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治好了那頭中毒的牛,時不時也會有人尋趙清河看病,只是爲數不多,與其他大夫想必依然是個大閒人。
趙清河依然淡定處之,平日空閒的時候或是端着醫書看,或是指點侯哥兒。自從他出手救治好那中毒的牛,侯哥兒對他越發信服,更加認真的跟着他學。
而趙清河配置的消毒藥也終於開了張,趙清河自打來到病馬監並沒有刻意將這藥拿出來兜賣。他現在還沒有名氣,病馬監裡的人還未曾真的肯定他,若是幹這樣的事,只怕更是被人瞧不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反正他的藥是好的,他也不愁以後賣不出去。而之前那些打探的人也一直未前來購買,趙清河也已經料到,雖然大傢伙都知道防勝於治,可實際總是捨不得在沒病的時候投錢。如今有人來購買,雖然只買了一副也讓他挺意外的。
曹寬瞧見了,嘴巴里又冒出些不動聽的,“沒病沒災的也給畜牲開藥,別鬧出事來又賴在病馬監頭上。”
趙清河則道:“若是年底弄個最佳員工投票,我必是會頭給你。”
曹寬沒聽明白,“什麼玩意?”
趙清河笑道:“我是誇你是這病馬監最盡責的。”
曹寬還以爲趙清河是在討好他,下巴挑起,跟孔雀似的高傲離開。
侯哥兒如何和趙清河混熟,一聽就明白是嘲諷,見曹寬這模樣不由噗嗤笑了起來。曹寬未走遠,一聽這笑聲這纔回過味來,惡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
侯哥兒笑得更歡實了。
“趙哥,您說這藥熬製的時候可以殺死瞧不見的病菌,什麼是病菌?”侯哥兒指着那藥包,問道。
趙清河想了想解釋道:“平日我們都說毒邪入體,過病氣,其實就是瞧不見的病菌作怪。污穢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病菌,有些病使得患者呼出的氣、血液等都是含着病菌,不管是人還是畜牲在那樣的環境裡呆久了都很容易生病。尤其是一些病弱的畜生或者人,原本就脆弱越發容易被這些病菌侵蝕,而導致疾病的產生。”
侯哥兒點點頭,“這藥可以殺死所有的病菌嗎?”
趙清河笑道:“當然不行,不論什麼藥都不是萬能的。這個藥只可以薰死最常見的引起疾病的細菌,預防一些常見疾病。若是給畜生做手術,室內先薰這個藥,也能一定機率避免傷口的感染。”
侯哥兒眨巴眼一頭霧水,“什麼是手術?”
趙清河愣了愣,兩個很簡單的詞他愣是撓心撓肺的突然想不通如何解釋,想了半天才道:“手術簡單說就是開刀,將體外或者體內的壞死器官切除、外傷縫合等……”
侯哥兒大驚,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什麼?體內壞死的器官?這個怎麼切除啊?莫不是要開膛破肚?!”
趙清河之前就瞭解了此世外科手術發展情況,因此並不意外,笑道:“確實如此,不過沒這般恐怖,有的小手術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口子而已。”
侯哥兒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那還能活嗎?”
趙清河耐心解釋,“手術都會有風險,但只要做好了就沒問題。除卻手術本身的操作,防止感染非常重要,若是被病毒入侵引起傷口發炎,很容易引起各種併發症,最終一命嗚呼。”
侯哥兒聽完唏噓不已,這無疑打開了他另一扇門,從前不知還能這般治病。“趙哥可會手術?”
趙清河自信的笑了笑,侯哥兒兩眼都冒光了,“趙哥,你好厲害!”
趙清河拍拍他的肩膀,“若你想學我以後可以教你,不過這急不得,要先打好基礎。我這裡已經打好了手術的器材,明日起我先教你如何使用。”
侯哥兒就差點沒直接跪拜了,若他能學到此術,以後可是不一般啦。
“哼哼,又在這胡說八道,侯哥兒你還真是傻,竟然真的信了。”曹寬跟個幽靈似的突然冒了出來,把侯哥兒嚇了一跳。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既然不喜歡聽就別過來湊熱鬧,病馬監這麼大地方怎麼偏偏哪都有你。”侯哥兒怒道,從前他怕得罪人以後沒師傅收留他,所以經常被欺負,如今他有趙清河指導,就沒必要忍讓了。
曹寬滿面嘲諷,“你以爲我想來啊,外邊有人找他,要不是正好被總管抓壯丁,我才懶得過來踩晦氣。”
侯哥兒卷着袖子要打,曹寬連忙溜了。趙清河卻是疑惑,到底是誰會過來找他,莫非是常廷昭?
趙清河出到門口一個穿戴整齊像是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朝着屋裡探頭探腦,看到他挑着眉問道:“你可是趙清河?”
“我是,你是?”
那人清了清嗓子,態度不算太客氣道:“我們主子讓你下工來家一趟。”
趙清河微微皺眉,“你們家主子是誰?”
“就是你三叔趙三爺。”
趙清河失笑,上次他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這家子還不消停。“你回去告訴他,我沒空,也不樂意去。”
那人指着趙清河鼻子道:“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擡舉!做侄子的不親自登門拜訪還讓叔叔派人邀請已經夠不合禮數了,竟然還這般態度。”
趙清河冷冷一笑,“我爲何這般態度你家主子最是清楚,若是想派你來教訓我,莫說你就連他也沒有這個資格。”
說罷就要甩袖離去,那人見趙清河這般不好糊弄,立刻軟了下來,“趙大夫,等等。我們主子並非這個意思,只是親戚間應該多走動,我們主子每日裡都說起你,就怕你在外頭受委屈。”
趙清河笑得燦爛,“在外頭我倒是沒受過委屈,碰到你們家主子,那可就不好說了。別攔着我,我還在上工呢,這是官家的地方,花錢請我可不是來嘮嗑的。”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只留下那男人在那跺腳。
趙清河原本還疑惑,他來着縣城也有一段時日了,這趙三叔一直未有動靜,怎麼突然就上門尋他了。直到有天回家,青黛告訴他,有個自稱是他三叔的男子到府裡來,想要感謝四爺對趙清河的照顧,這才明白了過來。
趙清河並沒有向其他人透露他的住處,並讓趙老漢老兩口也不要對人說,所以並無人知曉。想來是這趙三叔不知哪裡得的消息知道了,正想借着他的名聲和常廷昭套近乎呢。就算不能直接面見巴結,他能出入這常家別院做客,也能讓其他人高看幾分,以後打出常家招牌,那也是不一般。
況且趙清河是他侄子,就在這常府住下,也是面大旗。
“你們放他進來了?”
青黛面露窘迫,搖頭道:“未曾,爺說除了公子您的父母,其他人都不許招進門,除非您事先打招呼。”
趙清河樂了,這常廷昭做事還真是深得他意,“做得好,下次他們若是再來,就大棍子轟出去。”
青黛怔了怔,卻沒二話,“是。”
這個趙三叔比趙二叔更可惡,當初他早就得了消息原身墜河感染風寒,他沒有送錢去給原身診治就罷了,還趁火打劫訛走他們家的酒坊,原本原身不至於死,生生給拖沒了。現在又想扒拉過來沾好處,還真是無恥之極。
趙清河想了想,這種人這般輕易放過可太不符合他的做人態度,自個跑上來讓他虐,他不做點什麼太對不起自己。趙清河又吩咐了青黛幾句,務必讓門房在轟人的時候,言語中透露出這趙三叔得罪了常廷昭,直把青黛聽得目瞪口呆。
若是這消息傳出去,只怕這趙三叔今後在新湖縣都難以立足。要知道新湖縣。誰不想攀上常家這棵大樹,只是一直無果,所以只能將從前欺負國公爺的那些人整治一番,想着國公爺若是心裡舒坦,興許會偶爾回來祭祖的時候,可對他們另眼相看。
“這……真要這樣?”
趙清河笑得燦爛,“若是辦得好,賞你一錠銀子。”
“趙公子還真是出手闊綽。”常廷昭跨門而入,揚聲道。
趙清河一臉輕鬆,“反正又不是我的錢。”
青黛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還很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常廷昭長腿一跨,坐到趙清河身邊,一條腿還踩在椅子上,一副懶散模樣。“清河今日可想清楚了?”
趙清河嘴角抽抽,自打那日說先處着看,常廷昭每日都會問這麼一句,“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常廷昭大驚小怪道:“哎喲哎喲,這成親是兩情相悅,怎麼就成低人一等了?”
趙清河瞟了他一眼,“你若願意嫁給我,那便是我求你。”
兩個男子結婚同樣也有嫁娶一說,出嫁從夫,男子之間也是這般。夫可以娶妻納妾,而妻卻是不可。從此兩人地位在夫妻關係中可見一斑,而且身爲妻會有許多約束歧視,想在朝中有所建樹也非常難。
常廷昭微微一笑,“原是在意這個,嫁於你有何不可,誰嫁誰還不一樣。”
趙清河纔不信他,“空口白話,誰都說得。”
常廷昭心中過了一遍覺得這事極妙,眼眸子都放出異彩,拍了拍桌子,“我怎麼沒想到還有這招,這般一來更是省了不少麻煩,這事就這麼辦。”
趙清河這時也聽明白了,眼皮不由跳了跳,嗤道:“就算你同意,你家人同意纔有鬼了,而且影響仕途啊。”
常廷昭胳膊搭在趙清河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所以咱倆打個商量,婚書上此文章,平日則讓我爲夫可好?”
趙清河被那重如山的胳膊壓得呲牙咧嘴,“那我豈不是成了上門女婿?”
“那也是夫。”
趙清河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會做虧本生意。不過像他這樣的人能退於此已是很不容易,就算常廷昭自個不在意,身上的責任也不允許他胡鬧。上門女婿雖是不動聽,卻好歹是夫,而且兩個男子之間又無子嗣,更是吃不了什麼虧。
趙清河意動,可一想到若這般行事要面對的壓力以及阻力,瞬間冷靜下來。就算兩個男人之間也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這想得好,家長不同意也是沒轍。常廷昭身爲大將軍,雖說現在已經被罷免,可以後必是會再扶起來,若是爲人妻那還如何領兵打仗。這世的歧視可是明目張膽,看女子地位就知曉。
“醒醒,別做夢了。”
常廷昭卻不以爲然,“事在人爲,有何不可。”
趙清河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傷了心,“你來真的?”
“千真萬確。”
趙清河怔了怔,雖說常廷昭還有別的目的,但是見到這樣一個人爲他妥協心中不是沒有感動。可他沒心思繼續胡想下去,費力不討好。他並不在意這些,若是兩個人真心想在一起,必是以利益最大化爲結果。畢竟以後便是一家人,好壞都是自己的,沒得有肉吃非要去吃青菜的,面子這玩意最是要不得。
而且常廷昭這般人若是未來心存其他心思,這個約束也奈何不了他,隨時可以翻盤,他又何必在一開始將自己陷入尷尬境地。
常廷昭卻將這事記在了心裡,若真能這般行事,倒是省了不少猜忌。只是操作起來確實很有難度,他得好好思量思量。
趙清河第二日來到病馬監,覺得其他人望他的眼神略有不對,一時摸不着頭腦,料想必又是除了什麼事。又看到侯哥兒一臉不虞,便是問道:“侯哥兒,發生了什麼事?”
侯哥兒嘟囔着嘴一臉氣憤,“還不是曹寬,他在病馬監裡散播你爲一己之私賣‘安心藥’,現在大傢伙暗地都說這個事呢。”
安心藥意思是沒什麼用又吃不死白費錢的藥,嘲諷大夫以此牟利。
趙清河搖頭笑了起來,這曹寬還真是一天不拿他做文章一天就不得安心,好奇道:“爲何這曹寬總與我過不去?我沒招惹他啊。”
侯哥兒眼珠子轉了轉,左顧右盼看沒人這纔在趙清河耳邊低聲道:“曹大夫也想攀上國公爺這棵大樹,卻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卻被你奪去,讓你成了常四爺的貼身,如何不懊惱。”
曹大夫和曹寬是一家,曹寬這般囂張必是與曹大夫有關。
趙清河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一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簡直是無妄之災,他這個專屬還兼職男寵,曹大夫他行嗎!話說回來,這辦公室裡的鬥爭在哪都是這般劇烈啊。
侯哥兒擔憂道:“趙哥,這事可怎麼辦啊,若是你因此被轟出病馬監……”
趙清河點了點他的腦袋,“我的藥有用無用?”
侯哥兒連連點頭,雖是沒用過,可他深信不疑。
趙清河笑了起來朝他眨眼,“那不就得了。”
侯哥兒恍然大悟,眼睛亮亮的,“還是趙哥想得明白。”
趙清河笑而不語,不是他想得明白,而是他靠山厲害。
這消毒之藥說起來實在空泛,如今條件難以證明如何有效。趙清河不過剛來,平日接診得少,醫術到底如何尚未可知,難免會不信任。總管早就知道此事必不會以此做文章,而且有常廷昭總管也不會如何,趙清河並沒有什麼擔心的。
但這謠言起終究是麻煩,既然爲病馬監的一員總是特立獨行也是不好,人是羣居動物,還是渴望被他人認可的。
這種事他不可能依靠常廷昭,莫說別人不會打心眼裡認可,他也不想自個混到這田地,什麼都需要依賴人,枉爲男子。
而這病馬監還是有明白人,鍾興元專門跑過來支持他,讓他不要多想。等他的醫術被衆人認可,那時大家自然會信他。
趙清河甚爲感激,這事雖然對他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可有人支持心裡還是很感動的。
“你這牛動了胎氣卻並不嚴重,我給你開副安胎藥即可。臨產前莫要再勞役它,否則一屍兩命那就虧大了。”趙清河檢查完一頭孕牛,對着那主人道。
主人連連點頭,拿了藥方子就去抓藥了。
侯哥兒憤憤道:“明知這牛有了身孕,還這般不小心,有些人就是壞心腸、”
侯哥兒並非是嘴毒的,今日竟是這般說話讓趙清河有些詫異,“怎麼這般說話?”
侯哥兒臉微紅,也知自個說得過火,喃喃道:“我娘懷我弟弟的時候還被趕去幹活,結果害得我弟弟沒了。生我的時候也是這般,結果落下了病,現在動不動就骨頭疼。”
這世對人既是如此,何況對牛。
趙清河慶幸自個不是女人,也不用生孩子,否則也忒命苦了。
侯哥兒去後頭幫忙,沒一會便急衝衝的奔了過來,趙清河笑道:“怎麼跟火燒屁股似的?”
侯哥兒面帶喜色,“有頭牛病了尋不着方,幾個大夫正在共同會診。”
趙清河平日接診的都是淺顯的病狀,根本無法很好的展示自己的醫術,讓人瞧出不一般。趙清河還罷了,侯哥兒卻比他還要着急,就看不得別人說他不好。每日最是喜歡在病馬監晃,就想尋個時機讓趙清河露臉。
趙清河搖頭笑道:“知你心意,可我又不是萬能的,不是什麼病都能治。”
侯哥兒梗着脖子道:“反正這病我覺得你能治。”
對於侯哥兒的盲目崇拜,趙清河也頗爲無奈,跟肖華他們有得一拼。還好這小子有眼力勁,不會到處瞎嚷嚷,否則遇上治不了的就丟人了。
侯哥兒既然這般看好他,他也不能退縮,況且他確實需要這樣的機會。
趙清河還未走近,就聽到幾個大夫在那辯證。
“此牛應爲肝熱傳眼病,眼瞼紅腫,羞明流淚,淌出粘膩眼屎,耳耷頭低,起雲翳,舌赤苔黃,脈弦數。應清熱涼肝,滋陰退翳,刺兩太陽穴,服決明青葙子湯。”周大夫說得明白,可語氣裡卻透着些不確定。
鍾興元搖了搖頭,“之前我也是這般判斷,可開了藥卻並無效果。”
魏大夫也點了點頭,“肝熱傳病多發於夏日,如今尚且涼爽,得此病的機率不大。”
曹大夫想了想,問那牛主人,“你這牛眼部可曾受過傷?”
牛主人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是有的吧?”
曹大夫微微皺眉,“眼胞紅腫流淚,睛生翳膜,怕是創傷眼部而發的肝熱外障眼,應下防風湯。”
周大夫卻不認同,“可瞧着沒有傷口,恐怕也不是此症。”
幾位大夫紛紛發表觀點,又被其他人否定,但是繞來繞去都逃不過清肝明目,覺得此病應爲肝熱所致。可鍾興元曾下過清肝明目的藥並沒有明顯效果,讓幾位大夫陷入了困境。
趙清河聽得差不多,覺得並非不可及之事,這才跨入門出言道:“可否讓我瞧瞧?”
鍾興元看到他,連忙打招呼,“趙大夫,你快過來瞧瞧這牛,我們幾個爭論半天了也定不下來。”
周大夫和魏大夫並不熱情,但也沒有反對,還讓出空隙給趙清河。曹大夫見此也不好出聲反駁,只冷哼了一聲,一副瞧不上的模樣。
“倒是看看這次還能不能瞎貓撞到死老鼠。”
其他大夫不由微微皺眉,雖說他們也不敢斷定趙清河醫術如何,可上次治好那中毒的牛也能瞧出有些本事,怎麼就成撞大運了。曹大夫這人未免忒不大氣了,趙清河年輕也不應這般詆譭。
趙清河並不在意,上前查看。這牛搖頭不安,角膜混濁,若非被保定住,總想用頭蹭牆壁。趙清河張開這牛的眼瞼,只見眼內有膿性分泌物流出,渾濁不清瞧不清楚。
“侯哥兒,幫我弄一碗百分之一的淡鹽水來。”
“哎。”侯哥兒這些日子一直與趙清河一塊學習,對一些詞彙已經不陌生,沒一會就弄來一碗淡鹽水。
趙清河用淡鹽水反覆沖洗患眼內外的分泌物及污垢,終於能瞧得明白。
“原來是這小東西在作怪。”
旁邊幾位大夫不由詫異,除了曹大夫都圍了過來。
“哎喲,這眼睛裡怎麼有隻蟲子?”周大夫詫異的嚷了起來,這下就連曹大夫也忍不住圍了過來,竟是看到那牛眼裡竟是有一條白色細長的蟲體沿眼結膜邊緣遊動,若是不注意很難瞧得出來。
曹大夫忍不住問道:“這眼裡怎麼會有蟲子?”
趙清河卻是對着那主人道:“你家蒼蠅是不是很多?”
那主人怔了怔,“對啊,我家旁邊有一處污穢之地,不管春夏秋冬屋子裡的蒼蠅都多得很,尤其是那牛棚蒼蠅都快成災了。”
“這便對了,此蟲叫吸吮線蟲,以家蠅爲宿體。當家蠅吸吮牛淚液或眼分泌物時將其侵襲性幼蟲自口器中排出,幼蟲在牛的眼結膜囊內及淚管處生長髮育爲成蟲,致使牛患眼蟲病若不不及時治療,不過幾天就能失明。”
那主人聽得暈乎,卻也知道是蒼蠅作怪,拍拍腦袋,“啊,怪不得老人都說蒼蠅是不乾淨,要吃過蒼蠅舔過的東西會生病。”
趙清河點點頭,“防鼠防蟲非常重要,許多疾病就是依靠他們傳染的。你們家裡一定要滅蒼蠅,否則不僅畜牲連人都會生病……”
那主人連連點頭,“怪不得我兒從小就容易拉肚子,只怕也是因爲這該死的小蟲子,回去我非要找個法子弄死他們不可。大夫,這牛可咋治啊?怎麼把這蟲子給拿出來啊?”
趙清河笑道:“無妨,這蟲子只需下點眼藥就能殺死,在座可有人吸旱菸?”
旱菸?大傢伙不由都怔了怔,不明白趙清河是何意思。若是肖華在肯定又要大呼小叫,之前救牛用水煙,現在用旱菸,這煙雖然臭烘烘的,用處還挺大。
那主人正好是抽菸的,便是將自己的菸斗遞給了趙清河,好奇問道:“小大夫也要來一口?我這菸草是自個弄的,味道可好。”
趙清河笑着搖頭,將那煙管拆下將裡邊的煙油製成水溶液塗抹在牛的內眼角。
“兩日上一次藥,大概兩到三次就能殺死這小蟲子。這牛現在已經有角膜翳者,你在家用溫熱水浸泡菸葉,紗布過濾,然後用那菸葉水衝眼,連用四次可痊癒。若你弄不了,可帶到這裡來。”
那主人睜大眼,“這就成啦?”
趙清河笑着點頭。
那主人嘿嘿傻笑,“這可便宜,自家就有藥。這回看我婆娘還不讓我抽菸,瞧,這玩意還能看病呢。”
“抽太多煙是不好。”趙清河笑了笑,不忘提醒道:“你家一定要注意防蠅,否則以後還是會病,下次就不一定這麼好運氣是這小蟲子了。”
那主人紅了臉,家裡蒼蠅多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大夫可有藥方?我們也折騰過,可就是沒什麼效果。”
趙清河道:“藥方我倒是有,但是這藥也不好在屋裡一直薰着,你得把那源頭處理掉才行。”
抓好藥那主人離開之後,侯哥兒不由感嘆,“這預防疾病還真是重要,小小蒼蠅都這麼厲害。”
趙清河笑道:“這是必然,老祖宗說的防勝於治可不是亂來的。”
周大夫和魏大夫一同過來,齊齊對着趙清河鞠了一躬,把趙清河嚇了一跳,“兩位大夫這般可是要折煞我了。”
魏大夫擺擺手,“之前聽人說你那什麼消毒藥方時候還不信,如今心服口服。”
趙清河連忙解釋道:“我那消毒藥與這個作用雖然相似,卻是兩碼事。”
周大夫面帶慚愧,“之前覺得你年輕,總難免有輕視之意,如今看來是我們淺薄了。趙大夫醫術高明,許多地方乃爾等不可及。”
趙清河謙虛道:“我還在學習中,有許多地方都不懂,只是碰巧罷了。”
魏大夫卻認真道:“世間哪有這麼多湊巧之事,趙大夫無需謙虛。”
趙清河笑道:“以後我們互相切磋,一同精進。”
至此,周大夫和魏大夫對趙清河的態度也有了很大變化,遇到疑難雜症的時候都喜歡叫上他一同會診。兩位大夫驚喜的發現,趙清河所學有許多地方是他們未曾接觸的,對他越發喜愛和尊重起來。從前最是害怕特別之症,如今反倒是期待起來,看趙清河有何妙方。趙清河不吝賜教,讓他們的醫術也跟着精進不少,作爲一個熱愛本行的醫者,如何不興奮。
兩位大夫態度亦是如此,下邊跟隨的學徒小工又怎會刁難,風向很快就變了。
至此,趙清河用自己的醫術,在病馬監裡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