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說誰造成晴翎的死,那麼我來告訴你,不是別人,正是你!”紅尊怒指着羅浮訓斥。
紅尊根本不想因爲這件事責怪羅浮什麼,他雖然不懂,但也曾聽父親說過,感情往往毫無道理可言,他不想爲毫無道理可言的事和羅浮爭辯,可羅浮卻屢屢踐踏亡者的心意,這點實在令他忍無可忍。
“閉嘴!”羅浮突然冷靜全失,瘋了般怒吼着。“閉嘴,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他猙獰瘋狂的眼神深處,憤怒難控的內心之中,似乎隱藏着無比疼痛的悲傷。
“我遵從死者的遺願來到這裡找你,你覺得是爲什麼?”紅尊將突然涌起的情緒冷卻,不禁爲羅浮的哀傷感到可悲。
“除了阻止我難道還有其他嗎。”
果然啊……還是和當年一樣,從不去試着瞭解他人的心情,只顧着自己心裡那點憤怒,永遠什麼都不懂。
“……”紅尊欲開口,旁邊卻突然逼近一道刺眼的光芒和發動機的聲音,他下意識眯起眼睛向左側看過去,然後慢慢睜大驚愕的雙眸,俊逸的容顏上佈滿難以置信。
用肉眼去直視黑夜中亮起的強烈燈光,不僅刺眼,還會造成暫時性的視覺障礙,這點不管是惡魔還是人類都一樣,當然實施行動時,墨聆嫣並沒有完全肯定。
墨聆嫣雖然是駕照在手,但駕駛技術卻有些堪憂,本來她是想轉個彎用車去撞羅浮,沒想到結果卻踩着油門直接衝出工廠正門外,之後費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調轉車頭,一腳油門踩到底,將車燈調製最亮,瞪着目不轉睛的眼睛,咬着牙衝向羅浮。
她不知道那時候車速是多少,但一定已經超越這輛車的極限,眨眼的剎那便響起“嘭”的一聲巨響,羅浮在強烈刺眼的燈光中被迅速撞飛。
之後墨聆嫣連確定羅浮被撞飛到哪裡的時間都沒有,趕快踩下剎車轉動方向盤,在連續的旋轉和綿長刺耳的剎車聲中,車頭無法控制的撞向工廠的牆壁。
一聲巨響和一段震顫後,發動機在濃重的煙塵中熄火,車前蓋以及保險槓等均已面目全非,好在安全氣囊彈出來的及時,墨聆嫣並沒有受傷。
突然發生的這一切,開始和結束都在剎那間,但對墨聆嫣來說卻無比漫長,畢竟她做了件二十多年來最驚心動魄的事。
“呼……呼……”打開車門下了車,墨聆嫣臉色發白的依靠着冒煙的車,在驚魂未定中喘息着。
“那傢伙……”看向羅浮被撞飛的方向,再看看報廢的車以及折返回來的墨聆嫣,紅尊第一次因突如其來而面露驚訝,第一次有種搞不清狀況的感覺。“噗……”傷勢的急劇惡化,令紅尊口吐鮮血,全身不穩後單膝跪地。
聽到紅尊那邊不妙的聲音,墨聆嫣立即用力拍拍臉,然後趕去他身邊。
“喂,你沒事吧?”墨聆嫣蹲下來拽着紅尊的手臂,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問。
“爲什麼回來了?!我不是讓你逃走嗎!”紅尊反手一把捏緊墨聆嫣的手腕,困惑又焦躁的吼問道。
“不要瞧不起人!”只見墨聆嫣額頭青筋暴起,一把拽起紅尊的衣襟,火大的以更高的分貝回敬他。“別小看我,紅尊,我寧願死也不想做違背良心的事!所以就算死我也不會拋下你逃走!”與其在良心譴責中活着,還不如轟轟烈烈一把。
那時的紅尊完全是愣住的表情,怔怔的、深深的注視着墨聆嫣無法移開視線,雖然是簡單的語言,卻攜帶着強而有力的力量,震撼着他整顆心臟。
他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一顆心噗通噗通迴響着因墨聆嫣而跳動的聲音,體內流淌的血液宛如沸騰般無法冷卻。
怎麼辦?他似乎真的對她刮目相看了,似乎真的動心了……
“能走嗎?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墨聆嫣扶着他的手臂問。
“如果你沒毀了那輛車的話,我們還有逃走的可能。”在墨聆嫣的幫助下,紅尊再次起身,只是身體的虛弱深度比他預料的還嚴重,沒想到嚴重缺少魔力連自愈能力都消失了。
“少損我兩句你能死啊,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死。”架着紅尊的手臂,她咬牙承受着這遠在她之上的重量費力嘀咕。
“放心吧,惡魔沒這麼容易死。”應該說就剛剛發生的一切,根本不會對羅浮造成任何傷害。“你真的是笨蛋啊,一般人根本連回來的想法都沒有。”而她卻氣呼呼的衝回來了,或許應該說她壓根兒沒有要丟下他的想法吧。
“如果見死不救就是聰明人的話,我寧願做笨……”
悄無聲息間,夜空中一道銀光閃過,“呲溜”一聲,冰涼的刀刃由後向前貫穿墨聆嫣的頸項,一滴血由刀尖低落,冰冷感與疼痛和錯愕吞噬掉她的語言。
愣神的墨聆嫣緩緩放低視線,恍惚的眼眸注視着頸間持續滴血的刀刃,無意識的擡起逐漸失去力量的手想要做些什麼,結果在途中就已經失去全部力量垂下手臂,在紅尊的手臂下噗通倒地。
“墨聆嫣!”紅尊追着倒下的墨聆嫣跪下來,在失措中呼喚着她的名字,手停在她受傷的頸間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墨聆嫣側躺在地上不斷咳血,體力全失的她突然一把抓住紅尊,模糊的雙眼看着他輕啓雙脣,想要告訴他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不過看着她脣間的變動,拼命的架勢,紅尊已經猜到她在說什麼,所以他更不可能按照她說的做。
“紅淵!”紅尊起身響起一聲勃然大怒的嘶吼,彷彿有震動天地的力量。
“居然爲了人類大動肝火,真不像你的作風啊!”帶着幾分冷笑,羅浮現身在紅尊身後,並用藏在身上的精緻短刀精準刺入紅尊體內,貫穿他的身體已經心臟。
“呃……”紅尊晃動着身體向前踉蹌幾步,前後傷口不斷有鮮血涌出,浸透染紅他的衣物,甚至滴落滿地。“你以爲用聖水洗禮的白銀刀就能殺了我嗎?”拖着虛弱的身體、流淌的血液,他轉身不屑冷笑着。
“的確,我們的確與衆不同,但這也是一種可能性,不試一次誰又能知道結果呢。”羅浮殘酷一笑,隨意的擦掉手背沾染的一滴血。
隨後羅浮移動腳步,轉身蹲下仔細觀察令他有幾分額外興趣的墨聆嫣,他連同頸椎、氣管、喉嚨都一併破壞了,死亡的氣息卻遲遲沒有靠近她,而且剛剛那輛車的出現也完全沒有氣息波動,這現象絕不簡單。
“不要靠近她!”紅尊一邊迫切的怒吼命令,一邊拖着殘破的身體移動,沒想到剛邁出一步,他居然就倒地難以動彈。
“放心,看在她如此有膽量有魄力的份上,我不會再對她做什麼。”羅浮收回好奇的手,滿足紅尊這個願望,也許是僅存的對紅尊的感情吧。
墨聆嫣的瞳孔已經近乎完全散開,每咳一次血就會飽嘗一次由頸間蔓延至全身的劇痛。
她在疼痛中堅持着呼吸,在模糊的視線中尋找着紅尊,她的命曾經被紅尊挽救過一次,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還不清,所以在她還沒死之前,至少要把“緋魂玉”還給他。
紅尊不覺得戰敗是種屈辱,無法保護眼前的人也並非是奇恥大辱,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悔恨,他不想留下那種永遠無法彌補的悔恨,所以就算拖着這傷痕累累的身體,就算會被羅浮察覺到,他也必須這樣做。
而且她是唯一令他品嚐到震撼的人,怎麼可以讓她死掉。
“墨聆嫣!”從骨髓深處壓榨出靠近奇蹟的力量,紅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呼喚她的聲音雖然微弱,卻依舊充滿力量。
無視羅浮,紅尊移動到墨聆嫣身邊,單膝跪地抱起她被血渲染的身體,乾脆的拔掉貫穿她頸間的短刀。“聽着,墨聆嫣,不要放棄,不要選擇死亡,你不能死!”他在提醒她、激勵她,只要咬緊牙關決不放棄,就算是死亡也無法輕易奪走生命。
但在無法掙扎的死亡面前,多數人都會放棄求生的念頭,深深沉浸於死亡的陰冷中,不過墨聆嫣不同,她之前瀕臨死亡時,正因爲沒有放棄求生,纔會引起“緋魂玉”的注意。
爲什麼他要露出這麼悲傷的模樣?爲什麼這話聽起來這麼像懇求?墨聆嫣慘白如紙的小臉浮現着一絲疑惑,她想調侃他,開口卻無法發出聲音。
“拜託了,不要死。”那一刻,紅尊閉上眼睛,狠狠的、緊緊的將墨聆嫣抱在懷裡。“挺清我說的話,接下來我會取出‘緋魂玉’,最快速度解決掉他,在這期間你絕對不能對死亡屈服、不能放棄,絕對不能讓意識遠離大腦,明白嗎?”
墨聆嫣還在想,這傢伙怎麼會如此煽情的抱緊她,原來是爲了傳達信息啊!不過這樣也好,他要是真煽情了,不知所措的一定會是她。
不過爲什麼呢,紅尊這番話確實給了她勇氣,多到可以溢出來的勇氣。
他的父親曾經說過,人類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強大,因爲引發奇蹟的往往都是人類,所以紅尊就是在賭,賭一賭人類的意志是不是真的可以創造奇蹟。
“嗯。”墨聆嫣微閉雙眼發出鼻音迴應。
然後紅尊低頭吻上墨聆嫣的雙脣,這一次他沒有霸道和強硬,輕柔的打開她的脣齒,此刻他們唯一能感覺到的全部是對方以及自身的血腥味。
這一次“緋魂玉”主動離開墨聆嫣體內,藉由雙脣的掩護,順利回到紅尊體內與之瞬間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