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身子悄悄的浮起,飄到雲希的身後,擡手,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卻聽到低低傳來的聲音。
不再嘶啞難聽,不再含混不清,清清楚楚的叫了聲:“姐姐!”
雲雙被定住。
玉石相撞的叮咚聲。
有一瞬間,雲雙覺得被他發現了。
滿滿的感動和欣慰,雲雙打算接他的話,被發現了嘛,嗯,不錯,希兒的感知力又上升了。
可是雲希又接着念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原來雲希沒有發現她。
她滿心的溫柔。
輕輕的落在他的身後,伸手輕輕的抱住雲希的肩膀。
懷中的身體瞬間僵硬,似乎下一刻就會發起攻擊,可是幾乎同時,又放鬆下來,歪着頭在枕着他肩膀的臉頰上蹭了蹭。
“希兒好壞,都會說話了,卻不告訴姐姐,存心讓姐姐着急是不是!”嗔怪,“剛纔姐姐聽到咯,希兒會教‘姐姐’了,還會念那首詩了,姐姐想再聽一次,希兒再叫姐姐一次好不好?”滿懷着期待。
雲希的臉紅了,可是仍是清楚的叫了聲:“姐姐!”
“噯!”雲雙感到眼眶發熱鼻子發酸,那種心情就像每個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終於長大了一樣的欣慰。
雲希接着念:“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緊張的心情影響了發揮,而越是發揮不好越是着急,雲希急得滿臉通紅。
雲雙連忙安撫他:“希兒,不着急,咱們不着急。姐姐剛纔已經聽到希兒唸詩了,姐姐不催你,你慢慢練習。姐姐知道你一直在努力,一直沒有辜負姐姐的希望就已經很高興了。”已是哽咽不成聲,滿眼淚花閃,“既然希兒已經會叫姐姐了,那麼,姐姐希望以後可以經常聽到希兒這麼叫,好不好?”
雲希點點頭。
吸吸鼻子,擦乾淚水,笑說:“別練了,我們回去吃飯吧。”
在蕭異留下來的地圖的幫助下,雲雙一行人不緊很慢卻方向無比正確的向着都城行去。
無月的夜晚,天空中銀河如帶,繁星點點,燦若碎鑽。
山下,嗯,據蕭異留下的地圖來看,這座山貌似叫做連山。
那麼,連山下,停着一輛超乎尋常的大馬車。
馬車旁邊,生着一簇溫暖的篝火。
有五個人圍着火而坐。
暖意融融,可是,爲什麼會有兩個人在瑟瑟發抖?
“相傳在一個偏僻的山村開着一家餃子館,餃子館雖然所在位置很偏僻,但是生意卻是出奇的好,店裡每天都坐滿了食客。
生意好那麼自然老闆可賺了不少錢,但是餃子館卻有一個奇怪的店規:每到晚上子時,必須關店門。
久而久之許多客官都會自覺的在子時以前來光顧餃子館也會在子時以前離開。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天空陰沉得嚇人。
沙漏指示到亥時三刻。
老闆見天色已晚,食客已走完。
老闆就決定提早關門。
‘咣咣咣’有人在敲門。
老闆打開門一看,是一位穿着白衣,但是混身被雨淋得溼溼的女子。
‘請問有什麼事兒?’老闆小心的問道。
‘我聽說你們這裡的餃子很好,吃特地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嚐嚐,可是在路上卻下起了大雨。我現在肚子好餓,您看方不方便給我煮碗餃子?’女子哀求道。
老闆回頭看了看沙漏,再看看女子哀求的眼神。
‘好吧,但是你必須在子時以前離開!’老闆無奈。
女子帶着詭異的笑走進了餃子館。
煮好餃子已快近子時。
‘小姐你快點吃,我子時正要關門的。’老闆一邊端來餃子一邊說。
女子便高興的吃了起來。
‘你快點吃,我去收拾收拾準備關門!’
進了廚房的老闆還是不停的催促女子:‘小姐你快點吃我要關門了,快點啊!’
不知不覺中,老闆擡頭看了看沙漏。
‘完了,完了,今天怎麼收拾的那麼慢?’老闆匆忙的從廚房走出來。
只見披散着頭髮的白衣女子正在低頭抽泣:‘唔唔……’
老闆頓時被嚇傻了。
女子慢慢的擡起了頭,只見她滿嘴鮮血,舌頭上更是還流着死紅死紅的血。
‘你你……’老闆已被嚇得說不清楚話來……”
雲雙停下來,看着已經抖的像寒風中的落葉似的雲洛和雲風,陰森的問:“你猜,這是爲什麼?”
緩慢低沉的聲音,詭異的笑容。
嚇得兄弟倆都抱一塊兒了!
雲揚清清嗓子:“咳咳,是不是那餃子是人肉做的?”
嗯,蠻冷靜的,只是,如果聲音不要帶那麼微微的顫,效果會更好。
“女子無辜的對老闆說‘催催催,現在好了。就是你催我,害我把舌頭都燙出血了!!’”
雲雙聳聳肩,輕鬆的說出最後的結果。
大家緊繃的神經還沒等放鬆下來,就聽到身後的山坡上嘩嘩的響起石頭滾落的聲音!
同時響起的還有好多低呼聲!
終於,嘩嘩聲停下,塵埃落定,現出一名黑衣蒙面男子狼狽的身影。
雲雙幾人看到這樣的情景,沒有任何驚訝,自顧自的轉過身去聊天。
雲希說:“姐姐。”把手裡的烤好的肉串遞給她。
雲雙接過,轉頭對雲風說:“風兒,這個故事好不好聽?”
雲風搖頭:“樓姐姐以後不要再嚇我啦!”
雲雙“嘿嘿”的笑:“看你還要不要每天晚上都纏着我講故事!”轉過,“雲揚小洛,我講的好不好?”
雲揚還是笑着,其中有多少尷尬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是,一個小小的鬼故事就嚇到他了。
雲洛認真的說:“樓兒就是說得太好了!”
只是一個小小的笑話鬼故事都會這麼嚇人!
那掉下來的那位仁兄橫劍在胸,一聲不坑的刺了過來。
大家似乎都沒有在意剛纔滾下來的人。
其實雲風悄悄的在和雲雙打商量:“樓姐姐,這個交給我吧!”滿眼放光,像是看到肉的狼。
雲雙想想,這個好像還滿弱的,不然怎麼只是聽個故事就從山上滾下來了,風兒對付他應該沒問題:“嗯,記得注意尺度,不要殺了他。”
雲風興奮的點頭。
雲風立馬迎了上去,用的兵器是——一個長湯勺。
沒辦法,遇到的鎮子都比較小,沒有什麼比較好且適合雲風的兵器,雲雙是想啊,雖然風兒還小,可是,武功還是要從娃娃抓起的嘛,他的兵器是要跟隨他一生的,怎麼可以將就呢,再說,風兒可是她的徒弟,怎麼可以用那些粗製濫造的鐵器?!
所以,等機會,她會幫風兒找個好兵器的!
這次嘛,嗯,就不要那麼計較啦,呵呵。
雲雙雲揚雲洛一邊聊天一邊觀看雲風的初次戰鬥,時不時的雲雙出聲提醒他哪招動作不到位哪式力量不夠強。
很快,雲雙感覺到不對勁了。
轉身看了雲揚一眼,看到一雙皺着的遠山眉。
低聲:“你先?”
雲揚點頭。
不一會雲風就招架不住那人的劍勢,捉肘見襟,左支右絀,見勢,雲揚揉身跟進替下胳膊已經被劃了一劍出血的雲風。
那人的實力實在是不可小覷,他和雲雙都錯了。
他們不該將他和前幾次的肉腳一同而論的!
雲揚皺着眉擋着對手的攻勢,只是防禦沒有進攻。
他只是想讓對方瞭解到他們之間的差距然後知難而退,不想出手傷他。
因爲他仍然記得之前雲雙初露身手和第一波的刺客練手的時候,高估了刺客的實力,一鞭甩過去,力道沒有控制好,那個可憐的刺客就喪了命。
…………
雲揚走過去探了探那個人的鼻息,輕聲說了句“死了”。
雲雙卻像被雷劈中般被嚇得呆住了,一個勁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想到他躲不過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和雲洛努力的安慰她,她才平靜下來,可是,她卻一連幾天都不同尋常的安靜,不說一句話。
不管雲揚如何的安慰,雲風怎樣的搞樂,雲洛怎樣的美食相誘,她就是一句話不說,最嚴重的時候甚至一整天連一個表情都沒有!
雲揚急得沒法,沒有心情駕車,幾人就在那個小小的湖泊旁邊歇了幾天。
那個烏雲密佈的夜裡,雲洛雲風雲希都睡了,雲揚睜着眼,望着黑乎乎的天空。
然後聽到馬車裡有聲響,緊接着雲雙就從馬車裡倏的竄上了天空!
雲揚急忙跟上去。
一路雲雙輕功加御風而行,竟是用上了全部的功力,那速度連雲揚跟着都有點吃力,可是雲揚沒有出聲阻止,他知道她需要一個出口發現她心中的憤怒和愧疚。
對自己的憤怒,對死在她鞭下的人的愧疚。
終於她停了下來。她撐着腿大口大口的喘氣,然後慢慢的蹲了下來,抱着腿小口小口的呼吸,又把頭埋進了膝蓋,呼吸慢慢的變得急促,抽噎,然後歸於平靜,留給雲揚的是個不斷顫抖的肩膀。
嘆口氣,走近蹲下抱住她,掰過她躲避的頭放在肩膀上。
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雲雙起先還抗拒他的懷抱,後來卻是緊緊的抱着他大聲的抽泣。
哭過,她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
找了些枯枝,生了火,摟着她坐在火邊。
雲揚出聲安慰:“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給自己背上包袱。”
吸吸鼻子:“不,我會記着他的。永遠記着他。他給我的教訓不僅僅是愧疚。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給自己的不是包袱,我時時記着的,不是他死在我手上這件事,而是他以他的生命帶給我的教訓。”又紅了眼眶,連忙辯解,“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沒事的。”
雲揚輕輕的說:“出來的時候,我就有了自己的手會染上別人血的認識,我以爲你也有這樣的準備。”
“我也有想過,也知道這似乎不可避免,可是……可是現實和想法總是有差異的,我需要的,只是過渡的時間。”
半晌的沉默後,雲雙問:“你說,會是誰?”
雲揚不語。
“哼!肯定是他!除了他沒人知道我會武功!”
猶記得那刺客的第一句話就是“聽說你們中有個絕世美女同時也是個絕頂的高手”。
雲揚依舊不語。
雲雙忿忿了半晌,終於靜了下來,看着火光,伸手,掌心慢慢的引着火焰上升,上升,直到脫離地面。
幾不可察的動了動了手指,火焰在空中排列成一句話:爲什麼一定要殺了別人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那刺客第二句話就是“如果我殺了她,就說明我真正出師成爲絕頂高手了”。
那還是個和他們一樣初出茅廬的孩子啊,心又一陣的痛。
雲揚仍然不語。
火光再次變換: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你會不分情由的殺人麼?
雲揚深思良久,最後說:“如果有必要,我會!”
雲雙愕然。
然後是深深的悲哀。
這也許就是他骨子裡的皇族血脈的體現吧。
在這個時代,人命可以和鑽石一樣寶貴,一如皇親貴族;也可以和小草一樣的卑賤,一如平民百姓。
這是生長於二十一世紀平等世界的她始終不能理解的。
可是,他是貴族,他是她的哥哥,他和爹孃一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連對雲希的無法明說的,那種命運相系熟悉和親近感也不能同這種感情相比!
她可以責怪他嗎?她拿什麼理由責怪他?視人命如草?對生命的不尊重?都不可以!他是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不似她半路空降,誤入這個時空。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弱肉強食,成者王敗者寇。
他的想法在這個時代來說,絕對沒有錯!
更何況他並不是斬釘截鐵的說是,他也是存了仁慈之心的吧,如果,他成了王侯將相,他必是個仁愛的好官或者,皇帝吧。
雲雙這樣的安慰自己。
火焰再次變換: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想不想改變這個世界,不再這麼殘忍和現實,變得溫暖和仁慈?
雲揚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雲雙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他會反過來問她,“哧”的笑了一下:“你確定你真的要聽?”
雲揚確是認真的點頭,這讓雲雙很奇怪,這樣的他很奇怪。
“如果是我,我首要之事就是讓我的世界從此再沒有等級。人人平等。百姓不再受到欺壓,貴族也不再享有特權。要想生活,就等工作,不存在不勞而獲。職業不分貴賤,任何職業都可以出狀元,不侷限於文武。沒有皇帝,沒有奴隸。只有人民百姓選出來的國家領導人。可是,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妄想,因爲,在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社會制度。這裡還沒有進步到那種程度。”
雲揚皺眉:“‘這裡’?‘社會制度’?‘這個世界’?樓兒爲什麼這麼說?還有,那些言論實在是大逆不道,樓兒又是誰教你的?!”
雲雙哀嘆:“沒人教我,都說這是我的妄想了!所謂妄想,乃白日做夢也。誰規定做夢的內容不可以是這些?!”
不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耍賴好了,“我問得是你,你別打岔!”
“若是我,我會像你所說廢除奴隸,也會加大城鎮的巡查力度,嚴禁宵小之輩,更可以廢除一些貴族們的某些特權……”
越聽越皺眉:“雲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雲雙只覺得雲揚的話很怪異,卻並沒有發現他的用詞同樣怪異。
雲揚無辜的皺眉:“樓兒在說些什麼?我知道什麼?”
看他不似假裝,雲雙自知失言:“沒什麼,我們出來很久了,希兒要是醒了,找不到我會着急的,我們回去吧。”笑嘻嘻的岔開話題。
躺在馬車裡,雲雙卻睡不着。
雲揚定會回到他的世界。
可是,她要不要和他一起?
自古以來,無論是皇宮或是王府,都是充滿着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那樣的生活她不想應付也應付不來。
真的很奇怪,曾經想過要和雲揚一直在一起,就算他討了老婆也要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可是,現在卻猶豫要不要和他住在一起,只是不喜歡他原本就要生活的環境。
是她長大了,開始變得自私了?
還是她本就是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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