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爲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爲什麼這話我聽在耳邊,竟是那般的諷刺。那些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皆是因我被累,又皆是因我而死,我還有什麼顏面苟且的活下去。
我越想情緒越激動。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我臉色慘白,身體瑟瑟發抖,小姨嚇得面容失色。惶恐不安,叫我先忍耐一會,接着她迅速起身跑出房間。
小姨剛走,喬晗聞訊趕了進來,她一見到我眼睛就紅了,過來坐在我旁邊,酸溜溜的咧着小嘴,哽咽着說:“小皓,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我意識模糊不清,隱約能看見喬晗的模樣:“喬晗,對不起,是我沒用,我救不出喬姨……”
喬晗搖着頭,抱住了我,她壓在我胸口,突然劇痛襲身,鮮血順着嘴角溢了出來,喬晗嚇傻了,完全不知所措,哭着叫寒姐。
沒過一會,寒姐和小姨帶着醫生進來了,我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我的幾個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也都紛紛趕了過來,大飛哥,馬老六,朱君,賀風,倪崇,還有霍乘,他們都平安無事,算是一點慰藉吧。
葉小萱也在,站在門邊緊張的看着我,蘇小可也來了,雖然我和蘇小可沒什麼特殊的瓜葛,但是她畢竟是三哥的女兒,三哥是當初除了陶純,對我最好的人,現在三哥下落不明,蘇小可失去了依靠,可我卻無能爲力。
除了他們,我還見到了雄哥,雄哥的腿還沒好,一走一跛,這全都怨我。
可是……
劉煒,劉達,阿彪,還有洛水,他們都不在了,是我害死了他們。
一年多前,我三十多個兄弟死在謝家手中,現在悲劇再次上演,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我要報仇!
這是我心底的呼聲,我還不能死,我要報仇,我要血洗謝家。
醫生爲我做了診斷,說我傷勢太過嚴重,胸前斷了三根肋骨,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負傷,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凶多吉少,必須轉移到大醫院治療。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眼神憂傷。
當天下午,我被轉移走了,進了省會的大醫院,接受治療,小姨和喬晗一直陪着我,還有大飛哥和馬老六,朱君他們都受了傷,身體還在療養,至於葉小萱,是我不讓她跟着的,並且我打算立刻把她送回葉家。
一來,我不想再連累她,二來,我現在已經淪爲喪家犬,這個時候和葉家劃清關係,想必葉家一定會樂意至極,畢竟葉家是名門望族,肯定也不想自己的女婿是個廢物。
我在醫院這一住就是三個月,這三個月內,他們什麼事都不肯告訴我,只希望我可以靜心養傷。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小姨和喬晗忙前忙後,無微不至的照顧我,而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中,我恨我自己,我更恨謝家,我一直在暗自發誓,一定會血洗謝家。
三個月後,我回去了,回去第一個見到的人是葉小萱,而她是我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也不曾想過要過河拆橋,只是我怕自己會連累她,而且我也不喜歡她,她和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我不想她爲了我,白白浪費青春。
“你怎麼還沒走?”
站在她面前,我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她似乎很委屈,晃動着大眼睛,楚楚可憐的說:“你就那麼想趕我走嗎?我可是你的未婚妻,你現在成了這樣,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
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但是有些事情當斷則斷,我狠下心,說:“我成什麼樣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現在很狼狽,很不堪?你要是想可憐我,那請你收回你氾濫的同情心,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同情。”
葉小萱呆住了,目光呆滯的看着我,似乎非常難以理解,說:“小皓,你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輕笑了一下,帶着嘲諷的意味,說:“不管以前的我是什麼樣,那已經是過去了,以前的那個愚昧心軟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心裡面只有仇恨,沒有兒女私情,你走吧。”
我態度決絕,說完,從她身旁擦肩而過,我冷的令人發寒,重要的是我能讓她心寒,我知道這麼多太傷人,但是現在對我來說,仇恨已經掩蓋了一切。
我回了房,剛關上門,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我的傷並沒有完全治癒,醫生說至少還需要在靜心休養半年的時間,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所以我要求早點回來。
我做着深呼吸,順着胸口紊亂的氣息,等疼痛感逐漸消退後,我走到牀邊躺了下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晚上的時候,我再一次見到闊別已久的兄弟們,他們現在已經全部康復,但是當我見面的時候,卻都一個個低着頭,沉默不語。
四個月前的一場惡戰,我們一敗塗地,丟了地盤,死了兄弟,現在的我們,算是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但是我們活的太窩囊。
我想他們應該不止一次想回去報仇,但是卻又都無能爲力,因爲謝家現在獨霸鰲頭,背後又有影流做靠山,實力雄厚,非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而我們不過都是一些驚弓之鳥,沒了鬥志的喪家犬。
氣氛沉寂了許久,沒人說話,後來喬晗進來了,她站在我們面前,愣了一會,迷茫的看着我,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出去。
喬晗很乖,點了點頭,走出了客廳,等喬晗走後,我站了起來,說:“別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我們的命是用亡人的命換回來的,既然我們活了下來,就該肩負起爲亡人報仇的使命,只要謝家一日不亡,我們就沒有資格在這裡自暴自棄。”
我這一番話說完,客廳還是死寂一片,我苦澀的笑了,說:“你們怕了是嗎?是不是都怕了?告訴我,你們是不是都怕了?”我怒吼着,咆哮着,怒火攻心,頓時一陣劇痛襲遍全身,痛不欲生。
我勉強支撐自己坐了下來,心酸的說:“其實我和你們一樣,我也怕,可是怕又能怎樣?該面對的現實還是需要面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想就這麼懷着愧疚,窩囊的過一輩子,你們想嗎?”
他們突然不約而同的擡起頭,用着無比憤恨的眼神看着我,我略表欣慰的笑了,只要他們心中還有恨,那就還能再燃起鬥志,只要有鬥志就有希望。
這天深夜,我睡不着,去找了大飛哥,問他爲什麼一直沒有見到韓爺爺和許伯,大飛哥被我這麼一問,低着頭,很是爲難的樣子,吞吞吐吐的說:“韓爺爺……韓爺爺……死了,爲了救我們……”
我呆住了,身體一顫,差點沒站住,語氣低落的說:“那許伯呢?也死了嗎?”
大飛哥搖了搖頭,說:“沒有,許伯回陳家了。”
我緩了一口氣,走到牀邊坐了下來,低着頭,雙手交叉,回憶着那一夜的情景,說:“那天晚上在我重傷昏迷的時候,是誰救了我們?是嘉嘉嗎?”雖然那晚我已經陷入重度昏迷,但是我還是聽見了他們對話的聲音,除非是我出現幻聽了,不然肯定是丁嘉無疑,她怎麼這麼傻。
大飛哥猶豫了一會,默認的點了點頭,我眼神一冷,現在我又多了一條血洗謝家的理由。
“那後來呢?”
大飛哥說:“後來謝楠帶着人撤走以後,突然來了兩個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把劉達,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帶走了。”
我心中一驚,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指的應該是潛龍的人,會是誰呢?楊旭和胡飛虎嗎?還有大飛哥口中的另外一個女人,指的應該是洛水,他們帶走洛水,我還可以理解,洛水當時只是重傷,也未必就一定會死,可他們爲什麼要帶走劉達,劉達是親眼死在我面前的,不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
我想或許是騰輝念及舊情,想把劉達帶回去安葬吧,也不知道洛水如何,是生是死,唐延的一掌折磨了我這麼久,洛水雖然強悍,但也未必就一定能撐的過去,而且洛水在中了唐延那掌之前,就已經身負重傷,渾身獻血琳琳,恐怕凶多吉少。
“再後來呢?”
“再後來,我聯繫上了寒姐,寒姐帶着人過來救了我們,並把我們帶回了這裡。”
我情緒低落,擡起頭看着大飛哥,憂傷的說:“他們葬在什麼地方,能帶我去看看嗎?”
大飛哥輕微點了點頭,答應了,我和他從別墅出來後,正好碰見雄哥,雄哥見到我,面帶微笑,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了我幾句,說:“開看點,沒有什坎過不去。”
我蒼白的淺笑了一下,其實雄哥這哪裡是在安慰我,他這分明是在安慰自己,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豹哥的事情,希望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接着雄哥問我們這麼晚要去哪,我猶豫了一會,說要去祭奠故人,我這麼一說,他自然會懂,後來還說要跟我們一起去,他還特地去買了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