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尹浩姑姑
黑車的箱型車急速的行駛在前往h市的道路上,三個半小時後他們就到了h市的市區。開車的男人把車停在路邊,讓後面的人叫醒夏天。
夏天睡得正香,他夢到了尹浩,正在廚房裡給他做好吃的。而他站在門口,一臉享受愜意的看着尹浩,和煦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屋子裡一片溫暖。當他剛要開口叫喊尹浩的時候,一個尖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頭一看,一顆冰冷的子彈從他眼前飛過,進過他深深的穿刺進了尹浩的身體裡,熱膩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眼。
“尹浩!”
帶着哭聲的尖叫把車裡的其他人嚇了一大跳,紛紛起身回頭看向夏天。夏天哭着叫喊着尹浩的名字從夢中醒過來,眼角的淚水穿過臉頰滑落在光滑的紫黑色檀木箱子上,坐起身就看到幾個男生驚恐的看着自己,心裡感到一陣尷尬。
他擦掉臉上的淚痕,看到車已經停了下來,便問道:“到了嗎?”
“是的。不過來接我們的人還沒到,只能再等一下。”
“怎麼不叫這邊的人來接我們?”
“夏爺說不需要驚動這邊的人,所以我們還沒通知這邊的人,他們不知道我們過來。”
夏天白眼,輕輕的擦乾淨箱子上面的痕跡,不開心的說着,“能先讓我吃中午飯嗎,我餓了?”
“我已經給少爺準備好了。”
坐在旁邊的一個男生拿出一個盒飯遞到夏天面前,說話拿東西一氣呵成,毫不含糊。夏天看得愣愣的,盯着人看了好久才把盒飯接過去。
“你們都吃過了?”
“是的。”
“你們吃飯都不叫我啊?”
“少爺,我們叫過您,是您說的不想吃。”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我怎麼不記得?”
夏天打開蓋子開始吃起來,飯菜一點不和他胃口,可他還是悶着頭一勺一勺的往嘴裡舀,兩三下就吃完了整盒飯。最後一勺飯吃下去,前方來了一輛出租車,從車上下來一個婦人。
看到婦人朝這邊走來,坐在副駕駛上的男生下了車,把婦人攔在了車前。夏天睜大眼睛,看着前面的一舉一動。婦人穿着樸素,皮膚黝黑,看起來很是蒼老。
男生跟婦人說了幾句,然後回到車邊打開了車門,“少爺,我們可以走了。”
夏天點頭,疑惑的看了眼外面,問道:“她是誰?”
“尹浩的姑姑。”
“姑姑?”
“是的。”
“哦。”夏天的感覺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動了一下,擡眼看向窗外,眼裡全是難過,“去叫她上車。”
“好的。”
夏天把椅子扶起來,然後坐到了後面。婦人站到車門邊,看到車裡面坐着的人立刻驚訝的瞪大了眼,一張嘴也合不上。農村婦人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車裡的人除了夏天穿着休閒臉色和氣些,其他的四個人都是襯衣西裝,沉穩嚴肅,再加上每個人身上帶着濃厚的肅殺氣息,讓尹浩姑姑畏懼害怕不已。
夏天把箱子放在身邊的座位上,起身伸出了手,“姑姑,上來吧,我們一起回去。”
“姑姑?”婦人聽到夏天的稱呼感到震驚,黑亮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夏天看,“你叫我,姑姑?”
“是啊,您是尹浩的姑姑,我是尹浩的朋友,當然叫您姑姑啦。”
夏天說得理所當然,拉起婦人的手,笑着說道:“姑姑,尹浩的事我很抱歉,還請您原諒我。”
“浩浩他......”
一說到尹浩婦人就紅了眼眶,情緒變得激動,拽着夏天的手上了車,然後坐在夏天的旁邊。
“尹浩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夏天的話音剛落車就發動了。婦人就算再怎麼沒見過世面也是吃過幾十年的米飯的人,經過這麼一觀察自然瞭解到夏天不是普通的身份,於是整個人更加拘謹,搓着手不敢說話。
“姑姑,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啊?”
“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吧。這邊路不好走,花的時間肯定會比較久一點。”
“沒事的,姑姑,他們的開車技術好,一定很快就到了。”
看到婦人拘束的樣子夏天試着把話說得開心點。討好的笑容讓坐在前面的幾個男生心裡難過得很,直替夏天感到不平。
“浩浩的工作怎麼樣,他過得開心嗎?”
婦人的話讓夏天的心情瞬間變得難過無比,沉重的喘不過氣來。他咬着下脣,坐正身體看着前方,把手放在身邊的檀木箱子上面。
“當然開心了。他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在他身邊的人,都非常喜歡他。”
“是啊,浩浩從小就特別討人喜歡,總是爲身邊的人考慮,他的笑容會感染每一個人,雖然我只是他的姑姑,但我們都很愛他,希望他過得好。可是現在,他卻......”
夏天感覺自己的眼眶裡面有滾燙的液體在流動,他深吸一口氣,臉上依舊是苦澀的笑容,“不管怎麼說,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所以呢,我纔會把他送回家。”
夏天感到疑惑,當初尹浩和林葉秋在操作間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尹浩從小父母就去世了,是姑姑一家把尹浩養大,可是姑姑一家對尹浩卻很冷淡,對尹浩的生死置之不管,所以尹浩纔不想提及家人,纔不願意回家。但他現在看到婦人這番模樣,一提及尹浩就紅了眼眶,根本就不像尹浩說的那般冷漠。
他困惑不已,想了很久才慢慢開口問道:“姑姑,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
“我,還有尹浩他姑父,我們還有一個兒子,比尹浩大幾個月,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
“這樣啊。”
他點頭,繼續問道:“那姑父在家嗎?”
“是啊,尹浩表哥在外面上班嘛,我們還是踏實在老家乾點農活就行了。”
“您們真辛苦。”
“不辛苦。尹浩他們在外上班更辛苦,不僅要遭人白眼,吃不飽穿不暖,身邊也沒一個關心的人,這種日子纔是最辛苦的。”
婦人的話讓夏天的心揪着揪着的疼。他沒經歷過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也不知道遭人白眼是什麼滋味,他只知道,尹浩不管遇到何種事情,不管心情有多不好,但總是能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幫助,照顧身邊人的情緒。他只知道,尹浩是他害死的,他無法原諒自己。
“姑姑啊,我從來沒到過農村,不知道農村和城市有什麼區別,您能跟我說說嗎?”
夏天的跳躍性思維讓婦人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到夏天一臉好奇的樣子撲哧一笑,寵溺的拍拍夏天抓住自己的手,說道:“農村和城市當然不一樣,城市都是高樓大廈,鋼筋混凝土,生活條件雖好卻沒有人情味。農村嘛,路難走些,生活條件差些,可是空氣非常好,心情自然是不一樣的。這麼說,你不會不開心吧?”
“當然不會了。姑姑說得很好,我對尹浩的老家是越來越嚮往了。”
夏天感嘆一句,沉重的心情也變好了些。車已經開出市區前往郊區農村,本來平坦的道路變得崎嶇不平,路上到處是泥窪,車每行駛一下都東倒西歪,車裡的人趕緊抓好頭頂的把手。夏天更是,驚恐的一隻手抱緊檀木箱子,一隻手抓着把手,盡全力把箱子護好。
“少爺,您還是把箱子給我吧。”
前面的男生向夏天伸出手,想把箱子拿過去。夏天看了一眼快要掉到地上的箱子,不甘心的把箱子往前面挪了挪,讓男生拿了過去。
“拿好,不能弄倒了。”
“是,少爺。”
旁邊本來神情鎮定的婦人聽到男生叫夏天爲“少爺”,而且態度還是如此的卑恭,說話謹慎,頓時心緒就不好了,心裡七上八下,極力攢測夏天的真是身份。
車裡的人都各懷心事,二十分鐘後終於結束了顛簸的路程,走上了石子鋪就的雙行道。車開過傳來“咯嘣咯嘣”的聲音,夏天覺得有趣,好奇的看着窗外。
冬天了,外面一片一片的田地,田間小道上的樹木還很蔥綠,視野廣闊,空氣清新,好不舒服愜意。夏天把頭伸出窗外,涼爽的風吹到臉上,頭腦瞬間清醒。
“少爺,您這樣會感冒的。”
“放心啦,我沒那麼脆弱。”
“少爺,您要是感冒了我們是會受到懲罰的,請您還是爲我們考慮一下吧。”
夏天瞬間滿頭黑線,不滿的瞪了眼男生,還是把頭收了回來,乖乖的把窗給關上。
“我的脾氣就是太好,你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得做什麼,難道你們不覺得身份顛倒了嗎?”
“少爺,我們是在爲您考慮,並沒有要您聽命於我們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個姓湯的到底對你們做了什麼讓你們變得這麼死板無趣,還會對我頤指氣使的了?”
“少爺,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面,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夏天真心覺得要瘋了,想當初,他和姓湯的說話感覺肺都要氣炸,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現在呢,姓湯的終於不在了,結果他身邊的人都是些這種性格的人,和姓湯的一樣一樣的,簡直就像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一個地方?
想到這裡他好像能想通了,立刻問道:“你們,是不是和姓湯的來自同一個地方?”
“是的,少爺。”
聽到回答,他總算是明白了,難怪這些人說話總是讓他很不習慣,一板一眼, 不帶感情。看來,他身邊的這些人都是姓湯的留下來的,但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姓湯的都已經死了,這些人還留下來到底是因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