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主席說了,有付出,就有回報。】
【新年快樂:-)】完了,被發現了。這是我看清屏幕裡那人後的第一個想法。
因爲緊張,我的手開始晃動。鏡頭本身就拉至了最長焦距,我這一晃,屏幕裡的畫面就抖得更厲害了。屏幕裡的他們移來抖去,我不確定樓下的、被圈進取景框裡的兩人是否發現了我們,只見他取下了頭頂的軍帽,死盯着我們這個方向,然後微微站起身,拍了拍坐在他旁邊的那人。
而樓裡的我們,就通過相機上的那塊小屏幕,和那人對視着。他在鏡頭前,我們在屏幕外,這種感覺,頗似恐怖片裡的橋段。
靠在牆上休息的陳大哥,也被閃光燈吸引了過來。他丟掉菸頭,轉身看向窗外。
“走!”就在我死盯着屏幕的時候,蔣先明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說着,他就第一個轉身,跑出臥室。沒等我反應過來,吳林禹就用力推了我一把,也拽着我跑了出去。慌忙中,我一手穩住胸前的相機,一手按着背上的槍,跟着他倆跑出了臥室。
腺素上涌,我明白了現在的處境:偷拍不成,反被發現,是時候跑路了。
跑進客廳的時候,我好像聽到樓下有人在吼什麼。也顧不上去聽明白了,前邊兒的蔣先明和吳林禹跟狗一樣,直衝樓道。我如果跟不上速度,就會影響隊伍,被“解放軍”堵在這樓裡。腿動身晃,如果用第一人稱的鏡頭記錄下我的所見話,這跑下樓的過程,一定會是劇烈抖動的畫面。甚至都能把觀衆抖得嘔吐。
其實說“跑下樓”已經不夠貼切了,我學着前邊兒兩個的樣子,兩步一跳,三步一躍,一排階梯,用不了兩秒的時間就能下完。在這過程中,我還得顧忌身上的相機和步槍。戰地攝影師,果然是件艱苦的差事。
假如腳步稍有不穩,踩空或者是踩滑了一步,一定會被摔得頭破血流。但這時候的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只想快點逃出這樓裡,不被人堵得沒有出路。沒想到我的速度、我的平衡性還不差,縱使前邊兒的兩人如瘋狗,也沒甩出我多少距離。至於身後的陳大哥有沒有跟上,我就沒空去關心了。
樓道里,滿是腳步踏下的聲響。
有重力的幫助,下樓的速度,要遠高於上樓的速度。很快,迴繞不停的階梯就到了盡頭,我們回到了底樓。沒有喘息的時間,我跟着前邊兒的兩個,又衝出了大樓。出樓一望,還好,和進樓時一樣,沒有人趕過來。
蔣先明喘着氣,轉頭望了望,很快就尋好了路線。
“走這邊!”說着他又跑了出去。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在說走那邊,只知道他識路,我跟着他跑就行了。工地上坑坑窪窪,本身就難走,跑起來就更不用說。但那種有人追逐在後的緊迫感,再加上腺素的刺激,我依舊是健步如飛。
因爲雙手都護着相機和步槍,我不能依靠擺臂來維持身體平衡,有好多次,都差點歪倒在地。回過頭,我想看看後邊兒到底是不是真有人追上來,卻只看到了疾跑在後的陳大哥。
耳邊的風呼呼的刮過,不一會兒,我感覺到嗓子有點幹,氣也有些喘不過來了。轉頭四望,發現周圍的大樓都還是棕黃色的,我們還在剛纔的小區裡。只是腳下的路不再坑窪難走,而是變爲了平整的行步小道。
這裡,或許是小區已經開售交付、並有人居住的期房。
蔣先明對這小區也不是很熟悉,他左拐右拐,最終將我們帶到了一堵圍牆邊。這堵牆漆着白色,是那種開發商圈地時臨時建起來的泥灰牆。上邊兒光禿禿的,沒有嵌入玻璃片之類的防盜陷阱。但圍牆有些高,僅憑跳躍而起的高度,很難翻越過去。
蔣先明剎住身體,轉頭四望。四周都是圍起的白牆,沒有他路,除非折路返回。蔣先明跑到牆前,靠在牆邊兒,只見他扎出弓步,並起雙手,托出手掌,對我們道:“來,上!”
這個動作我在電視裡邊兒見過,他是想讓我們踩上他的手掌,再借他的力託我們上去。吳林禹點了點頭,沒有猶豫,直接將步槍滑到身後,接着幾步助跑,一腳踏上他的手掌。蔣先明鼓了鼓腮幫,手臂發力,一下就將吳林禹託了上去。
“你,快點!”吳林禹翻上牆後,蔣先明對愣着的我喊了喊。
這動作我雖然見過,但從未實踐過。我擔心自己笨手笨腳,不能像吳林禹那樣乾淨利落。但事情至此,我也沒理由再猶豫了。我將相機滑到身後,沉下一口氣,朝前跑去。
右腳剛踩在蔣先明的手掌上,就感覺腳下一股力量擡起。升起之中,我的膝蓋沒能打直,下意識的往下一彎。但幸好,托起的高度已經足夠我抓住牆頂,手指扣住,我這纔沒有倒仰過去。
吳林禹爬在牆上邊兒,幫了我一把力。手肘撐上,扭腰擡腿,我這才成功翻到了泥牆上邊兒。
陳大哥也照着這個方法翻上來後,我們再將牆下的蔣先明給拉了上來。還好,在這過程中,我並沒有見到後邊兒有人追上來。跳下牆,腳下是生着雜草的泥塊,面前是幾棟已經修繕成型,支着鋼管,還未來得及貼上瓷磚的洋房建築。
我們又來到了另一塊建築工地。但只要逃出了大樓、逃出了小區,事情就好辦多了。胸口不住的起伏,四人喘氣不停。蔣先明擡起頭,在原地轉了幾圈,像是在思考接下來的返程路線。
是的,必須得回學校了。現在我們已經被發現,“解放軍”和學校又處於半敵對狀態,如果再繼續待在附近,那太危險了。蔣先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嚥下一口口水,然後指出一個方向,又帶我們小跑了出去。
在陌生的城市裡,根本就別提什麼方向感了。我只知道,蔣先明帶我們跑出了建築工地,又來到一片陌生的街區。陰微的陽光還在頭頂,擡頭一看,不知從哪裡飄來了一大塊灰雲,遮蔽了直射而下的陽光。
拐進街區,走在行道樹下,四人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看來只有回去了。”吳林禹微喘着氣,轉身往後望了一眼。
“廢話。”蔣先明在努力辨認眼前的道路,“還等着被他們逮住?”
“剛纔……剛纔怎麼回事?”陳大哥好像還沒喘過氣來,“怎麼閃了道白光?”
蔣先明回頭瞥了我一眼,啐了一口痰到行道樹的樹根。他有些生氣的說:“要問,就問他!”
“怎麼回事?”吳林禹也問了我一句。
“我就說等來一個累贅,還他媽嘴犟。”蔣先明繼續在前邊兒抱怨,“哼,還談什麼高科技,就是個半吊子!”
相機是我操作的,事故也是我引發而出。我解開襯衫的領釦,平息胸口的起伏。難聽的話入耳,我也只能低頭看着相機,無法回駁他的抱怨和指責。閃光燈肯定不是無緣無故跳出來的,我推測的話,客觀原因有二。一是頭頂陰下的光線,二是剛纔那臥室的採光不好。
而主觀原因,就是我自己不熟悉相機,沒有因光線的改變,去調整相機的參數。相機本身有測光功能,剛纔肯定就是光線太暗,依照程序工作的相機,檢測到了周圍的光線不適合拍攝成像,便跳出閃光燈,用以光線輔助。
仔細一看,相機的調整輪果然是轉在a檔的位置。至於這個“a”代表什麼,我也說不清,只能推測出“a”是“auto”——也就是“自動模式”的英文縮寫。
“呃——”我的語氣裡滿是歉意,“是我不太會用,沒有調整好。”
“對不起。”我丟下相機,擡起頭,看向他們三人。內心裡,愧疚滿滿。或許,吳林禹真的不該邀請我來。我來了,也只是影響了他們的任務,沒有起到任何推進作用。
吳林禹看了看我,然後伸手拍向我的肩頭。他安慰我道:“不想了,反正解放軍我們也看到了,沒出事故就好。”
走在最前的蔣先明嘆了口氣,說道:“看是看見了,但事情難辦了。你這光一閃,許崇勇肯定以爲我們在搞什麼小動作。”
“也不一定嘛,我們都躲在樓裡,又沒露面,他怎麼又知道是誰?”陳大哥在一家副食店前停了下來,然後走向放至飲料的冰櫃。
冰櫃的玻璃上覆着一層灰,有些看不清裡邊兒的情況。陳大哥拉開櫃門,發現裡邊兒還擺有飲料。他背好槍,伸手進櫃,提出四瓶可樂,分發給我們。
蔣先明反應迅速的接下陳大哥扔來的可樂,他駁道:“許崇勇又不傻,昨天出的事,今天就閃光,有那麼遇緣?”
陳大哥抹走額頭滲出的汗珠,他看着蔣先明,擰開了瓶蓋,沒有答他話。
這時,吳林禹迅速轉頭回望了一眼,他拍了拍飲水中的陳大哥,說道:“水歇會兒再喝,好像有人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