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白眼的手,最終還是那樣無力而僵硬的,重重的摔在牀上;伴隨着他的瞳孔也在瞬間放大、蒙上一層淡藍色的光膜。他下地獄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我的臉浮現在他的眼眸,狠狠的衝他臉上,吐口口水。
沒錯,就是這樣,當初殺死孟亮的時候我還差點被那股罪孽感直接吞噬掉,自責到淚水都控制不了的迸涌;但那時候看着白眼回憶着他對我父母親人的傷害、想着今天他不死那過不了多久死的就定會是我,亦或者老甘,還是包叔...我心裡,就一點鬆軟都沒有了,只是冷冰冰的殘留在報復的情緒快感裡。
也不知道到底真的是他那麼該死...還是我這顆心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早已經對我的敵人再也滋生不出一丁點的心軟,變得冷血瘋狂,而又可怕呢...
“沙海!!”
“麻痹的!你特麼給我醒醒!醒醒啊!!”
包叔肥龍都帶着傷、包叔還是重傷,三個人對上肥龍和瘦高個頂多是沒落下風而已。那時候當疤臉猙獰的一把掐着肥龍喉嚨把他摁倒在牀上,回頭卻發現在面無表情的我的身旁,沙海已經變成了一具僵硬的毫無生氣的死屍,就驟然咆哮了起來。
喊叫半天沒反應確定死了以後,他倆的臉色就都猛地一沉,對視一眼疤臉也就硬拖住了包叔他們三個,而瘦高個則一腳踹開擋他的凱子,然後立馬衝撞在鐵門上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死人了。
“死人了!!沙海死了快叫獄警啊!!!”
那時候包叔他們還有點發懵在疤臉的阻攔下有點束手無措的。一屋子人卻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如鬼魅一樣猛地就從他們身邊掠過,竄到瘦高個的身前。
那是我,面無表情的我陳千。手裡還拽着那把從白眼手裡奪來的螺絲刀,此時此刻正死死的刺在瘦高個柔軟的側頸上,嘴貼在他耳邊冰冷冷的問了句。
“你想死嗎...”
“...”
“喂!特麼的,還有完沒完了肥龍,吃屎去吧你!!”
“不對啊老水,好像不是肥龍的聲兒...”
外面被驚醒的犯人已經喊了起來,而瘦高個看着面無表情的我額頭卻已經淌下了冷汗,沒有迴應他們。也就在那會肥龍從已經愣住的疤臉身下站起來跑到我們旁邊,拍着鐵門就喊了聲以上純屬夢話。
“我幹你孃!!有完沒完!??”
“你特麼一定不得好死肥龍!cao,欠你那盒煙老子不還了愛咋咋地!!”
同樣氣的蛋疼的咒罵過後走廊裡就再也沒有聲音了。只剩下一屋子人怔怔看着之前明明最無力最軟弱,現在卻看一眼牀榻上那我一手造成的死屍,就不由自主感覺後背發涼的我。
“小b崽子,包祖德、孟龍,谷甘東...你們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們居然敢弄死沙海!不用出獄等老唐爺弄你們,明天一早你們特麼全部都得變成死刑犯!”
疤臉鎮靜下後陰沉的吼了一聲,也是喊出了我們現在心底最懼怕的一件事。那時候包叔叔臉色難看的抽搐兩下後卻突然變得陰沉,他淡淡的說了聲是嗎,然後就突然轉頭在疤臉猝不及防下一拳重轟在他腦袋上!
包叔一隻手有舊傷展不直,另一隻右手勁兒卻是太大太大了,打實了一下就把疤臉打趴在地上暈半天愣是沒站起來。然後就蹲下去直接坐在他腰上,陰沉的臉死死盯着他的眼珠。
“喂...後生仔,我先問你一句,你想死嗎?”
疤臉沒有答,反而冷笑一聲說你可不敢弄死我,這已經一條人命了,再整出來一條,這整個房間裡可就真沒人能活着了。
包叔叔卻直接甩他一嘴巴甩的他懵掉,然後露出他無法理解的笑容。
“我們當然不會弄死你啊,後生仔...但白麪那陰險的老東西讓你們幫忙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們他是誰啊,小子?”
笑完,包叔就指着我說,他是陳耀坤的兒子。
“陳耀坤!?”
“什麼??他是陳耀坤兒子!??”
曹狗爲了讓他們幫忙顯然沒說這事兒,當時疤臉和瘦高個那臉就跟吃了屎一樣的難看。看着我也頭一次漏出真切的害怕。
但沉默一會卻又強裝鎮定的冷笑着說,陳耀坤已經關爐熄火了,讓老唐爺知道他還活着他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全縣城誰還認識他陳耀坤是哪根蔥??
這明顯是在貶低我爸,我當時血液還在躁動所以眼一紅衝過去就衝他臉猛踹兩腳,踹的他鼻血狂冒人也瘋狂掙扎了起來,包叔也就把我拉開了。
喘着粗氣雖然憎惡我卻也明白,我爸關爐熄火這話我了聽過好多次了,也是我覺得會讓包叔無奈的話。但那會包叔,卻反而露出更戲謔的笑來。
他說,那德彪呢?
“他在口福街照樣混得風生水起吧?他可不像白麪那雜種、樹倒猢猻散。一直記得坤哥把他帶起來的恩呢;還有馬飛呢?那條瘋狗沙海剛進來的都是都怕他,他還有六年刑期,他是坤哥底下最狠的刀手,他會放過你?告訴你坤哥一句話他會把你皮都扒嘍做成人皮燈籠!你還給我嘚瑟呢?啊??”
他那時就說出了一連串我很陌生的名字,每說一個疤臉那臉就跟雪天裡的狗尾巴草一樣蔫掉一絲,最後包叔就說,那翟洪昌呢?
“老昌人不地道,走的時候沒管我們,但那是太急,他不走也只會被一起打掉!現在最危險的時間過了他卻還掌握着比以前整個馬家幫更多的財產!你這條命值他在支票上填幾個零?“
“還有老景呢,後生仔,毛景榮這個名字你應該也不陌生吧...他沒老昌錢多,但我想你跟曹漢混得,是有聽他說過寧可遭惹翟洪昌,也別拔他毛景榮一根毛的話吧?”
“毛景榮...”
嘀咕着這個名字,疤臉那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甚至額頭冷汗都流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兩個被人當槍使的傻逼而已!還以爲你們有多厲害多有腦子!”
“告訴你這小子雖然在這只是一個人,但只要他出了監獄他老子一句話就有幾十個人滿大街追着你們砍!什麼狗屁下曹莊曹漢的?特麼的算什麼東西啊?二十來年前給耀坤和我擦鞋都不配啊知道不,嗯???”
一臉獰然的問完,包叔那時候的臉色,卻有點滄桑和痛苦...
“是,伊恩姐走了、猴子掛了、老道哥被逼的沒辦法了也給警察當線民了...就連當年最野的辛洪那兔崽子都特麼的滾山下種洋芋去了!!”
“馬海清串通唐劍一個誣陷啊,反手就把我們這幫老兄弟拼了幾十年鐵打的營盤給毀的乾乾淨淨...坤哥混得是累了不想重回當年了,誰不是呢...”
“唉......”
滄桑無奈的嘆息後,包叔的嘴角卻猛地抽抽兩下,眼裡透着危險的光芒盯着發呆的疤臉。
“但你們要真敢把他這個男人給惹毛了...他站起來能把整個縣城鬧得天翻地覆你特麼的信不信!?”
“信!”
“信信!我信了豹哥,我全信了!”
其實早在講到馬飛的時候疤臉已經嚇破膽了,那會只是一個勁點頭不敢說一個不字。甚至跟包叔喊完後一股腦就爬起來,然後猛地走到我跟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小b...啊!!對不起對不起叫順了!小兄弟!我真的不知道你爸爸是陳耀坤啊,麻痹的姓曹的那老東西真沒跟我們講啊...他這是再害我們啊...知道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會動你啊小兄弟!”
“我只求你出去了啥話別說好嗎?我們也沒把你打成怎樣啊反而是你弄得我們更慘不是嗎?我保證只要你不跟你爸講,我特麼這裡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會講出去的!”
那會我還對他突然的服軟有點發呆,包叔卻突然踹他一腳說誰讓你一個字不說的?
“你要說,要說...明天獄警來了,你就咬死了跟他們講...”
“人,是我包祖德殺的!!”
“什麼!??”
一瞬間,我本有點愜意的心直接就緊繃了起來!我一步衝過去就撕住他的衣領,紅着眼問他在說什麼瘋話!?
“我沒說瘋話...”
包叔面無表情的拍開我的手,衝肥龍勾勾手指肥龍就默契的甩給他一根菸,好像默契到根本不爲他這話驚訝的一樣。
“小千啊...叔讓你忍着忍着,你咋就忍不住呢?你以爲真就是殺個人這麼簡單嗎?真這麼簡單我會忍這麼久嗎?我有一百個機會可以整死他啊!”
“包叔,我...”
“唉...行了,你已經做了叔還怎麼怪你?要怪就怪耀坤哥啊...他血脈裡的血性太濃,好死不死,就把這點遺傳給了你...
“但是不管怎樣,今天卻必須有個人,要爲白眼的死付出代價。這個人,也就是我;”
“因爲肥龍還小啊,況且這小子肯幫但你絕對不會給你抵命的,哈哈;而老甘呢,還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等着他呢,他都等了十二年了,該是時候回去償罪了...”
“包叔叔...包叔叔!嗚嗚嗚...對不起,我錯了,我特麼大腦一發熱就做出了這件蠢事!但是包叔我不可能讓你幫我的!!”
我眼眶已經有點溼熱,看眼後邊一臉苦澀的凱子,心裡就跟鐵打的一樣堅定!
“打這個念頭的時候,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是爲了姐姐爸爸媽媽我才做的,我不後悔,我更不怕啊包叔!”
看着我一臉倔強,包叔眼裡透出一種看到昔日我爸爸面容般的茫然。半天卻笑笑,說別傻了小子。
“你要是你爸,我還真可能不幫他,畢竟都老了我們這個年紀不怕死就怕有遺憾折磨...但站這兒的偏偏就是你啊小千子?你是我兄弟的兒子...才特麼的屁點兒大!”
“你還有很美好的未來和還有好多青春歲月最快樂的日子沒有去度過,我怎麼可能眼看着你在我眼前頭把這一切都失去掉呢?孩子呦,你爸是我鐵兄弟...我,是你叔啊...”
“我是你叔是個大人,所以小的做錯事了,你爸現在沒在那這後果...就理應讓我這個大人揹着啊...畢竟我們這一代人最講的,就是兄弟義氣!”
“叔,不!你...”
“閉嘴!”
“煩死了!!好死不死讓老子先抽完這最後一根菸好吧...麻痹的!本來想我包祖德最後一根菸必須是從老景那宰來的貴煙,煙裡包着三十年老茅臺啊小子!牛逼吧!?”
“可惜嘍,抽不到了,唉...”
一屋子人,都靜悄悄看着包叔自言自語抽着嘴裡五塊一包的紅塔山,好像都一副看管生死的模樣;但我心知肚明看着自己兄弟死再看慣了生死也怎麼可能淡然呢?
只是他們這兄弟情太濃吧,知道兄弟臨死前,想看到的可不是弟兄們哭喪着的臉啊...
男人死,也要笑着死!
而我被包叔推開後,大腦,卻猛地陷入了思維的混亂!
不,不...
讓我陳千眼看着包叔幫我頂包,這特麼純粹放屁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兒!!!
白眼的狗命不值得我們付出這麼大代價,辦法,我特麼一定還可以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
可是我該怎麼做?現在又還能怎麼做??這裡是監獄,人死了,放到哪裡去都會被找到,都必須有個他死掉的理由啊!?什麼理由能讓我們甩清干係,什麼理由...
那時候我抓耳撓腮急得不成樣子,包叔一根菸也就在笑看我跟看猴崽子一樣的眼神裡緩緩抽完。
也就在他煙抽完的時候,我的動作就猛然全都停住!看着窗外面的月光,眼睛綻放出思索的光芒。
高壓牆...
...
高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