往後看去,四周的景物倒退着,城門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初心微微嘆了口氣,這才放下簾子,將腦袋收回了馬車內。
“怎麼嘆氣了?”君諾見此,有些好奇的問道,她總是會有他意料之外的情緒,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笑盈盈,很少這般的惆悵。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幾個月之前,我大哥就是從這裡離開的,那時候我偷偷躲着看他離開的,連見他一面,爲他餞別都做不到。”
童子軒乃是相府的世子,身份尊貴,再加上那時候的她只是一個很不受歡迎的存在,根本不會被允許爲他送行,雖是與大哥從小關係一直要好,卻也沒能告別,不得不說是一件遺憾的事。
君諾是知曉她當初處境的人,就算她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他還是爲她感到心疼。
“沒事的啦,以後等他回來,肯定還會有機會見面的。”察覺到他的眼神,初心微微一笑。
其實她嘆不止是這個,故人已然離去,雖是遺憾,也是無可奈何,她想的更多的是冥夜殤,她這樣亂跑,不知道他會不會找不到她?但是她又沒有辦法聯繫得上他。
冥夜殤啊冥夜殤,你若是能聽見這深切的呼喚,就請出現吧。
初心雙手合十,祈禱着,其實她很想他,不知他是不是也有這般的心情?
見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的樣子,君諾微微握緊了拳,她這般毫無防備的樣子,他會很難受的。
“對了,我們得多久才能到達隴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初心張開了眼睛,望着君諾。
君諾還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一陣慌亂與狼狽,見她沒有發現,清了清喉嚨,才慢慢的開口:“若是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就三日左右,若是像我們這般的,少則十日,多則十五日。”
初心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
“越往隴東走,環境便越惡劣。”君諾稍稍提了一句。
隴東的民風乃是未開化的,是一個封閉型的小鎮,一進入其勢力範圍之內,便會進入盯梢的視線之內,因此沿途幾乎不會有民居。
還有一點就是因爲路上環境惡劣,若是有人想要阻止他們也會相對容易的,想必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沒事的,我能吃苦。”初心朝君諾咧嘴一笑。
君諾也不知道她是理解了他話中的深層意思了還是沒有,不過轉念一想,她並不需要知曉那麼多,太累了,反正他會陪在她身邊的,便住了嘴,不再說。
馬車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君諾拿起自己放在小桌子之上的書,再次研讀了起來。
初心實在是感到無趣,便站起了身子,貓着腰,朝一邊的小櫃子而去。
輕輕的拉開了櫃子,將裡面放着的瓶瓶罐罐拿了出來,放在另一個小桌子之上,隨後盤腿坐下,埋頭開始搗鼓那些瓶子。
“你在幹嘛呢?”被她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君諾將手中的書放下,好奇的看着她的方向,她動作嫺熟的搗鼓着,遊刃有餘。
“我在研製毒藥呢。”手中不停,初心嘴中回答着,全部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手上。
君諾倒是來勁了,手中用力,將身子艱難的移動了幾分,就這樣慢慢靠近了初心。
“研製什麼毒藥?用來幹嘛的?”
“啊……”
沒有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靠近的,直到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她才驚覺,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
突然回頭,身子往君諾的方向一撞,好在君諾早有準備,伸手穩穩的抱住了她,兩個人這纔不至於一起摔倒在墊子上。
“小心些,別總是一驚一乍的。”君諾的身子一直,手將她的腰扶正,隨後又是老動作,手掌重重的揉亂了她的發。
“要不是你嚇我,我哪會這般?別惡人先告狀。”初心伸手護住自己的頭髮,一雙眼睛極爲不雅的翻了個白眼,若不是他突然靠近,她至於被嚇到嗎?還有有臉說她了。
見此,君諾的喉中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她的眼神馬上殺了過來,他識趣的止住了笑,正色的問:“你擺弄這些幹嘛?”他的手指向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初心的情緒馬上轉變了,手指擺弄着,自豪的一一爲君諾介紹:“這些都是很普通的藥物粉末,我要做點迷魂藥或是毒藥之類的,這一路可以用來防身。”
她的語氣低低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沒有發現君諾根本就沒有聽她說了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她身上清香的味道飄進了他的鼻子裡面,一張小嘴開開合合的,他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怎麼樣?我厲害吧?”初心已經全部介紹完了,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看着他,就像一隻討好的小狗一般。
君諾的手再次揉了她的頭,收回了自己的心神,微微的笑着,暖暖的的說:“恩,厲害,你真棒。”
他低頭暖笑的樣子,真是太迷人了,初心半響纔回過神來,心中暗念真是禍害,男色也惑人。
其實她並沒有意識到,她與君諾的相處已經是非常的自然了,不然以她的警惕性,怎麼會容忍別人靠那麼近才發現?
“好了,不鬧了,我要趕着將這些做出來。”初心開始趕人了。
“恩。”君諾應道。
初心轉過頭,繼續埋首在藥物之間,君諾也不吵她,只是這麼坐在她旁邊,閉上了眼睛假寐,嘴角卻有着一絲的笑意。
時間慢慢在流逝,馬車內安靜得很,終於初心擡起了頭,伸了個大懶腰,打了個呵欠,手敲打着自己痠疼的脖子。
總算是做完了,望着桌上的成品,心中止不住的成就感。
“君諾,我……”轉頭,興奮的話還沒說完,卻發現君諾頭歪着,一點一點的,正在小雞啄米,竟是安穩的熟睡着。
動了動自己發麻的腿,初心輕輕地碰了下君諾,讓他順勢靠在馬車的邊上,再轉身去小櫃子中搗鼓着什麼。
君諾的眼睫毛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睛,他本就是淺眠,幾乎就是她一動,他便醒過來了,卻不想起身,貪戀着這般安寧的氣氛。
初心手中拿着一牀薄毯子,嘴角帶着溫暖的笑意,轉身走到君諾的旁邊,輕輕地爲他蓋上,就地坐下,拿起君諾放在桌子上的書看了起來。
突然,馬車輕輕的停了下來了,初心探出頭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正好香葉的馬正好放慢速度,與馬車並行。
“香葉,怎麼停下來了?”
“啓稟王妃,天色已暗,不宜趕路,這邊有個客棧,我們可以在此住一晚上。”這是這路上唯一的客棧了,若是錯過了,便只能露宿荒野了。
初心點了點頭,將腦袋縮回馬車裡面,伸手輕輕的推了下君諾,君諾只是微微的皺了下眉頭,初心見此,手下力氣加大。
君諾大手一揮,牢牢將她摟在懷裡。
“放開我,我們到住的地方了,下去吧。”初心軟軟的推着君諾。
不知他是不是還沒有睡醒,並不理會她的話,只是將腦袋靠在她的肩上,聞着她髮絲的味道。
“君諾,你怎麼啦?”見他似乎有些不對勁,這作風不似他平時所爲,初心擔心的問。
“我沒事,你不要動,讓我再靠一會兒。”君諾總算是開了尊口了。
初心點了點頭,依言不再動彈,只是安靜的坐着,她也不知道她這樣對不對,只是,她真的無法拒絕君諾。
直到一會兒之後,君諾才放開初心,雙目清明,語氣愉悅的說:“走吧,我們下去吧。”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整理了一下,總算是心滿意足了,初心也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君諾壓皺的衣角,將手伸向了君諾。
君諾乖乖的將手交給了初心,初心一用力,將他扶了起來,撩開了簾子,慢慢向馬車外面移動着。
見王爺與王妃總算是下了馬車,早已就下了馬等候的葉鋒上前來,幫助初心扶住了君諾,香葉則從後方的馬車裡面取出君諾的輪椅,放在馬車的下面。
兩人一起合力,將君諾好好的放在了輪椅之上。
初心擡頭看向眼前的店,上面寫着‘不喜勿來’,店門口掛着兩排破破爛爛的燈籠,而客棧的表面因爲年久不曾裝修,掉漆掉得很厲害。
這店家真是極有個性,這麼有個性的名字,真是明目張膽,就怕別人看不出來。
“走吧。”君諾也看到了眼前的客棧的樣子,不過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而已,只是一個名字罷了。
因爲客棧的門檻不似王府之內都是特別定做的,而是有着高高的門檻,只能是由葉鋒託着君諾的輪椅,連人帶輪椅的,直接騰空而進。
隨後一行人走進了客棧之內,只留下兩個人與店小二將馬車帶到一旁去安置好。
如此怪異的出場方式,以及那麼浩大的隊伍,客棧之內的人不由得將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門口。
在他們看着初心等人的時候,初心也在觀察着他們,左邊的桌子上坐着的是一家四口,有着一個老婦人,一對年輕的夫妻,還有一個看不到臉的孩子,而右邊的桌子上,坐着的則是四個彪形大漢,掃了初心一眼,將目光集中在了香葉的身上,而靠角落的桌子上,坐着的是兩個瘦小的男人,他們穿着一身的布衣,只是看了他們一行一眼,隨即便繼續埋頭喝起了酒,似乎什麼也比不上眼前的酒來得有意思,只不過眼睛還是巧妙的以微妙的角度在觀察着他們。
看來,這客棧將會上演有些‘有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