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倆人來到門口向裡面望去，伶伶渾身無力開始屈下身來嘔吐，隨即跟着的就是檀苑。
房間裡陰暗不透陽光，四面擺放的物品較爲整潔，牆壁上也是很乾淨，可是牀上的這一幕讓倆人頭皮發麻起來不斷嘔吐。
牀上躺着的，是一副老年人的屍體，肉體隨着時間的腐爛漸漸長出米粒大小般的蛆蟲，在腐爛的肉身裡進進出出。腐敗的味道充滿整個房間，相比外面，這裡的空氣簡直讓她們不能呼吸。每吸一口氣腐臭味就充斥整個胸腔，胃裡也如同滾滾黃河一般想要泄涌而出。
牀旁邊，男孩靜靜趴在屍骨那兒。
“嘔...”
內心無比的恐懼延伸而來，二人想要驚叫可卻被胃裡的翻滾給止住了聲音，面前一幕猶如晴空炸雷砸到了她們的頭頂，緊繃的神經使得腦海嗡嗡作響。
檀苑手裡的長劍忽然劇烈顫動，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可不是嘔吐的時候。
恐慌的緩緩走上前，男孩趴在牀邊似乎正在深睡。她來到他身前拍打他的肩膀，想要叫他醒來。
可是檀苑使勁搖晃都沒能把男孩弄醒，才發現，眼前的男孩胸口早已沒了起伏。
“死...死了...”她驚恐的說，喉頭緊張顫抖，發出的聲音也斷斷續續。
身後又一次傳來腳步聲漸漸靠近，讓還沒楞過神的檀苑再次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轉身看去，一位老婆婆正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她認得這位老婆婆，是前天在樓下與她說話的那位！
伶伶也見到了那位突然出現的老婆婆，然後嚇得跑來檀苑身後埋頭起來。
檀苑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的場景。
而眼前突如其來的老婆婆不知是好是壞，面對這樣的場景既沒表現出十分的震驚，也沒表現出恐懼，彷彿她見過許多生生死死一般。
“呃...”
老婆婆眼睛眯眯緩緩靠近她們倆人，內心極度的恐懼使得她不禁哼出聲來。她緊緊握着手中顫動的長劍，眼睛乾澀都不敢眨下，生怕眨眼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檀苑不停的打量老婆婆，警戒心弄得神經已經緊繃，如果在這麼近的距離對她們出手，她們簡直毫無還手之力。
可老婆婆並沒有對她們進行什麼動作，而是略過她們身旁來到了男孩身邊。
她輕撫着男孩的頭，慈祥的面容微微笑開，嘴裡唸叨着：“小東小東，安心的走吧。”
“你殺了他？”檀苑皺着眉頭問道。
“呵呵呵呵...”老婆婆聲音笑了，蒼老的聲音與慈祥的面容根本讓人無法相信她會是壞人。
“算是我殺的，也不算是我殺的。”她回答。
“爲什麼？”得知眼前的男孩是老婆婆殺的時候，檀苑與伶伶害怕的後退了幾步。
老婆婆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從衣兜裡掏出摺疊過的符紙張開男孩的揹包給其含下，繼續輕撫他的頭髮，眼神裡盡是溺愛之情。慈祥和藹的面容甚至都開始讓檀苑不敢相信此人居然會是殺人犯。
“有的人死了，還能活着。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了。”她說着，然後再次從衣兜裡掏出符紙打開了牀上屍體的嘴巴，然後放置裡面。
“什麼意思？”
檀苑與伶伶退到門門旁，手中的長劍還在不斷顫抖，震得她手臂發麻。老婆婆所說的意思她完全沒能明白，什麼生生死死，怎麼像周老師那名句：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
“哈哈哈...”老婆婆輕輕笑笑，伸出手回答道：
“人，不是我殺的，而是是它。”
順着老婆婆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隻小黑貓仍坐在地上搖晃尾巴，腦袋與耳朵擺動甚是可愛，幽綠的眼瞳眯眯，彷彿正在等待她們的撫摸。
“怎麼可能！貓咪怎..”
“是我殺的。”
那隻小黑貓發出聲音打斷了檀苑的對話。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檀苑與伶伶嚇個半死，檀苑驚恐的退後一步，而伶伶則是渾身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不可思議，剛纔還在對伶伶賣萌撒嬌的小黑貓居然會說話，更不可思議的是，它居然還是殺死男孩的兇手！！
檀苑手中的劍似乎感應到了她內心的氣憤，漸漸發出暗紅色的光芒。
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條鮮活的生命，前晚還在幫她尋找伶伶的男孩，就這麼在她眼皮子底下死去。
長劍嗡嗡作響，流淌出暗紅色的光芒，不過下一秒她就被擊退撞在牆上，手中的長劍也被震出門外失去光芒。
她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振飛，腦袋磕在了冰涼的牆上掉落下來。劇痛使得腦海中開始一片空白，頭眼昏花，頓時失去了站穩身體的力氣。
“人類，冷靜些，我的家事不用你管。”小黑貓幽綠的眼瞳散發光芒，身邊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伶伶被這一出嚇傻，疲倦的身體變得精神起來。她跑到檀苑身邊扶起她，呼喚她，淚水也流露在臉頰上。
“你是爲了什麼來到這裡？”老婆婆這時候問道。
“正義。”檀苑咬牙回答，暈呼呼的腦袋還未能消去她內心的氣憤。
沒想到老婆婆聽後溫和的笑起來：“我活了這麼久，見過多少事情，正義這詞，有人拿來掠奪，有人拿來欺騙，有人拿來隱瞞自己的罪惡，有人拿來當做藉口。”
“你的是哪一種？”
“路見不平，出手相助那種。”檀苑狠狠回答，方纔被震暈的腦袋也逐漸緩和下來。
目前她們已經身處於被動局面，長劍也被甩出門外，倆人毫無疑問不是這條貓的對手，就連這位年數過八十的老婆婆是什麼人都還是未知數，渾身無力的她與伶伶瞬間成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她很生氣，很無助，看着兩位殺人兇手毫無辦法。
“不錯...”那老婆婆呵呵道：
“既然你是小東認識的人，那我就把其原因告訴你。”
“小東他是個留守兒童，小時候就與她奶奶相依爲命，父母長時間外出打工，春節回來那麼一次。不過在幾年前，回來的次數越來也少，甚至都不在回來。
他每逢過節都會打電話給他的父母，可是卻不想自己每天期盼歸來的父母已經換了電話號碼。他很孤獨，有溝通障礙，很靦腆，可很乖巧，時而會跑去我家玩，幫幫小忙。他有過嘗試與其他人打招呼，可是都被別人拒之門外。”
“直到前不久，他奶奶一覺永遠不再醒來，小東始終不相信自己相依爲命的奶奶就這樣離他而去，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他每天悶悶不樂，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爲了不打擾奶奶休息，自己就睡在臥室外的地上。有一天他抱着我說，婆婆婆婆，我奶奶她真的死了嗎，真的死了嗎？
那時候，我真的不忍心再次回答他的問題，他那痛哭的模樣已經牢牢刻印在心底，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說着，老婆婆眯眯的眼中流下淚水，無人看得清她內心裡的傷痛。
小黑貓則也是跳上牀蹲在男孩身邊，露出小舌頭幫他整理毛髮。見此，老婆婆用老皺纖細的手輕撫着它的小腦袋。臉上也逐漸浮現出牽強的笑容來。
“小黑它是個很機靈可愛的小貓咪，是小東他奶奶小時候一直養到大的，如今它已經走過八十年的時間，可很奇怪怎麼也長不大，也不會老去。”
“是它無法忍心看到小東每日每夜悶悶不樂抱頭痛哭的樣子，所以才使用法力讓小東毫無痛苦的失去生命力。如今，在小東仍對他奶奶腐爛的屍體痛哭的時候，他悄然的走了，離開了這個令他痛苦的世界。”
“而我，今日來是給這家子收拾殘留在人間的軀體的。”
“狗屁！”檀苑嘶喊道，這是她初次脫出口的髒話：“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就能這樣隨意批判別人的生死，你們是從哪得知他想要離開，萬一人家想要好好活下去呢！”
“萬一他的家人知道了會很傷心呢？萬一...”她哽咽了，不知道爲什麼哽咽，她能感覺出來這個男孩真的非常痛苦，能感覺出來當初他隱瞞自己身體內黑霧的原因，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不久後會死去。
可是...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從他眼裡，她還能看出他對生活的希望。
“沒有萬一，他的家人已經不要他了。”小黑貓打斷她說道，空洞幽綠的眼瞳散發出光芒，彷彿要把檀苑給看穿。
“不，不可能，不要胡亂批判別人的家人！”檀苑吼道，吃力的想要站起身來。
“是你胡亂批判！”小黑貓聲音漸漸緊逼而來：“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身上。”
“我沒有！”
“你沒有？”小黑貓跳下牀慢步走來：“你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生上，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如此悲傷，但是，身爲與他生活十幾年的寵物，他的心情我比你還理解。而你，不過只是擦肩而過的路人，除了多管閒事，你拿什麼來認定他有着活下去的希望，拿什麼胡亂定義別人的思想？”
“不...不...我纔不相信你的鬼話。”檀苑不相信的搖搖頭：“張叔叔說過，靈怪說話的不可信...不可信。”
“還在欺騙自己，被拆穿而惱羞成怒了麼？”小黑貓冷哼說。
她勉強的站起身，想要走出去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劍，可是她的思想彷彿被小黑貓看穿，它發射股無形的力量把長劍擊飛重重的撞在牆壁上發出聲響，然後反彈在反彈地離開了檀苑的視野，像是掉出了四零四走廊外，而她也同樣的再次撞到牆上。
只不過伶伶在後面接住了她，強大的慣性把伶伶也給帶到了牆上跌落，然後由於身體的疲倦直接暈了過去。
“咳...伶伶..”胸口沉悶的疼痛不斷未繳着心臟，她爬起身來想要去看伶伶的傷勢，可是這一撞即使伶伶替她緩解了力量但還是無法動身。
“好了小黑，她們才十多歲還是小孩子，也並不是壞人，都是爲了小東着想，不必出手那麼重。”老婆婆似乎發覺事情有點鬧大，對小黑貓過於極端的方式批評道。
“哼，大不了待會幫她們恢復就行。”小黑貓冷哼轉身，回到了男孩身邊。
老婆婆點點頭，最後撫摸了男孩的腦袋說道：“好了，時間不...”
“嗯哼哼哼...”
檀苑冷笑起來，凌厲的眼神盯着不遠處的小黑貓，彷彿要把她撕裂開來，她奮力站起身，嘴裡不停的唸叨：“張叔叔說過，靈怪說的話不可信，不可信，你們這些壞人，隨意定判別人的生死，該死，該死。”
渾渾噩噩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一句話，從她口中脫了出來：
“輪停截止，芳華永滅...”
“輪停截止...芳華永滅。”
嗡....
躺在門外的長劍似乎聽到了檀苑的呼喊，劇烈的發出光芒抖動起來。然後漂浮在空中，劍身上不斷暗光閃閃，還混合着絲絲金光。突然，劍柄朝房間內急速的移動起來，直到她的身旁停下，刺眼的光芒照射整個房間，氣場上完完全全屬於壓制一方。
檀苑眼瞳在黑色與紅色之間不斷並閃，伸手接過懸浮在空中才長劍，當手指剛剛碰到劍柄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涌滿她的全身，使得剛纔的撞痛以及腦袋迷迷糊糊的感覺完全消失不見，替代而來的是陣陣舒爽的氣息包裹，力氣也大上了幾分。
“有點意思...”小黑貓眼神堅定的跳下牀，緩緩地向檀苑靠近，幽綠色的眼瞳也越發明亮。
“鑑於你還算是主人的朋友，那我就幫你矯正你的錯誤。”
檀苑沒有搭理它，握着長劍向前揮擊。剎時間，猛烈的力量隨劍身而去，在後面，明顯能感覺到空氣的浮動與劍身震動所發出的聲響，並使得周圍所有的物品開始搖晃起來。
小黑貓停下步伐，眼睛堅定盯着面前的檀苑。面對如此強大的力量，它並沒有躲閃，也沒有恐慌，而是小尾巴往前伸，把這股力量輕鬆擋住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