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小亭,隨着雲層的遷移,光影在雷千恆的臉上流轉,衆人無言,空中只有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所以....你準備接下來怎麼辦?”
林天致終於出聲,儘管他也沒想到雷千恆有着這樣的過往,發問的音調有點顫抖和遲疑,但終究需要一個人來打破壓抑的氛圍。
雷千恆擡起頭來,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三位夥伴,說到:“我記得當時還有一個女孩,應該是沒被我殺死,我想去找她。”
林天致還沒接話,蕭雲就接着問道:“然後呢?先不提你能否找到一個十幾年前僅僅是見過一面的人,假如你找到了,你要做什麼?”
雷千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或許不管做什麼都無法抵消她受過的痛苦吧,但是我不可能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我很早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真的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就當作用我的生命來賠罪了。”
沒撒謊,他真是這麼想的。
蕭雲眯起眼睛,皺着眉頭,咬牙切齒卻又無話可說。
“怎麼能這樣?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林天致的聲音突然擡高,雷千恆詫異的望着他。“當時的情況誰也不清楚,你是被人控制了也說不定啊,想想你父親的付出和犧牲,你還能這麼輕鬆的說出用生命賠罪這種話嗎!?”
看着氣都要喘不過來的林天致,雷千恆詫異之後心中有涌起一股暖流。
“林天致,你誤會了,我沒有尋死的意思,只是這件事我不得不去完成。況且我是血夜前成員這件事也不知道能瞞多久,儘管不知道爲什麼我最近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暗殺,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和我在一起你們恐怕會有危險。”
雷千恆站起身,拍了拍林天致的肩膀,說到:“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有緣還能再見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一別會是永遠。
“可是....白璐你也勸勸他啊。”
雷千恆看見亭口的白璐一聲不發的低着頭,身體微微顫抖,神情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一個女孩子聽見朝夕相處的隊友居然殺過人,會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
在雷千恆走下最後一格臺階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白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那個女孩,名字叫做白璐,她有個哥哥,叫做白宸。”
此話一出,雷千恆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此刻他突然感覺到周圍是多麼的安靜,連鳥鳴聲和風聲都消失不見,只有白璐的聲音在他耳中迴響。
“十年前,她的家突然被從天而降得雷擊劈得粉碎,連哥哥也爲了她付出生命。”
雷千恆想回頭,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石化了一般無法挪動半分。
白璐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然後跑過他身旁,雷千恆想伸手叫住白璐,卻發現自己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看着白璐在自己眼前消失。
蕭雲和林天致也呆立在原地,誰也無法預料到這個發展,三人一起僵化了足足五分鐘後,接受能力最強的蕭雲才反應過來。
“天致,你留在這兒陪千恆,我去找白璐。”
“......啊好。”
經他這麼一說,林天致才恢復清醒,把趕緊把雷千恆拽回椅子上,擔心的看着他,蕭雲已經匆匆的離開去追趕白璐了。
“好些了嗎?”林天致拿起自己帶在身邊的水壺,遞給雷千恆。
緩過神來的雷千恆拿起水壺,灌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你這是啥啊?!這麼苦。”
“嘿嘿,我的特製飲品,味道怎麼樣?一下子就清醒了吧。”林天致一臉陰謀得逞的壞笑。
“.....謝謝。”
“不用啦,看你受打擊很大的樣子,沒事吧?”林天致雖然表面上還是笑着的,但他語氣中的擔憂還是被雷千恆聽在耳裡。
“沒事兒,只是有點驚訝而已,我也沒想到當年那個女孩竟然就是白璐,真是造化弄人啊,這樣不是挺好嗎?起碼我不用花這麼多時間去找她了。”
林天致當然很清楚問題不是在這兒,儘管他們對白璐的過去了解不多,但也從各個渠道聽說了白璐在過去十年的情況,比如孤僻內向,無法交流等等,雖然三人見到的白璐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甚至可以說完全不符合傳聞中的描述,可是那些都是曾經真實的,林天致都無法想象白璐是在這種環境下孤獨的度過十年。現在突然知道是自己親手導致重要的朋友承受這種痛苦,換成林天致也一樣接受不了。
白璐那邊恐怕更加麻煩,但交給蕭雲應該是可以放心的。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現在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血夜的影響,白璐的經歷在許多人身上都發生過。”
“我知道,正因爲我知道血夜給許多人帶去了不幸,我才更加的痛恨血夜,也痛恨曾經身處其中的自己,而且是我親手造成了白璐的不幸,我已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
林天致第一次看見真正完全沉浸在自責之中的雷千恆,他之前裝出來的堅強終於崩塌,露出了他最真實的一面,脆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