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紀宮靜大幸誕下龍子鳳孫,卻是各人各樣各心情。金夜昕身爲皇后,又對皇帝心中無意,自然無喜無悲,不過例行公事,前往承歡殿探望紀宮靜。皇帝聽了紀宮靜誕下龍鳳胎,沒有一絲歡喜,只是以國事繁忙爲由不曾到承歡殿陪伴紀宮靜。賈紫簫本就怨恨紀宮靜害得自己小產,一聽紀宮靜竟是平安無事地誕下了一雙子女,更是怒火攻心,將沐恩殿西殿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稀巴爛。唯有紀太后欣喜異常,一大早的趕去承歡殿抱着皇孫哄着,一見那嗚嗚哭泣的皇孫就似乎看到了紀家掌握朝政的綿延不絕。
紀宮靜靜靜地躺在牀上,輕輕撫摸着懷中的女兒,心中滿是爲人母的喜悅,展望四周,卻未見孩子父親的身影,淡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滴清淚滴落在枕上。
“靜兒,”紀太后抱着小皇孫來到紀宮靜牀前,卻發現紀宮靜眼圈紅紅,她也知道元樂帝在紀宮靜生產的時候沒有來,紀宮靜心中難受,嘆口氣道:“宮深似海,都怪姑母當時將你留在宮中,否則你也不會夜夜忍受寒衾孤枕。”
紀宮靜作勢就要起身,紀太后忙把她按住,“你剛剛誕下孩兒,身子弱,快別動了,有什麼話躺着說。我們娘倆不比旁人,無需那些繁文縟節。”
紀宮靜輕輕點了頭,緩緩躺下,哽着聲音道:“姑母莫要這樣說。當初進宮也是靜兒自己同意的。要怪只能怪靜兒無能,不能讓表哥滿意,這才孤身受寒悽。如今這樣的局面,都是靜兒自己的錯,不怪姑母。”
紀太后將手中的小皇孫交給緋兒,坐在了紀宮靜牀頭,拍了拍紀宮靜,“你這樣懂事,爲什麼皇兒就是不願意留宿承歡殿呢?到底金晚晴有什麼好?能讓皇兒那般如癡如醉,難捨難離?”
紀宮靜抽泣一聲,“或許是我與表哥本就無緣,與人無尤。昭儀娘娘活潑可愛,連悅兒都很喜歡她,何況是表哥?靜兒現在也不敢有其他想法了,只能守着這一雙兒女度過了。”
聽得紀宮靜提起一雙兒女,紀太后也歡喜起來,“靜兒能這樣想就對了。不管金晚晴現在多麼受寵,她只有一個女兒,將來也沒得依傍。你如今有幸誕下了皇子,將來定會後福無窮。哀家想好了,就給哀家這個可愛的小皇孫賜名德成,將來定大有成就。哀家這就去和皇兒說了。”
紀太后說着起身出門,竟忘了紀宮靜除了小皇孫之外,還給她生了一個皇孫女。紀宮靜眼中漸漸泛起水霧,她知道,紀太后高興得不只是自己誕下了孩兒,更重要的是誕下了皇子,誕下了讓紀家持續掌握朝政的保證。可是,她要的並不是皇太后的位置,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時常陪伴,僅此而已。
“姐姐。”
一大清早,金晚晴就帶着冷月到晞陽殿串門,卻看見收拾好了的金夜昕正要出門。
“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金晚晴竄到金夜昕身旁,挽住金夜昕的手,撒嬌着問道。
金夜昕拍拍金晚晴,微微笑道:“我去看看紀婕妤。昨日她的孩兒滿月,陛下並沒有大擺筵席,只是簡單地昭告天下。我擔心她心裡不舒服,過去看看。”
金晚晴嘟嘟嘴,眼珠子一轉,“那我也和姐姐去看看。”
“你?”金夜昕黛眉一挑,笑着問道:“你不是向來最不喜歡宮中嬪妃嗎?怎麼還要去?我一會兒就回來了。你還是呆在晞陽殿裡陪着璐兒玩好了。”
金晚晴搖搖頭,“姐姐就知道取笑我。我陪着姐姐過去又不是過去看紀宮靜的,我是去看她兩個孩子的。你也知道,我最歡喜和孩子呆一起了。如今緣兒大了,我許久沒有見過剛出生的粉嘟嘟的嬰孩了。而且她生的還是龍鳳胎,好難見到的呢。姐姐就讓我也一起去吧,姐姐~”
金夜昕捏了捏金晚晴的粉腮,“你呀,都是當了母親的人了,還是這麼貪玩!”
金晚晴微吐香舌,搖晃着金夜昕的玉臂撒嬌,金夜昕無法,只好讓金晚晴跟着,一同往承歡殿而去。
聽得“皇后娘娘駕到”聲起,紀宮靜忙將懷中的女兒交給悅兒抱着,急急迎了出去,“妾身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永樂未央。”
“快起來。”金夜昕帶着得體的微笑,緊走幾步,扶起了紀宮靜。
紀宮靜施了禮,擡頭看到金夜昕身後跟着的金晚晴,忙屈身又要行禮,金夜昕攔住了她,“紀婕妤產後體弱,晚兒又是不拘禮節的人,你就不必行禮了。”
紀宮靜對着金晚晴微微笑了笑,也就不行禮了。金晚晴也不理她,徑直到了悅兒面前,逗弄着悅兒懷中的小孩,“這是六公主?”
“是的,昭儀娘娘。”悅兒一向喜歡金晚晴,今日得以和金晚晴說話,心中欣喜的很,顫抖着道。
金晚晴見悅兒可愛,也對她笑了一笑。悅兒心撲通直跳,只差沒高興的跳起來。
金夜昕走過來,牽着金晚晴到上首坐了,柔聲道:“紀婕妤生產之時,陛下剛好國事繁忙,又晚兒身子不適,忙着照顧,這纔沒有前來陪伴,讓紀妹妹受苦了。本宮在這裡代晚兒向紀妹妹賠罪了。”
紀宮靜一聽忙屈身行禮,“皇后娘娘千萬別這樣講,妾身受不起。”
金夜昕伸手虛扶,寒月忙將紀宮靜扶到椅子上坐下。金夜昕招來悅兒,逗弄着六公主,輕聲道:“這就是妹妹誕下的公主吧?皇子呢?”
紀宮靜一聽金夜昕提起自己的子女,一臉溫煦,微微一笑,“皇兒在寢殿裡睡着,還沒醒呢。”
金夜昕伸手抱過六公主,“蒙太后娘娘開恩,讓紀妹妹將一雙子女留在身旁照看。妹妹可還習慣?”
紀宮靜點點頭,“妾身第一次照顧嬰孩,時常手忙腳亂,虧得悅兒在一旁相幫,總算顧得過來。”
金晚晴一聽,等不及金夜昕說話就脆聲道:“如果紀婕妤忙不過來,要不把六公主送到沁雪殿去,我幫你照看啊。”
紀宮靜一聽冒得一身冷汗,莫不是金晚晴今日突然到來就是爲了和自己搶孩子,這萬萬不可。
紀宮靜剛要反駁金晚晴,金夜昕忙笑道:“晚兒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怎可這樣說?紀妹妹千萬不要誤會,晚兒只是喜歡嬰孩,一時口快亂說,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對了,我聽得陛下說給小公主賜號瑤露公主是嗎?”
“是的,娘娘。這是妾身自己想的,小字喚露兒。”
“喔?”金夜昕淡淡一笑,看向金晚晴,“那豈不是和我家璐兒同音了?這以後再叫璐兒可就兩姐妹一起回答了,真是熱鬧!”
金晚晴聽得姐姐這樣一說,不由得生氣起來,“紀宮靜你好大的膽子!璐兒乃皇后娘娘嫡女,你不過是小小一個婕妤,女兒取名之時難道不懂得避諱麼?嗯?”
紀宮靜此時方纔想起自己女兒的號犯了傾陽公主的名諱,忙跪下請罪,“皇后娘娘恕罪!妾身當時沒有想到這些,一時糊塗纔給女兒起了這麼個名。若是想到了,妾身豈敢與皇后娘娘並肩,求皇后娘娘責罰妾身!”
“快起身。”金夜昕說着,身子卻是沒動,“你別聽晚兒在那裡大驚小怪!四公主與六公主都是陛下的女兒,避什麼諱呢?只是……”金夜昕沉吟半響,“只是這以後璐兒兩字一出口,可就分不清身份了。本宮想着後宮人數衆多,最重要的就是要分清個人身份,清清楚楚的好。”
“妾身知錯了。娘娘恕罪!”
“寒月,快將紀婕妤扶起來,”金夜昕招來寒月,見得紀宮靜坐好了便接着道:“這有什麼罪不罪的?不過是說說罷了。本來是怕你煩悶,特意過來陪你說說話,你這動不動就要跪下去,也不好。算了,本宮還是先回去了,改日再過來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恭送皇后娘娘~”
出了承歡殿,金晚晴因爲沒有好好逗弄那讓她好奇了好久的龍鳳胎一番而悶悶不樂,也不和金夜昕一同回去,自己帶了冷月到御花園玩耍去了。金夜昕無奈笑笑,只好自己回晞陽殿。
一進晞陽殿,皇帝就急急跑了過來,“昕兒,你可回來了!”
金夜昕行了禮,端莊笑道:“陛下,晚兒沒有和妾身一同回來,她到御花園去了。您要是要找晚兒……”
“我不是來找晚兒的。”元樂帝左右看看,附於金夜昕耳旁輕聲說道:“我是來找你商量皇儲之事的。”
“啊?”金夜昕嚇了一跳,這樣的國家大事,皇帝怎麼會來找自己商議?
“你們到門外守着。”金夜昕帶着元樂帝進了寢殿,輕聲吩咐道,身邊只留下寒月在一旁伺候。
金夜昕爲元樂帝端來一盅茶,細聲道:“陛下怎麼突然說到皇儲之事?”
元樂帝接過茶盅,嘆了一口氣,“如今紀宮靜誕下了皇子,母后雖是還未說,但從她爲皇子取名德成我也大概可以猜得她的心思。我如今正要從紀欣手中奪回皇權,若是讓母后將德成立爲皇儲,那我們之前做的所有事不都白費了。即使我現在可以奪回皇權,將來照樣是紀家掌權,皇帝不過是任他們擺佈的傀儡罷了。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陛下,二皇子現在畢竟還小,太后娘娘定不會貿貿然提出立皇儲之事,陛下不必如此着急。”
“哎呀!”元樂帝撓撓頭,“昕兒,你不瞭解母后,她現在雖是不說,但難保她過幾天就說了呢。一旦她提出來,朝臣們大多不會反對,到時候就晚了。”
“這……”金夜昕凝眉思索。
“可惜晚兒還沒懷有身孕,不然晚兒位份比紀宮靜高,或許還有轉機。只怕還未等晚兒誕下皇兒,母后就要立德成爲皇儲了。這可怎麼辦呢?”
元樂帝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但她的這一番話卻讓金夜昕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