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王叔就開始搬下窗臺上的盆栽。兩臺盆栽剛搬走,我就聽到了車子開進了小區的聲音。
二樓距離地面很近,在特定的角度能看到室內的情況。我們擔心被發現,便躲進了臥室裡。
“是這裡吧?”樓下傳來了話語聲。
“應該是了。”
“按那牌子上畫的,就是這裡。”
“看起來這兒沒人住啊。”
“這裡還停得有車,應該錯不了。”
“下車,挨着搜,要活的。”
“黑皮,我帶人去這兩棟樓,你們去那邊轉轉,眼招子放敞亮點,把樓口都堵住。”
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後,樓下響起了車門關閉的聲音。光是聽聲音,分辨不出來有多少人,只能知道說話的都是男性。六個人站在臥室門口,豎起耳朵聽着樓下的動靜,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
王叔快步走到窗臺前邊,悄悄往外探了一眼。
“有槍。”王叔跑回來說。
“人多嗎?”吳林禹低聲問。
王叔邊走向臥室的窗戶邊說:“沒數,一二十個吧。”
程佳華用手背蹭了蹭下巴的鬍子道:“怎麼辦,這麼多人打不過啊。”
樓下響起警報音,這聲音以前聽到過,是志娃的摩托車發出的。
“我的車......”志娃又惶恐了一句。
“都什麼時候了,車就別想了。”周志宏道,“我們是去道歉,還是逃跑?”
沒有人回答他。
聽着樓下密集的腳步聲,我的心跳越來越快,只得捏緊步槍,緊緊的盯住防盜門,擔心有人破門而入。吳林禹把耳朵貼到防盜門上,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從他們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來判斷,這羣人準備一層樓一層樓的找。
防盜門短時間內是破不開的,這爲我們爭取了不少時間。
張大叔取下眼鏡,坐到牀墊上。他說:“打不過的話只能跑了。”
“不是現在跑,”王叔從臥室的窗戶走回來說,“咱這樣,等他們都進樓了,我們就從這窗戶跳下去。”
聽到王叔的計劃,我們紛紛走到那窗戶前,往下看去。整個小區的平面結構大致是一個“目”字形,“目”字中間的那兩橫就是裡邊的樓房,當然,小區裡的樓房不止這個數量,一共有六七棟。樓外邊圍着的都是馬路。
站在這裡往下一望,正對面就是另一棟樓。樓與樓之間,留着一條一兩米寬的過道。過道里堆滿了裝修垃圾,路邊還有未融化的積雪。
僅僅兩層樓的高度,跳下去沒有任何問題。只需要等他們進樓裡搜索了,我們再趁機逃走。
“我操,這裡還有兩匹馬。”樓外隱隱約約的有聲音傳來。肯定是有人進到了馬兒住的那棟樓。
“車鑰匙帶在身上沒?”王叔問程佳華。
程佳華捏了捏褲兜,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給我。”王叔說。
程佳華取出了車鑰匙,拿給了王叔。王叔接過鑰匙,指着窗戶說:“我最先跳,你們下來之後,就在下面這個路口等着我倒車過來,車門就別開了,直接往貨箱上鑽。”
“要抓穩,我等會兒起步會很快。”王叔接着安排道。
我們連連點頭,這計劃還挺靠譜。張大叔靠到窗戶邊問道:“多久跳?”
“還不急,門是鐵的,他們這樣搜着很慢,一時半會兒還發現不了我們。”王叔說着走出了臥室。
他剛走到臥室門口,就和吳林禹裝了個滿懷。吳林禹推回王叔,神情有些慌張的脣語道:“有人來了!”
我這纔想起吳林禹剛纔沒在臥室裡,他一直在門邊偷聽着。我們立即屏氣凝神,豎起耳朵傾聽門外的動靜。
果然,門外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但隔着一扇防盜門,我聽不太明白,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緊張過度而產生的幻聽。
半分鐘後,門外真切的傳來的話語聲:“這裡的地很乾淨,肯定有人住過。”
“嗯,錯不了,牆角還有一堆蜂窩煤,垃圾袋也有。”
對話完後,響起一陣敲門聲。肯定沒人會去開門,敲了兩聲後,他們也停下了。
王叔壓着無聲的步子,走到門前,從貓眼裡看了門外一眼,然後輕輕的把左耳貼在了防盜門上。門外的人或許是在竊竊私語,也或許是沒有說話了,總之周圍安靜得只有我的心跳聲。沒聽多久,王叔就又走了回來。同時,門外響起了有人下樓的聲音。
王叔坐到牀墊上,拉開衣袖,拇指和食指握着他那塊年代久遠的表,低頭靜看,像是在等待什麼。我無聲的走到吳林禹身邊,用耳語將王叔的計劃告訴了他。聽完,吳林禹默默的點着頭,他肯定明白我們現在只有逃跑的份兒了。
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王叔突然站了起來,頭部朝窗戶的方向迅速扭了一下。他做着脣語說:“跑!”
剛邁出步子,我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跑樓梯聲。估計是剛纔那兩個人咬定了我們住在這裡,便回去找來了更多的幫手。
“去幾個人,在窗戶外邊守着。”門外響起了一個命令般的聲音。
聽到這,我們的心立即被提緊了。趕快!趕快!要不然這逃跑的機會也沒有了。王叔背上槍,第一個跳了下去。
我是第二個,剛跳出樓,樓裡邊就想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
他們是在用子彈破門。
這更像是催促我們快些動作的信號。聽到槍聲,後面的人動作不免快了許多。王叔更是沒有猶豫,他把衝鋒槍背到肩上,迅速從那個過道口子裡拐了出去。這點兒高度,對我們幾個小夥子來說很輕鬆。
但一兩米的高度,對張大叔來說有些困難,他最後一個跳出樓。跳下來後,他的眼鏡都抖歪了,我們及時扶住了他,纔沒有坐倒在地上。
從這條不寬不窄的過道走出去,就能看到用於在小區內通行的水泥路。沒等我們走到拐角處,就聽到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看來王叔成功進入並發動了皮卡車。
隨着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我們貼着樓壁,探頭一望,就看到皮卡車後退着向右拐了個急彎,拐到了我們面前的這條水泥路上。倒車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退到了我們面前。
不等車停穩,吳林禹就帶頭衝了出去,然後躍上貨箱。
“都下來!人在下邊兒!”樓那面有喊聲傳來。看來是有人發現了。
不容多想,我也把步槍甩上貨箱,和程佳華一起翻了上去。這種逃命的關頭,大家都有不得半點兒懈怠。五六秒的時間,我們就全擠進了貨箱裡。吳林禹狂拍了幾下車頭,吼道:“走!”
車子起步果然很快,差點兒把最後上來的程佳華甩了出去。發動機的轉速不斷提高,發出了很噪的轟鳴聲。皮卡車快要開過那棟樓時,突然有三個人從樓梯的另一邊跑了出來。他們看到了疾馳着的皮卡車,立即急停住身子,免得衝進了水泥路里。
同時,他們擡起了手中的槍,朝我們射來子彈。槍聲響起,貨箱裡的人不自覺的佝下身子躲避。但貨箱的擋板不高,裡邊又擠着五個人,根本躺不下去,所以要躲避子彈,只能靠運氣。雖然擁擠,但所有人都撅着屁股,儘量把頭埋到貨箱擋板下邊。雖然姿勢難看了點兒,但保命最重要。
刺耳的槍聲之外,還有志娃害怕的叫聲。
也許是我們的運氣好,也可能是他們的槍法太差。三人這一陣慌亂的射擊,都沒能打中我們的身子。後來是吳林禹勇敢的擡頭,隨意的舉槍還擊了幾下,他們才停了火。在他們射擊的同時,皮卡車也在不停的提速。很快,我們就要開過樓外草坪的區域,直衝小區大門了。
yes!我忍不住在心裡狂喜了一句,這場簡單得有些不刺激的死裡逃生看來要成功了。
可抱着頭的手剛一放開,我擡頭就看到,草坪兩側的區域停放着之前看到的六輛車,在那輛越野車的車頂上,單膝跪着一個人。
最令我吃驚的是,他正扛着一個類似於火箭筒的東西,瞄準着我們的方向。
我還沒辨認出那到底是不是火箭筒呢,伴隨着一聲低悶的氣焰聲,他扛着的那個鐵筒子尾部就噴射出一股巨大的火焰。瞬間,筒子前邊的尖端物也飛速朝我們射來。
我還沒來得及轉過頭看那物體飛到哪兒去了呢,就聽到了爆炸聲在前邊響起。
射出來的東西,他媽的真是火箭彈。
響亮的爆炸聲快要刺破耳膜,眼前火光一閃,我感到,自己從貨箱裡甩了出去。火箭彈應該是射在皮卡車右前方的位置,被引爆後,強大的氣浪,直接把皮卡車掀了起來。這只是我的猜想,因爲我根本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火箭彈應該沒有射中皮卡車,要不然自己早被炸死了。
沒有電影裡那樣的天旋地轉,我只是感覺,自己被甩出貨箱後,腦海裡白光一閃,重重的摔倒了路旁邊的水泥坎子上。火箭彈炸出來的細小水泥塊,如雨點般的朝我們撲來。我趕緊恢復了神智,雙手抱頭蜷縮在地。
好在觸地的位置不是頭部,水泥坎子的棱角也比較光滑,只是把我的手臂給硌疼了。大大小小的水泥塊兒,沒什麼殺傷力,只是濺了我們一身的灰。受傷最重的部位,是耳朵。剛纔近距離的爆炸,高分貝的響聲就在耳邊,讓我現在的耳朵鳴個不停。我站起身,邊搖頭邊拍打耳朵,想早點兒甩走這煩人的耳鳴。
王叔駕駛的皮卡車,被火箭彈給掀翻後,直接側翻到了地面上。
帶着慣性,皮卡車又側滑出十幾米。貨箱的擋板與地面高速摩擦,刮出好多火花來。
這種畫面,我一直以爲只能在電影裡看到。但我可沒有心情去欣賞,只祈禱王叔在車裡邊兒不要出事。
我聽到吳林禹罵了一句,他的後背好像是撞到了坎子上,疼得他躺在地上嘶嘶的叫。其他的幾個人,也都沒有受什麼傷。志娃撿起他的帽子,已經拍拍灰站起來了。我抹了抹臉上的塵土,吐走一口帶有灰塵的口水,走過去扶起吳林禹。
“砰!”
剛扶起他,身前就響起了一聲槍響。我扭頭一看,是剛纔朝我們開槍的那三個人追了過來,離我們只有七八步的距離了。同時,我們所住的那棟樓門口也源源不斷的有人涌了出來。如王叔所說,大部分人都帶着槍。
吳林禹這時從疼痛中反應了過來,他雙腳一蹬,坐移地面,想拿到掉在身後的步槍。衝在最前的那個人,看見了吳林禹的動作,他幾個大步跨到我面前,一腳把蹲着的我踢到,然後跨過我的身體,踩住了吳林禹剛觸到步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