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現代的文明,去評判古代的道德,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活人祭劍這種事,現代當然是故意殺人。
不過,放在那個血莽的時代,則成爲流傳千年的傳奇。
干將莫邪兩口子,自己都祭劍了。
找誰說理去?
當然,這種以生靈煉劍的法門,自己是肯定不會學的。
在四位鑄劍大師的指導下,秦洛繼續學着別的。
很難想象……
在春秋戰國時期,古老的東方,鑄劍文明,其實已然到達了一種巔峰。
在工業革命之前,整個封建社會時代,鑄劍的水準,其實是上下起伏波動的。
而春秋戰國,則一直都在那個制高點上。
“墨家劍。”
“墨家鑄劍,同樣是一絕,歷代矩子,都掌握着一種無名之鐵的鑄造方法,極其鋒利,極其堅韌,可吹金斷玉。”
“我曾觀過鉅子鑄劍,是九種不同的材質,金銀銅鐵,石,玉,骨,木,熔岩,混雜在一起,可鑄就絕世好劍。”
已經看過很多劍,一把墨家劍,吸引了秦洛的注意力。
墨家,政治理念是兼愛,非攻。
不過,在兵器上的造詣,卻是冠絕當世。
原來那個時代,墨家就已經用到合金劍了。
手頭沒有精密的科學儀器,秦洛沒法判定,這把墨家劍的具體材質。
等走出系統空間,墨家劍,應高也早已消弭於歷史長河,不復存在。
秦洛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
這是不可避免的遺憾。
再者……
這種劍,要想鍛造,實在太過艱難。
光是材料的蒐集,就是一個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
等又看了幾把,看到接下來的一把劍,秦洛再次被震撼。
七星劍。
這個七星劍,可不是現存的那些個七星劍,而是最古早版的七星劍。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也並非和道家有關。
而是……
寶劍的材質,是取之於七種不同的天外隕鐵,經過鑄劍師二十年的錘鍊,方纔鑄造而成。
七星。
真正的七星。
秦洛:……
無言以對。
這些鑄劍師是瘋魔的,也是幸福的。
傾盡畢生之力,只爲完成一件絕世之作。
……
接下來。
秦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過了多少把劍。
凡是能想到的材質,早就被春秋戰國時代的鑄劍師,以一種近乎窮舉的方式,反覆研究過了。
有些材料,自己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根據四位鑄劍大師而言,卻是真實存在的。
這有點像是一個地球online的遊戲。
最早進入服務器版本的“玩家”,已經把能開發的地方,開發的差不多了。
等到後面進入服務器的玩家,其實很多稀缺資源,都已經找不到了。
這個過程……
甚至讓秦洛的宇宙時空觀,都隱隱生出一些微妙的變化。
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聽上去很悠久,很古老吧?
但……
倘若把時間線拉到更長的維度……
如果把地球從誕生到現在的幾十億年時間,比喻成一天的話……
人類文明的發展史,不過是23點59分的最後一秒。
他莫名感慨。
……
觀千劍而識器。
這並非是個虛詞。
不知用了多久的時間,秦洛也不知道自己看過多少把劍,倒是不至於看吐,反而是完全的沉浸其中,甚至有些意猶未盡。
古人和現代人的智慧差距有多大?
其實並沒有多大。
那些種種的智慧結晶,奇思妙想,結合起來,便是……文明。
在這條文明的長河之中,酣暢淋漓的遊過之後,秦洛開始學習鑄劍。
鑄劍之難。
首在選材。
各種金屬的特性,在不同溫度下的不同變化,鑄劍大師們,早就研究的格外透徹。
在系統空間的模擬環境下,秦洛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一個材料學的學生,廢寢忘食的學習着。
同時。
自己腦海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很多奇思妙想。
現代很多材料,同樣也是古代沒有的。
有點一代版本一代神的感覺。
比如……
現在社會,陶瓷刀已經被廣泛應用,這,春秋戰國,肯定就沒有了。
秦洛感覺……
自己像是一個紐帶。
站在歷史的長河,古代與現代的分水嶺上,一眼看見歷史,一腳踏在當今。
浩瀚兩千年,在腳下滾滾流逝。
……
不知過去多久。
他轉而醒來。
看了手機,還是凌晨,茶姐已然安然睡去,卻像是一條八爪魚一樣,緊緊的抱着自己。
秦洛反手摟住她,輕輕舒了口氣,不由也再次的閉上眼睛。
安然睡去。
每次從系統空間裡出來之後,自己都感覺,彷彿像是度過了另外一段的人生。
這時秦洛都莫名想起,曾經和張子奇在上學時的一段對話。
話題是,當你以後,賺了很多很多錢,功成名就之後,你會選擇去幹什麼?
大家的理想都很俗氣。
包括什麼香車美女,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會所嫩模之類的。
唯有老張說,等以後有了錢,不爲現實壓力發愁時,老子要去讀很多很多個學位,把想學的都學一遍,活到老,學到老。
就……很裝逼。
當時就被羣嘲了。
不過,當時的自己,是有點被他這種境界震撼到的,因此纔會對這件小事,記憶如此深刻。
而現在……
他爲人民服務,肯定是做不到的了。
反倒是自己……
一件一件,挨着學過去,雖枯燥,卻極度的充實。
……
第二天一大早。
在生物鐘的作用下,秦洛便早早醒來。
茶姐還在睡,於是也沒打擾她,下樓去修煉五禽戲。
鑄劍任務完成後,會有一本劍訣的獎勵。
這讓秦洛,一時間也有點隱隱的期待。
五禽戲的神效,自己已經感受到了。
系統獎勵的東西,絕對不是那些花拳繡腿,而是真正的傳武法門。
是兼具殺人和養身功效的真功夫。
雖然現代社會,已經很少有用武之地。
但強身健體,總歸是沒錯的。
五禽戲中有最溫和的“鹿戲”,自己從中選擇了兩招,都教給了爺爺,簡單練習。
據爺爺說,效果很好。
極大的改善了他的腰痠背痛。
……
晨練過後,正準備去吃早餐,張子奇的電話,便是打了過來。
“老同學,睡醒了沒有?今天是繼續留在縣城?還是要跟我下鄉?”
“我還是有工作的。”
“你昨晚說,要考察龍泉劍,我那邊正好有幾家廠子,伱要想去看的話,我幫你安排。”
張子奇昨晚閒聊時,都沒提到這些。
不過,他心裡卻是門清。
不僅送了秦洛書,現在還主動安排,透露着一種靠譜。
“下鄉吧。”
“哈哈哈,我肯定是要親自去看看的。”
秦洛笑着說到。
於是張子奇也當即答應下來:“好,那半個小時後,我去接你。咱們一起走。”
簡單的吃過早飯,張子奇便已經趕來,一起上了車,沿着他給的位置,導航而去。
“這家廠子,就是以前的國營廠,曾經是本地首屈一指的鑄劍企業,現在也還是,根正苗紅。”
“雖然規模沒有那麼大了,不過,生產任務,大都是特殊任務。作爲國家禮器供應的。”
“龍泉劍的歷史,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歷任國家層面的大佬們,其實都接受過龍泉劍作爲禮物。”
“事實上,這份產業,之所以在那個特殊的時代能夠保存下來,還要完全得益於周公的高瞻遠矚。”
秦洛輕輕點頭。
這樣的廠子,的確是根正苗紅。
不過,龍泉劍的傳承,曾經斷絕過,這也是真話。
現代的各種工藝,倒都是最近幾十年,重新研究出來的。
斷絕傳承這種事情,當真是很麻煩。
相當於又重來一遍。
大體上的技術思路,肯定是繼承了的,但很多細節之處,經驗上的東西,就得重新摸索了。
張子奇在給秦洛詳細介紹過後,便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嗓門極大的,和那邊的人,用本地方言說着,應該是安排前去參觀學習。
這裡的方言很難懂,秦洛也聽不懂。
不過……
倒是看出一點端倪。
似乎,兩人發生了一些言語上的衝突,安排的不是很妥當。
張子奇在電話裡吼了幾句後,似乎也顯得有些無奈,掛斷電話。
轉頭看向秦洛,眼中流露出一絲抱歉。
“不好意思啊,老秦,要不換一家吧,這家廠子目前剛接到個奇怪的任務,正在忙着呢,估計是研發的不太順利。”
“火氣大的很,我也沒法強行安排。”
張子奇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也沒有用“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那種姿態。
很是尊重內行的權威。
爲此,寧願讓秦洛失望。
秦洛微微一笑,眼中卻是流露出一絲好奇,不由問道:“是什麼重要任務?如果不涉及到保密的話,說來聽聽。”
“說不定,我或許有什麼思路呢?”
張子奇看了他一眼,擺手笑笑。
“你?”
“你懂個屁!”
“你懂的肯定還沒我多!”
畢竟他是本地人。
而秦洛,都沒接觸過這些,去哪裡懂?
面對這樣的質疑,秦洛再次笑笑,卻還是堅持道:“說說唄,說不定我懂呢?”
“你他媽是真犟啊!”
“行,那我告訴你!”
“你有沒有看過一本小說,叫做《碧血劍》?”
他轉頭笑着問道。
秦洛微微抿嘴,很快了然:“當然。難道他們要仿製的,是金蛇劍?”
金蛇劍屬於奇形劍。
曲曲折折,各種弧度。
鍛造起來,是要比普通的劍,更加麻煩的。
而且,麻煩程度提升了不止一籌。
秦洛之前去看過當地的寶劍一條街,即便在這些集散地,都沒見過任何一把類似於金蛇劍的寶劍。
“是叫金蛇劍。”
“不過,也叫馬來劍,穿越火線你肯定玩過吧,咱們之前一起玩兒的,就是那把黃色的馬來劍。”
“這一批馬來劍,是計劃用於外事的,不過,好像出了點問題……具體什麼問題,我也不太懂。”
“你肯定也不懂,咱就別去摻和了,這個屬於特殊情況,不具備普遍性,我們去看個更典型的。”
張子奇看着秦洛說道。
秦洛卻是擺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出的問題,應該是劍身彎曲的弧度,完全不按照設計的來,甚至連筆直都做不到。”
嗯?
聽到這話,張子奇微微一愣。
“你……你蒙誰呢?”
“別在這兒給我一本道啊。”
“一本道”這個梗,在上學的時代,還算是比較流行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秦洛瞪了他一眼,卻只是說道:“要不你打電話過去給廠長,我來跟他說,他會不會說普通話?”
金蛇劍,是一種相當的非典型的劍。
特殊到什麼程度?
特殊到,歷史上,幾乎都很少有關於它的記載,因爲鍛造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在金庸的小說裡了。
至於又名馬來劍,馬來那邊,秦洛就不清楚了。
但猜測,估計龍泉這邊的匠人,也是不會的。
自然,自己是會的。
張子奇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洛,猶豫片刻,還是掏出手機,再次撥通那邊廠長的號碼。
連續撥了兩遍,人都沒接。
張子奇也是執着,有股子韌性,繼續撥,到第三遍的時候,終於撥通。
“我有個朋友,問你……”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問題。
秦洛順手拿過手機,聲音清朗的說道:“你好,是不是無法解決淬火後內應力不勻的問題?”
聽到這話……
電話那頭的廠長,微微沉默了幾秒鐘,聲音頓時變得溫和了幾分:“是的,目前就是這個問題,您是?”
“等下我過去細聊吧,電話裡講不清楚。”
“好的,好……哈哈……那麻煩了。我在門口等你們,直接過來就是。”
廠長訕訕笑着,便已經瞬間被折服了。
能一句話道破問題,說明人家是很懂的。
甚至,很有可能,有解決的辦法。
淬火後內應力不勻這個問題,是金蛇劍因爲獨特的形狀,而特有的問題。
在鑄造的時候不會存在這種情況,只有在熱處理之後,纔會出現。
核心原因,還是爐溫,溫度不勻。
掛斷電話……
張子奇一時間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洛。
“我草!”
“很秀啊!”
“可惡,給你裝到了!”
“你會?”
“給我講講?”
秦洛哈哈一笑,用着學生時代特有的口氣說道:“乖兒子,叫聲爸爸,爸爸就告訴你。”
張子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