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娘娘,我們可是您的奴婢,不是來伺候她的。”茹小雅有些不滿:“況且,她被關在這裡一定有它的道理,若我們冒然行事,皇上若怪罪下來可怎麼辦啊?”
“皇上若怪罪自有本宮擔着,你們還不快去。”傾城催促:“記得要用溫水。”
茹小雅終究還是妥協:“是,娘娘。”
淨兒與她一道走着,猛然回頭問:“娘娘,您一個人行嗎?她會不會傷害您?”
“以我的功夫對付她應該綽綽有餘吧。”傾城自信道:“倒是你們,快去快回,我在這裡與她好好聊聊,反正天色尚早,回宮吃晚膳之前我們再趕回去不遲。”
淨兒這才放心走了,邊走邊和茹小雅嘀咕,大概是在猜測此人的身份,還越說越來勁。
傾城由着她們亂猜,目光溫和得看着眼前的女子,說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女人果然安靜不少,卻還是有些膽戰心驚:“還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她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受傷。
“孩子?什麼孩子?”傾城耐心問道:“你的孩子是在宮中嗎?”
女人鄭重點頭,忽而搖頭:“不,太可怕了,不,我的孩子沒了。啊哈哈哈,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可憐的!嗚嗚嗚。”女人索性哭了起來。
傾城聽得一頭霧水,卻又不能急進,只好等着她情緒有些穩定下來,又說:“你可以慢慢說,我會幫你的,真的。”
女人擡頭看着她的眼眸,越看越專心,忽然傻傻一笑,說道:“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出事?要出什麼事啊?”傾城小心問着。
“皇上不見了,皇上不見了,啊哈哈哈!”女人接着笑起來,笑聲淒涼而哀傷:“我的孩子在哪兒?他會不會出事了?我要我的孩子,嗚嗚嗚,我要出宮!我的孩子啊。”
傾城見無法與她繼續溝通,就看着她沉靜在自我的世界中。她直覺地認爲,她的眼神是清澈的,不像是真瘋。傾城又看了看烏雲蓋,這兩棵致幻的樹長在冷宮之中,說不出的怪異。
烏雲蓋不是普通樹木,種植它的人到底是別有用心還是無心之過呢?傾城在心裡想着,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會不會是先皇的妃子,可看她的衣着打扮,又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若比起婢女丫環,顯然又高出一等來。
女人笑夠了,清楚地吐出一句:“露鴛,我是露鴛。”
露鴛?傾城聽了,兀自一笑,說道:“哦,原來這是你的名諱啊,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哪個宮的嗎?或者,你還記得什麼人呢?”
“逍瑤,是逍瑤,她來了,她就在這兒!逍瑤,我要殺了你,你這個惡魔!我一定要殺了你,放我出去啊!”露鴛又陷入癲狂中。
傾城只好又停了下來,見無事可做,就想到了一招:“露鴛前輩,我是慕容傾城,姑且先這麼喊你吧。你看你,
蓬頭垢面不說,這頭髮也該好好梳洗梳洗了。”
露鴛再次安靜下來,眼神直愣愣看着傾城:“傾城?傾城!好名字,嘻嘻,好聽,好聽的名字,我喜歡。傾城!”
“嗯,是我,我是傾城。”傾城耐心說道:“初次見面,不如讓我來給你梳頭髮吧?”
“給我梳頭?”露鴛費勁想了一下,搖頭說道:“不行,不可以,逍瑤說了,不許讓陌生人接近我,不可以的,我是露鴛,是她的侍女!”
傾城總算又掌握了一點,勸慰道:“你放心,她不會來傷害你的,雖然我不知道逍瑤是誰,可有我在,會幫你求情的。來,我幫你將頭髮紮起來吧。”
露鴛這纔沒有反抗,走到一個低矮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傾城走到她身後,看着她有些花白的髮色:“露鴛前輩,你還記得什麼嗎?”
“記得,我什麼都記得。”露鴛邊說邊開始默默流淚:“這裡是皇宮,葬送我一輩子的皇宮。”
傾城用手慢慢梳理着她的長髮,感慨道:“這裡的確是皇宮,卻不是最危險的地方,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纔會說出這番話吧。”
露鴛開始哭泣,低着頭一下一下地抽泣着:“我、我的命好苦哇。我的孩子沒了,孩子不知道還在不在,哦,對了,逍瑤呢?她人在哪兒?”
“我也不清楚。”傾城說道:“逍瑤到底是誰?”
“她是個惡魔,表面上很和善,可背地裡卻是個大壞蛋。”露鴛忽然露出鄙夷神色:“若不是因爲我,她可不能這麼風光的。”
“你說的可是先皇的妃子?”
露鴛嚇了一跳:“你說什麼?現在的皇帝不是金天翔了嗎?”
傾城爲她將髮絲理順,看着她的發頂說道:“前輩都有白髮了,難道你不記得自己在這冷翠宮待了多久嗎?”
露鴛陷入迷茫,搖頭道:“不記得了,全都混亂了,不記得了,還記得它做甚。忘了好,忘了就痛快自在了。”話雖這麼說,可眼淚還是撲簌簌掉落:“可有些事情,你就是想忘都忘不掉啊!”
“我是失憶之人,明白你說的苦痛。”傾城停下手:“好了,您看看,現在是不是好多了?”傾城將她拉至一處有積水的地方:“這裡地勢低窪,你不摔跤纔怪呢。”
露鴛在手裡看了看自己的模樣,精神哀泣,說道:“老了,人老了,心越發碎了。”
見她又想落淚,傾城趕緊說道:“您不老的,只是終日待在這冷翠宮中,就是再年輕的女子也會悶悶不樂的。”
“是啊,腿腳也不方便了,那姑娘進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腳下一急就摔倒了,我想順着她的腿根子往上爬,可她不讓。”
傾城露出一抹笑容:“前輩的確是嚇到她了,不過還好,她懂武功,習武之人沒有那麼脆弱的。”
陽光恰好露出頭來,照在了傾城身上。露鴛的眼前一亮,不由呆愣道:“啊,我莫不是見到天女下凡了
?”她倏然跪下,說道:“給娘娘行禮!”
“您是前輩,快快請起。”傾城彎腰扶她。
露鴛似乎清醒很多,避讓着說道:“讓娘娘紆尊降貴已是大逆不道,露鴛豈敢勞動娘娘的玉手,真是罪過啊!”
傾城不以爲意,溫和笑道:“無妨,都是後宮中人,互相幫村也是應該的。”見她拘謹,又說:“您莫怕,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對了,那吃人的怪物還在麼?”
傾城愣了愣,問道:“您說的是逍瑤?”
“除了她還有誰,我真想活活掐死她,可是不行啊,她說了饒過我的性命,我這條命留着只有等死的份,想自盡,又沒有那個勇氣。一想到我可憐的孩子,我這心裡頭特別難受。”
傾城嚥着口水。
露鴛見狀,說道:“娘娘是不是口渴了?”
傾城不好意思一笑,回道:“嗯,有一點兒。”
“若不嫌棄,裡邊請吧。”露鴛說道:“在外頭吹風久了,頭該痛的,請吧,娘娘。”
“好。”傾城沒有多想,跟着露鴛進入殿中。這個冷翠宮從外頭看來的確是老朽斑駁,可一入內殿,傾城立即聞到了若有似無的幽香,欣喜問:“這個香味從何而來?”
“很久很久沒有洗澡,我怕發餿,就用了這香料。哦,我進宮之前,家裡是開香料作坊的。父親有一手絕活,可惜我是女娃,所以就••••••唉,想來父親已經作古,家中又無其他兄妹,這手絕活一定已經失傳了。”
“誰說失傳了,你不就是他的傳人麼?”傾城笑言:“凡事若沒到山窮水盡之時,不可亂說。”
露鴛看着她:“娘娘長得可真美,也不知道現在是誰當了皇帝。”
“金御麒是當今皇帝,也是位文治武功不俗的皇帝。”傾城誇道:“金鎏國在其治理之下,勢必迎來新局面。”
露鴛潑冷水:“嫁給皇帝無疑就是嫁給了寂寞和虛度光陰,他一定有很多女人吧?”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想當年,我也••••••,算了,不說也罷。”
“那是以前,現在他修身養性呢。”傾城不由臉上一紅:“除了我,也沒幾個後宮女子的。”
“哦?這倒是難得呢。”露鴛越說越來了精神:“娘娘不僅人美,這心地也善良,見到我這種粗鄙之人也毫無尊卑之分,還親手爲我梳理髮辮,真是感激涕零。”
傾城驚喜道:“原來前輩不僅會制香料,連文采也有一二哦。”
露鴛難得一笑:“人活着總要有些奔頭,我的奔頭只有兩個。一個是孩子,一個就是這一畝三分地,這冷翠宮我待習慣了,外頭變了天地也與這裡頭無關,我還是守着我的冷宮,想着我的孩子,熬着我的日子。”
“我看的沒錯,你果然不是瘋子。”傾城一語既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前輩,恕我直言,剛見到您時,我這心裡還犯過嘀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