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你冷靜聽我說。”君諾從沒這麼好聲好氣對人說過話,至少在這六年來都沒有,更遑論是對一名女子了。
只是這對初心來說,衝擊太大了,好不容易迴歸的思緒,又被他的一聲初心給震飛了,他向來只稱呼她爲王妃,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直呼姓名了嗎?而現在,卻是除了孃親之後第一個喚她爲初心的人,就這平平凡凡的兩個字,卻是她渴求多久的溫暖。
“我爲了什麼?你……”
“王爺……”
君諾剛要開口的時候,初心突然大聲喚他,截斷了他的話,君諾奇怪的看着她,初心只能勉強的笑笑。
“王爺,你不是說,不管我有什麼問題,你都會回答我的問題嗎?我現在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了。”初心慌亂的說,她只知道,她不希望聽他繼續說下去,她,終究只會是王府的一個過客而已。
“嗯,你問吧。”君諾擡手捂面,這個膽小鬼,就這麼抗拒嗎?但也不勉強她,來日方長。
“我……我……那個,啊……對了,那個……王爺這麼多天,都在蒼朮那裡幹嘛?”本是作爲藉口提出的要求,初心一時想不到該問些什麼,糾結好久之後,靈光一閃,這個問題總是安全的吧,肯定不會扯上那些。
“初心就這麼在意我的去處嗎?莫非是生氣我最近冷落了你,才賭氣出走的?”
奈何某人就是不讓她如願,硬是將話題往她預期相反的方向扯,這讓她想起了新婚那天初見的君王爺,一直不正經,一個勁的扭曲別人話裡的意思。
“王爺想多了,初心只是好奇,也不是太想知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初心已經找到了策略,或許應該說是有經驗了,便也是不慌不忙,徹底冷靜下來。
君諾暗暗讚賞,她終於冷靜下來了,不會再讓他牽着鼻子走了,對於這點,還是做得不錯的,只不過,有些惋惜,但是,這樣子就更有趣了。
“好了,不逗你了。”君諾正色的說,這件事,就算是她不問,他也打算告訴她了,就在她昏睡的時候,他想了很多,得出的結論,竟然是,不想就讓她這樣離開他。
“那快說吧。”此時說什麼都好,只要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就好了,但是,這也是一直圍繞在她心裡的問題。
“世人皆知,君王爺中毒是在四王之亂中,當年,我身中奇毒,宮中羣醫束手無措,最終無奈,只能宣佈我命不久矣,而皇兄震怒,欲將他們與我陪葬,而其中一人,爲了保命,便告訴皇兄,若能尋得一人,或可救我一命,皇兄欣喜若狂。”君諾的目光望着遠處,沉寂在記憶之中,而初心也漸漸嚴肅起來,正色的聽着。
停頓了一會兒,君諾似乎整理好了記憶,繼續娓娓道來。
“此人行蹤不定,恰在此時,遊覽到京都,稍作停留,皇兄得知,大喜過望,請他來宮看診,方知,是年少舊識蒼朮的師傅蒼道子前輩,而前輩醫術果然精湛,保住了我一命,只是,反之付出的代價,便是將毒壓抑在雙腿,讓我從此再也站不起來。”君諾的眼裡出現一絲絲的悲哀,“當時年少氣盛的我,如何能接受自己變成一個殘廢,每日痛不欲生,若不是皇兄以死相逼,也不會苟活下來,而此毒甚是惡劣,並非一時可壓制,必須每天行經活血,不然每日都會生不如死。”
“那……蒼先生是……”完全想不到他的故事竟是如此的沉重,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就有那種熟悉的感覺,這樣的他,就是另一個自己啊,初心雙手緊緊相握,但是,世人都說皇室情薄,這句話,倒是不適用在君諾他們兩兄弟身上。
“蒼朮是自願留下照料於我的,當時我絕望之際,便將自己關在君王府,而皇兄自覺虧欠於我,也就由着我,這麼多年,一直將好藥材送往君王府,而蒼朮隨我隱居,每日爲我行經活血,這一晃眼,六年已經過去了。”君諾無不感慨,蒼朮於他來說,是醫者,更是至交好友,這些年來,多虧他潛心研究醫術,將自己的毒壓抑着,沒有再蔓延,可以說,這條命雖是蒼道子前輩救回來的,卻是蒼朮延續的。
初心瞭然,原來如此,怪不得蒼朮完全不懼怕他的身份,怪不得兩人以姓名相稱,原來,兩人之間的感情,竟是如此真摯,可稱得上是過命之交了。
“所以,王爺每日去藥廬是爲了……”初心恍然大悟一般,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嗯,便是蒼朮爲我治療,抑制毒性。”君諾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這是君王府最深的秘密。
“那爲何要封鎖?”若說當年,傷心欲絕之下,寸步不出,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如今,爲何讓蒼朮看診還要瞞着王府的人呢?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而當年知我中毒之人畢竟是少數,而後來,世人皆知,更重要的是,毒的來源,還不知道,何人所下,也還不知,絕不能讓別人知道蒼朮的作用,不然……”
君諾的話雖是點到即止,但是初心卻是明白了,也就是說,王府可能會有下毒者的人,而若是被知道了,蒼朮的安全,就是一個問題了,防的便是這個可能性。
“那……六年了,憑蒼先生的醫術,還不知是何毒嗎?”憑蒼朮的醫術,放眼京都,應是數一數二的,連他都做不出來……這……
“嗯,此毒複雜異常,並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破解的,現在已經隱隱有擴散的痕跡了,這幾天,便是爲了此時,一直不回,冷落了王妃,真是罪過。”君諾話題一轉,突然向初心解釋起爲何不歸的原因。
“沒……沒關係,那王爺就沒有想過,到外面去尋醫嗎?”初心試探着問,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許其中就有人可以治好君諾的毒呢。
“此事,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京都政局如此,我雖不入朝堂,若是一直在,便也是起到震懾作用。”
原來是這樣,確實,當年的三皇子,就如同一個完美的神話一般,是京都達官貴人夢想中的升龍快婿,哪知,今日淪落到要娶她這京都第一醜女。
“那今天,又爲何自己暴露於人前?”初心問出了最大的疑惑,心中竟是有些忐忑。
“因爲,我不想再後悔了。”君諾直視着初心的眼睛,意味深長的說。
不想再後悔……初心一愣,是指她嗎?那……
“呵呵……對了,自從我醒過來,怎麼沒看到秋月她們兩個呢?”初心打着哈哈轉移話題。
“她們兩人,沒有伺候好王妃,當然要接受懲罰,我會再派人過來的。”君諾冷冷的說,這是王府的規定,沒用的奴婢,要之何用?
“我不要,我就要她們兩個,而且,這事錯不在她們,是我不讓她們跟着的。”初心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衝動之舉,竟害了她們二人。
“那以後就乖乖的,別再連累別人了。”君諾撫摸着初心的頭髮,似喃喃,又似警告。
“那你不要罰她們了,好嗎?”初心可憐兮兮的看着君諾。
“放過她們倒也可以,以後,不許再稱呼我爲王爺。”君諾藉機開出條件,他想讓她一步一步融入他的生活,靠近他。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初心有些茫然,不叫他王爺,叫他什麼?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君諾並不打算過分苛求她,她喜歡就好了,隨意。
“那……我叫你君諾好不好?”初心低聲下去的說,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忍,忍,忍。
“那就先這樣吧,以後再換,至於她們兩個,過幾天便會回來的。”君諾一語雙關的說,現在先順着她。
還換什麼?龜毛。初心嘀咕道,真是男人心,海底針,讓人猜不透。
“你剛剛說什麼了?我似乎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君諾挑挑眉,邪氣的看着初心。
“沒,沒有,你聽錯了啦,我哪有說什麼?呵呵。”初心僵硬的說,她說得那麼小聲,他不可能聽得到,只是套她的話而已,嗯,就是這樣子。
“沒有最好,你再休息一會兒,雖是想陪着你,不過今日還沒有到藥廬去,從明日開始,你隨我同去。”君諾安排道,竟然已經知道內情了,那今後,就必須陪着他了。
“嗯,知道了,王爺慢走。”初心也不反駁,對於他決定的事,反駁也改變不了。
“嗯?叫我什麼?”葉鋒已在外等候,君諾還是看着初心,剛剛說好的,現在就叫錯了可還行?
“叫你王……啊……君……君諾……”初心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下子明白過來,只能硬着頭皮叫。
“乖,那我走了。”君諾揮手,葉鋒便遵命進來爲他推輪椅。
初心對着他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又自覺無聊,便放下了,房間又只剩她一個人了,不知香葉她們怎麼啦?什麼時候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