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

想家

滿天的繁星,新月當空,身邊夏蟲鳴鳴。

雲雙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安靜的想着什麼,忽的又咧開嘴開心的笑,又忽的沉靜下來。

雲揚盯着情緒變化萬千的雲雙,溫柔的笑浮現在嘴角,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抱着膝安靜的坐着。

雲雙亦無言,一時間寂靜瀰漫。

打破安靜的雲雙聲音有點笑意:“要是娘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肯定又會面無表情的給我念那些閨戒了。呵呵,真是舒服啊,終於不用在守着那些死板的規矩了。”

“你以爲娘會真的相信你會遵守那些東西麼?你要是真的那麼規矩的遵守,怕最心疼的就是娘了。”

“是麼?呵呵。”一點都不驚訝。

“怎麼你已經知道了?”

“是啊!我想只有傻子纔看不出娘對我的用心吧,”聳肩,“娘一方面對於我的言行嚴加規範,一方面又放縱我們倆在外面瘋玩,這麼明顯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撇嘴,促狹的笑,“如果真的要我遵守那些條條框框,怕第一條就是隔絕了你我,正所謂‘男女收受不清也’!對吧?!然後第二點就是我的行爲,不許出門不許練武不許大聲說話,行不露足,踱不過寸,笑不露齒,手不上胸等等等等,呼,幸虧娘疼我,不然,早晚被這些東西逼瘋。”

閉上眼,想着娘平時對她說得種種規矩,越加覺得自己幸運。

雲揚卻只是一笑,沒有說話。

雲雙奇怪,以前,以前這種時候,雲揚早就出聲笑話她了,今天……

“你在想什麼?”

雲揚也仰天躺了下來:“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回家去。”

雲雙愣眼:“爲什麼要回家?”

雲揚苦笑:“你不是想家了嗎?”

雲雙恍然:“是啊,我想家了。可是,我們不可能在家裡待一輩子的。我們這次不出來,以後也一定會出來。”

“可是,你不開心。這次出來,我是想讓你開心的。”

“呵呵,不開心?你哪隻眼看見我不開心?我這次出來看到這麼多新鮮的東西,不知道有多開心!”好笑的反駁。

“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裝,我瞭解你一如你瞭解我,一如我瞭解我自己。”依舊平穩的聲音。

“……是有一點不開心,可是,我不可以爲了這一點挫折就退縮啊。人生在世,有多少比這個更加度過的困難的事情啊,我們還年輕,還有那麼大把的時間,難道一遇到困難就退縮躲避麼?”雲雙嘆口氣,“以前聽過一句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成了最強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負擔越重,我們的負擔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實在。相反,當負擔完全喪失,人就會變得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就會變成一個半真的存在,生命也會變得自由但卻沒有意義。”停下來,喘口氣。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雲雙一驚之下,皺眉閉上眼,在心裡暗罵自己又忘了教訓,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解釋:“就是說,我們的人生之所以多姿多彩就是因爲我們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困難,我們在不斷解決困難的同時強壯自己,也體會到人生的樂趣,也就更加認識到自己在這個世上的存在的重要。就像我們不斷的練劍練拳,雖然早起很痛苦,雖然孃的要求很苛刻,可是我克服下來後,劍術拳術也就更加精進,因此覺得劍術拳術是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我們不再遇到那些困難,我們的人生就會變得索然無味,整日的悠閒,人生就會變得毫無價值,比羽毛還要輕,飄起來的後果就是被世界遺棄。這個世界從來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黯然又有點慶幸。

“……樓兒。”

“嗯?”

“……你真的只有十五歲麼?”

訝然,好熟悉的對話,笑道:“你懷疑?”

“不知道的人聽到你的話絕對會以爲你五十一歲了。歷經滄桑,看破紅塵。好老氣!”

“呵呵,是嗎?我當作誇獎咯!”

“……喂!你沒有老到連正話反話都聽不出來了吧?”

“臭雲揚,你敢笑我老?”微嗔,輕捶一下他,又沉靜下來,“可是,我真的好想娘和爹。”

雲揚拍了拍她的手:“很快我們就可以見到他們了,爹說他們收拾好了就會在陵城等我們。”

“嗯。”一起看着星空,雲雙輕輕的哼起歌來。

我知道

半夜的星星會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這樣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後的清風會唱歌

童年的蟬聲

它總是跟風一唱一和

當手中握住繁華

心情卻變得荒蕪

才發現世上一切都會變卦

當青春剩下日記

烏絲就要變成白髮

不變得只有那首歌

心中來回的唱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天上的眼睛眨啊眨

媽媽的心呀魯冰花

家鄉的茶園開滿花,

媽媽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樓兒,‘馬馬’是什麼意思?”

“不是‘馬馬’,是‘媽媽’,就是娘啊。”

“……樓兒……”

“什麼?”

“什麼叫路邊花?”

“什麼嘛!是‘魯冰花’!是一種生長在茶樹下的花,春天開花,芬芳滿株,等到繽紛凋謝,散落的花葉雖然混入塵泥,卻是在悄無聲息地呵護和滋養着茶樹。就像天下的母親對子女無私偉大的愛。不是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麼?”

“咯噔”,那麼前世的爸爸媽媽呢?甩甩頭,呵,放下就放下吧,不要再去想了。

“……樓兒。”

“嗯?”

“你……真的只有十五?”

“……”無語。

這邊雲揚雲雙慢悠悠的趕路,卻不知道這給了那些有心之人時間將他們的資料調查了個一個一清二楚。

陵城的某處男人拿着那個人飛鴿傳書送來的資料,嘴角勾起。

“來人!”

“在!”

輕聲吩咐。

昀城,女子拿着剛剛拿到的消息若有所思。

火發火眸麼?哼!如果真的和那個女人有關,那麼,計劃離成功就又近了一步!

“來人!將她給我趕出去!記住,時間和地點!”冷笑出聲。傾國絕世?武功蓋世?我就不信,你真的這般完美無暇!找出弱點,給與致命一擊,正是我的強項!

雲雙依舊那麼活潑開朗,依舊是那麼的霸道,可是,在別人不知道的角落卻又是那麼的溫柔柔軟。

鎮子不大,可是卻是相當熱鬧。

人來人往。

街邊的小販在大聲的叫賣。

精明的婦人爲了一文錢和菜農討價還價。

愛美的大姑娘小媳婦在脂粉攤前挑挑揀揀。

淘氣的小孩子在人羣中穿來穿去,不管身後響着孃親生氣焦急的呼喊,卻爲插在草棒子上的糖葫蘆停了下來,然後和隨後追來的孃親撒嬌要買。

還有,街邊一羣一羣的乞丐。

時值中午,客棧裡坐滿了客人,店小二穿梭在一張張桌子椅子,一個個客人之間,熟練而熱情的招呼門外的行人:“客官!進來坐!本店有最有名的竹葉青!也有美味可口的佳餚,也提供舒適的客房!請問,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殷勤的招呼,卻得不到眼前帶着帶着黑色面紗的青年男子的注意。

只見他轉頭向着馬車:“小姐,這是這裡最大的客棧……”

“都說不要找最大的了!我們沒有多少錢你不知道麼?”

“……也是唯一的一間。”

“……咳!恩,那就這樣吧。啊,你等一下……”

沒一會兒,車簾掀起,出來個文雅高挑地男孩子,他跳下馬車,擡頭看了看客棧的牌匾:平安客棧。

笑了笑,對着車簾說:“下來吧。”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希兒,你先下去。”

應聲出來的是一個面容俊美褐發褐眼面無表情的男孩子,比之前的男孩子小上四五歲的樣子,身量比之矮了一頭。

下車之後,也同樣看向又歸於靜止的車簾。

“好了好了!”這下出來的是個布衣的姑娘。

她帶着斗笠,,長長的紗垂下來,擋住了她的容貌,可是,看她直垂腳腕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頭髮,和抓住俊美男孩子手的青蔥玉指,所有坐在客棧裡的人一致認定,這個雖是布衣打扮的姑娘,肯定是個美人。

雲雙拉着雲希的手,回頭對着韓震說:“那我們今天就在這裡住吧。你不是說下一個村子要再走五個時辰麼?錯過了這個,我們就要露宿野外啦。”

“可是,我們五天前不是一直都露宿野外麼?”雲揚一臉無辜的反問。

雲雙不理他,跟着小二走進客棧。

看滿屋子的桌子椅子,滿屋子的人,雲雙有點爲難:“小哥,沒有隔間麼?”

小二愣了一下,隨即抱歉的笑:“姑娘,對不起,小店沒有準備隔間。”

雲雙想了想,回頭大聲的說:“我們就在外面吃好不好?”

雲揚輕輕的皺起眉頭,可是也只能無奈的答應:“好。”

於是,雲雙眼尖的看到一桌靠窗的客人剛好吃完了要走,立馬跑過去站在一邊等着,一邊還回過頭來朝雲揚他們喊:“過來啊!這桌的人要走咯!”

雲揚好氣又好笑的看到雲雙的言行令那桌客人尷尬起來的表情,走過去拉過雲雙,小聲的責備:“你不要這樣啦!”

雲雙卻是無辜的大聲說:“他們是真的要走了啊!你看他們都吃完好一會兒了不是嗎?”

雲揚看到那桌客人已經起身準備走了。

雲揚嘆口氣撫了撫眉心,對着那位優雅卻傲慢的男子和那個看起來嬌小可愛的女孩子歉意的笑了笑。

那個男子從一直開始到離開,一眼都沒有看雲揚他們,倒是那個女孩子臨走之前對雲雙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後無視其他人昂着頭跟着男子出去了。

走出店門,傲慢的男子對着身後的女子說:“瀾兒,現在就過去見他麼?”

嬌小的女子“咯咯”的笑出聲:“桐哥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可以就這麼放過機會,當然要好好玩玩再去啊!不然讓那傢伙知道了,肯定會說我說個不停!”嘟着嘴,可愛之極,雖抱怨可是在眼裡有着抹不去的幸福。

面上看去雖傲慢的無以復加,可是在對待妹妹的時候卻是溫柔寵溺:“你啊!就是這般口不對心。明明是近鄉情怯。算了,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在這裡住幾天,在去找他好了。”

“嗯!”

趕走了那兩人,雲雙一臉無所謂,聳聳肩,沒辦法,是他們吃完了還霸着位子不走,絲毫不顧及那些因爲沒有位子而站在那裡等着的客人。

雲雙開心的坐下來,對着笑顏如花的小二說:“恩,一盤炒韭菜,一盤胡蘿蔔,一盤炒青菜,恩,再來一碗湯。就這樣。”吩咐完,伸手去解斗篷的帶子,真是的,早知道沒有隔間就不要那麼麻煩的去戴斗篷,現在還要解,好麻煩的。

“咦?你怎麼還不走?難道是我沒有趕上最低消費?!”

天哪!他們的盤纏不多了好不好?!

自從知道蕭異出賣了她以後,她就沒有用過他給他們的玉墜,玉簪也被她收起來了。

之所以沒有扔掉是因爲,玉墜她想以後見到他的時候扔到他的臉上,告訴他,他們不希罕他的錢,玉簪麼,她想,反正是送給她的,到時候如果沒有錢用了,就當掉它好了,好歹值一百多兩呢,扔掉多可惜啊。

“小姐,不瞞小姐您,我們店裡已經沒有那些新鮮的蔬菜了……”

雲雙皺眉:“你們開店的怎麼可能沒有蔬菜做菜?!你耍我是不是?”

小二似乎真的很緊張,他的話說的很急:“不!不是!因爲旱災,現在的蔬菜都是供不應求,有很多菜農的菜在還沒有摘掉之前就被大戶人家給高價定下來了,所以,我們客棧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蔬菜供應了。還請小姐多多包涵。”呼,這種話,這些天他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說起來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停頓呢。

雲雙問:“那有什麼供應?”

小二又活躍了起來:“哦,有饅頭,麪條,包子,米飯……”

不是吧?有沒有一些不那麼讓人倒胃口的啊?

雲雙一夕之間失去了精神:“……這樣,就隨便來點好了,夠我們吃就好。”

小二笑着應聲離去。

雲雙失望的趴在桌子上,連讓她討厭的斗篷都懶得去解。

雲揚嘆口氣,伸手幫她解了下來,輕放在身邊的凳子上。

“姐姐,我想吃牛肉。”雲希開了口,吐字清晰,聲音如水般清冽。

“是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呆在車上吃牛肉!”話說韓震的滷牛肉真的很好吃的說。

“那我們現在走還來的及。”說着雲揚起身欲走。

“噯噯噯!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說風就是雨!”雲雙翻了個白眼拉住他,“就算沒有好吃的,可是還可以洗個澡啊!這是夏天!你們都不熱嗎?”

“你沒聽小二說有旱災,水都是很稀缺的,哪有多餘的給你洗澡?!”雲揚絲毫不讓步。

雲雙鬱悶的瞪着雲揚有點得意的臉,忽然噘着嘴耍賴:“不管,我就是要住店!我不要在睡在那個逼仄的馬車裡!硬梆梆的!”

“你忘了我們的馬車很大,可以同時載五個人以上麼?你又忘了我們也買了厚厚的氈子和毯子?”雲揚再次揭穿她的藉口,戳破她鼓的高高的雙頰。

雲雙惡狠狠的瞪着他,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才甘心一樣。

雲揚嘆了口氣,,輕輕的撫着她鼓痛的臉頰,有點心疼:“要是真的不忍心,就去找他吧。”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雲雙看看四周,她的位置面對着窗戶,背對着人羣,“怎麼菜還不上?我都餓了。”

“你不用裝傻,這些天你一直堅持住客棧,不再顧忌我們的盤纏不夠多,就是想起來當時沒有留給他們足夠的乾糧,好讓他們有地方補充食物吧。”

“這個臭韓震怎麼還不來,來遲了,待會不給他留東西吃!”依舊顧左右而言他。

雲揚還想再說什麼,櫃檯那邊卻發出很大的喧譁聲!

雲雙亦回頭,看到的是黑壓壓的後腦勺!

什麼事竟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雲雙好奇的伸長脖子想跑過去看熱鬧,卻被皺着眉頭的雲揚按住,低聲吩咐:“我去看看,你在這裡不要去!”

雲雙想抗議,可是卻在看到雲揚嚴肅認真的臉後安靜。

雲揚撥開人羣,看到的情形讓他也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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