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子棠緊緊地抱住來者,彷彿一鬆手,她便會死去一般。從水中出來,獲得新生,意識漸漸恢復,她眉頭緊蹙,整個人因爲劇烈的疼痛,身子佝僂起來。
“哪裡痛?”縱兮一手扣着子棠,騰出一隻手擡起她佝僂下去的腦袋,努力想要使她清醒過來:“哪裡痛?”
“痛……”
“痛……”
“痛……”
子棠一連三聲呼“痛”,她痛得臉色蒼白,不住地扭動着身子,卻始終道不明究竟哪裡痛。
墨色的眸子漸漸地閃現出藍色的光芒,目色一沉再沉。一眼掃過,沒有絲毫的傷處,腹部的傷口也早已恢復如初。腹部的傷是這個女子要挾荀漠而來,那日醒來,荀漠不讓其出門,她硬是生生以死相逼,未中要害,不足致命,卻足以令荀漠形色劇變。
“究竟哪裡痛?”沒有傷,卻痛得如此劇烈,臉色蒼白如紙,貝齒下意識地咬住下脣,生生沁出血來。
蓮花香在傷口處瀰漫開來,再不是先前的隱隱若無,此刻的清洌,只是沁出淡淡的血跡,便已是無法忽視!
扣住子棠的手下意識地一緊,眸色愈加幽藍。
血的味道……
“先生……”懷中的人兒已然緩緩睜開了雙眸,宛如嘆息一般的呼喚,她呼的是“先生”。
“我已經知道是你。”
微睜的雙眸對上那雙滄海藍的眸子,她努力地抽動嘴角,扯出一絲淺淺的笑。如此一句,便是最爲清晰了。
子棠緊緊地抓住縱兮的衣襟,疼痛並沒有減輕絲毫。只是,意識恢復過來的她,不容自己再因爲痛苦而呼喊。死死地咬住下脣,依舊不允許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有絲毫的軟弱。
冷汗岑岑,子棠一手撫上胸口心臟的位置,那裡的痛是從心裡面長出來的,似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爬出來。
目光落在子棠的心口,手捂住的地方閃現着隱隱的光芒。因爲劇烈的疼痛,子棠的指甲深深地刺進肉裡,她只是想要把裡面的東西挖出來。
如此,血成股流下。
縱兮斂下眼簾,一隻手一用力將子棠整個人提起來,另一隻手將她狠命挖自己心臟的手死死扼住。
原來如此。
縱兮將子棠輕輕放回到牀榻之上,只是一鬆手,子棠便又伸手抓向自己的心臟。這樣的疼痛似乎絲毫比不上心臟裡面長出來的痛,她竟是生生要將自己的心臟挖出來!
一聲輕嘆,縱兮實在是無奈的。錐心的疼痛,他是最爲清楚的。
占星師的發跡,一如此刻的情勢,蓮花從心裡長出來,愈是痛苦,蓮花的顏色愈是濃重,占星師的靈力越是強悍。
爲了不讓子棠繼續傷害自己,縱兮欺身而上,將她抵在牀榻後的石牆之上,將她兩隻手反扣在身後,一手扶住她的腰際,使她固定在牆與他之間。
“挖出來就不疼了。”
子棠掙扎着,她只是單單地以爲真是心裡面長東西了,殊不知即使挖出整顆心臟都是沒有用的。
縱兮沒有理會子棠,只是緩了緩心神,舒出一口濁氣。他低頭用脣輕觸着子棠心口的肌膚,咬破自己的舌尖,帶着自己的血在傷口處輕舔。
他的血是人世間癒合傷口最好的良藥,只需片刻功夫,那裡的傷便會恢復如初,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哼——”
疼痛夾雜着陌生的感覺,一聲低呼,子棠整個人在縱兮身下不住地輕顫。
“不要動,很快就會過去。”扣住子棠的手緊了緊,他是完全沒有留意到子棠的此刻是因爲他溫柔的舔舐而更加難受。他只是很用心地安撫着子棠,希望她可以暫時沉寂下來。
那一句話,似是帶上了無限的迷惑,子棠果真是在瞬間停了停掙扎的身子。
只是。
那一剎,縱兮扣住子棠雙手的胳膊陡然一收,將她狠狠往上一提,緊緊貼近自己幾分。另一隻手瞬間抽回,“唰”一下在子棠心口劃開一道一寸深的口子。
“嗯——”
再次驚呼,縱兮這一次出手快狠準猛,劇烈的疼痛遠遠蓋過心裡面的痛,卻又如鬼魅一般令子棠叫喊不出聲音,只得一聲悶哼。
“忍一忍,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子棠的五官皺到了一起,縱兮很是心疼,只能無力地如哄孩子一般哄騙着懷中的女子。占星師的劫數,經歷便可預知未來,無法忍受,便會疼痛而死。幸而,他是懂得其間的利害,若是換了別人,不知該如何施以援手,子棠今日便是要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臟了。
寢殿裡充斥着的盡是血腥的味道,還有濃郁的蓮花香。
縱兮此刻的痛苦是不亞於子棠的,旁人無法現象,此刻懷中這個女子的血液待他的誘惑有多大。心口的痛癢,恨不能一口咬上這個女子的脖頸,狠狠地吸食着這似是異常美味的血液。
手指一分分收緊,忍不住地舔了舔脣邊的血漬。
這個女子的血果然是甜的,淡淡
的血腥的味道,更多的是蓮花的清香。
心口的傷口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自動癒合,此刻,已不再需要縱兮的血液。
那鮮紅鮮紅的,在雪白肌膚上綻放的紅蓮,狠狠地刺激着縱兮的感官。只要與這個女子結合,只要喝上這個女子的血,他此生便可永遠地擺脫那樣的病痛……
滄海藍的眸色宛如湖水一般在眼裡化開來,眼前的這個女子,身段無疑是姣好的。剛剛從水中撈出來,猶如出水的芙蓉,白嫩的肌膚,吹彈可破。
是個男子,怕是都會抑制不住那樣的衝動。
何況,縱兮還是一個有病的男子。深深地愛着,壓抑了多年的情感,附加上身體的渴求,這是縱兮自己都無法剋制住的。
“阿衿……”
制住子棠的手緩緩鬆開,他輕輕喚着子棠的名字,聲音卻不再清泠溫潤,暗暗的沙啞,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情慾。
懷中的女子,隨着傷口的癒合,疼痛一分分減弱。
“阿衿……”
暗啞的聲音試圖蠱惑着懷中漸漸從疼痛中緩過來女子,只是,終不能等得女子的迴應,縱兮陡然將子棠抵上石壁,俯身親吻着她的身子。他似如一頭餓極的獅子,終於尋得獵物,仿似要一下子將她吃盡。然而,潛意識裡卻又憐惜着懷中的女子,是以又極盡溫柔。
流下來的血浸染了縱兮的白袍,尋不到滾燙的血液,縱兮循着子棠的心跳往她的脖頸尋去。無論人獸,肉食者都本能地懂得,那裡有人世間最爲新鮮滾燙的血液。
懷裡的女子不安分地扭動掙扎,試圖逃離這樣危險的境地。
縱兮微微蹙眉,極其不爽地將懷中的女子扶正,以最爲強悍的姿勢將不聽話的女子禁錮在牆壁上。此刻的他,再不知自己,唯知道心中的慾望。
“先生!”
子棠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從那非人的痛楚中醒來,卻又遭遇了這樣的事情,而這個男子竟還是他雲縱兮!
掙扎沒有引來這個男子的疼惜,反是更強力量的桎梏,子棠害怕得將整個身子緊緊地貼上牆壁,試圖離縱兮遠一點。
這個男子素來喜愛男色,爲何此刻會是這般待她?
子棠的心一陣寒慄,顧及到自己此刻的狼狽,縱使是死了,她都沒有想到呼救。
“先生……”子棠顫抖着,縱兮帶給她的感覺,那種陌生得令人顫慄的感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是阿衿……是阿衿……”
“阿衿……”縱兮親舔着子棠的脖頸,輕輕嘆息:“阿衿……我要你。”
這一次,子棠總算是腦子清楚了,這個胭脂男子心裡分明清楚得很,他是知道他在做什麼的!
縱兮一手製着她,一手去扯自己的衣襟。此刻,這袍子裹在身上着實礙事得很。
子棠伸手過去拉縱兮袍子,不讓他脫。只是,男人與女人的力量終究是有區別的,無論子棠怎樣,都無法阻止縱兮霸道。
縱兮身上有着淡淡的六月雪的味道,子棠知道這個男子的美,從來都如天神一般。在鬆雲關的時候,她就隱隱地覺得那個白鳳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識,只是一直想不起來在哪邊聞過。方纔在庭前看着六月雪,便是一下子意識到,那個男子身上的味道竟與雲縱兮一般無二!
此刻,縱兮褪去袍緞,男子碩美的身軀展現在眼前,不似平日所見的消瘦。屬於男子獨有的氣息,這個胭脂一般的男子無一缺少。是袍子的作用,縱兮平日所穿的衣袍都是經過一等的裁縫之手,那些衣袍皆是悄無聲息掩去了縱兮如神抵一般的身段,使他的身子裹在衣袍之中,顯得消瘦枯弱,騙得世人如斯。
“先生先生……”
不是完全相似容顏,一雙滄海藍的眸子,卻是無法讓人懷疑的事實。這個男子絕非是那個平日裡連風都可以吹倒的胭脂,這個男子身上的力量她在鬆雲關是見識過的。
“阿衿,給我……”
縱兮的牙齒在子棠的頸間徘徊着,尋思着要不要下這個口,終於還是輕舔了舔。他跪起身子,往子棠的身上貼了貼,一低頭吻上她的脣。
“唔……”
從來不曾想過,這個胭脂一般的男子竟會是如此強勢,被他禁錮在掌中,是一絲都無法動彈。
今日是什麼日子,要如此衝擊着她的心。從發覺白鳳就是公子兮的欣喜,到突如其來的劇痛,以及現在的恐懼,爲何竟是這般模樣?
心口處開出一朵墨色的蓮花,濃郁的黑,宛如要滴出墨來。沒有突兀,亦是沒有缺陷,墨蓮隱現在皮膚之下,濃郁的黑色甚是神秘。
縱兮指尖的觸碰都足以令她顫動,還記得秋韻的話:
“你可問過自己的心?”
“假的呢!”
“公子心中有你。”
若是如此,也不應該這般不明不白把自己送出去。他分明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眼神卻又是如此飄渺。鬆雲關的時候,他的眸色最後也是這般模樣,化不開的滄海藍。那一瞬,他一如現
在這般緊緊地索着她,只是最後他還是從袖間摸出一把利刃狠狠地貫穿自己的心臟,將自己釘在石壁之上,蓮花香的鮮血流了一地……
那樣的慘烈,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決絕果斷,是怎樣的心志,讓這個男子可以這般不要命地傷害自己?
還記得他回絕她的時候是如何的果斷,不容置疑的否決,任誰都是不敢想這個男子有着驚天的本事。只是,一個轉身,他卻是親自爲她奔走天下!
“阿衿……”
“阿衿……”
縱兮急切地呼喚着子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是要把這個名字刻在心裡,永生不滅。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先生!”子棠努力推着縱兮,只是剛剛經歷劫數的她,此刻絲毫使不出內力,唯靠着先天的一點點力道反抗着這個不可一世魔鬼。
這樣的縱兮着實令人害怕,彷如失了魂魄的野獸,野蠻地桎梏着她,用着最爲強悍最爲羞恥的姿勢欺壓着她。
子棠無奈地喚着縱兮,希望能夠喚出他的意識。自從進府,她還從不曾認真地喚過他,私下裡一直喚他“胭脂”,縱兮每每以“先生”自居時,她都會鄙夷萬分。此刻,她卻不得不聲聲喚他。
師徒的名分,縱然是嘴上說着不在乎,心裡多少是有所顧忌的。他的不羈倫亂是做給世人看的,以前騙得過她,現下是迷惑不了她了。先天力量的懸殊,唯有孤注一擲,一聲一聲地呼喚着。
縱兮吻着子棠的輪廓,順着脖頸一直往下,爲了汲取她胸前的美好,他將她整個人往上抵了抵。
不敢太大聲的呼喊,這樣的狼狽,子棠寧死也不願讓外人見着。自己又是無能爲力,一聲聲的呼喚絲毫喚不起縱兮的意識,子棠急得只能落淚。
縱兮的揉弄,使子棠的身體難受得想要死去。從未經人事的她,極力剋制着身體陌生的不適,努力維持着一絲的清醒。她低頭去看身前的男子,那男子順着肌膚回到她的頸側。他擡頭去看她,嘴角有着絲絲的笑意,整個眼眸都是滄海的藍色。
感覺到縱兮下身的異常,再怎麼無知,都是知道接下來他要直奔主題了。子棠努力把身子往上擡了擡,儘量離他遠些。
“先生……”
身子不斷顫抖着,淚順着輪廓滴落。
“嗒——”
縱兮的身子陡然一震,下意識地斂了斂眼簾,子棠的清淚滴入了他眼中,一股清涼的冷意從眸中擴散開來,直達心底!
意識霎時清醒了三分,擴散開來的滄海藍漸向眼眸中心收斂。映入眼簾的是子棠一身的狼狽,汗血淚交織,蒼白的小臉滿是恐懼,她驚恐地看着自己,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
縱兮的神色滯了滯,兩人已是赤裸相對,縱兮立馬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他,這是在強暴她麼!
意識到這一點,縱兮觸電般收手,一把甩開子棠,捂着心口蜷縮到牆角。
“阿衿……阿衿,快,快拿劍來。只要……只要貫穿我的心臟,我就不會傷害你了!”
被一下子甩到牀的另一邊的子棠來不及多作思考,手腳並用地爬下牀去,本能地按着縱兮的話去做。
地上的冷劍拾得在手,陡然間似是想起了什麼,子棠從恐懼中清醒過來,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兵刃。
他是說,將利劍貫穿他的心臟!
像在鬆雲關那般,狠狠地貫穿心臟!
“快……”縱兮咬牙,冷汗涔涔,他絕對不願這樣,不願自己似如禽獸一般:“快,阿衿,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纔可以麼?
不會忘記鬆雲關的那幕慘烈,足足兩個時辰,血流不止,錐心之痛不止,鮮血浸染了黑夜的袍緞。
既便是神,也不能承受住這接連剜心之苦!
握劍的手一分分收緊,子棠緩緩看向在牀上痛苦不堪的縱兮。那裡的他,臉色蒼白如紙,一如每次月圓之後的他,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傷害。
只是,這個男子卻不是自己可以應付得了的人!
“阿衿!”
縱兮極力催促着子棠,他知道只要子棠一劍下去,所有的痛苦也許就永遠中止了。他從來都不明白,既然如此相愛,爲何又捨得給自己的愛人下如此的血咒,這個女子到底懷着怎樣的情感。究竟是愛,還是恨!
心狠狠地抽痛,這個男子分明柔弱得不堪一擊,此刻卻是如此倔強地維持着的僅有的一點點意識,只爲不傷害她。幾十年的隱忍,幾十年的痛苦,她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這個男子身上與心裡的苦楚。她竟一次次逼他,一次次用狠毒的語言挖苦他。
無疑,這個男子真的是衆人口中傳頌的天下公子,美貌天下第一,才智天下第一。
十年的庇護,待他不僅沒有絲毫的感激,反是處處與他爲難,他定是很寒心吧,不然又怎會事事不曾相告。
“噌——”
長劍掉落在地,久經不絕,震得人心扯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