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晨曦從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霍靳言的臉。
他的眼睛凌厲黑漆,像是能夠洞悉世間一切的秘密凌厲的叫人有些不敢直視。
倨傲鼻樑,神情淡漠,似乎從樑晨曦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沒有過表情波動。
樑晨曦有片刻晃神,只因那雙瞳孔內自己的倒影太過清晰,也讓她同樣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實在是有些太過的挨近。
“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樑晨曦話說間身體不由避閃着他。
其實最開始她是真的睡着了,可若是一直有個人在你臉上摸來摸去的,總不可能真的沒有任何感覺,不睜開眼就是不想氣氛弄的尷尬,誰知霍靳言卻越發的得寸進尺起來。
樑晨曦不由想起在度假村時見到的第一面,當時只覺得這個人乖戾孤僻,沒想到後面還會有那麼多次的牽扯。
霍靳言沒說話,眸色暗暗沉沉,不動不語。
樑晨曦一點點向後蹭着努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本就睡得靠外,此時離chuang沿差不多少。
“樑晨曦,我很好奇……”霍靳言薄脣微啓。
樑晨曦保持沉默,不知他說的好奇是什麼意思,清澈眸底不見波瀾。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能讓你在那樣的情況下,保持冷靜。”看着她,聲音沉穩有序。
樑晨曦心裡一沉,似乎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想必是霍方淮將當時的情況說出。
她的表情很明顯的告訴了霍靳言一個事實,她不想說,也不想讓他這個外人提起。
“莫非以前你……”
“霍靳言,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惹人討厭?”樑晨曦的聲音突然冷了。
略顯蒼白的無暇臉上被寒霜所籠罩着,生生拉遠兩人之間距離。
她甚至是帶了壓抑的憤怒與痛苦。
夕陽的餘暉漸漸退去,似乎就快要消失不見了,房間裡的橘色被清冷的暗色所替代。
明明渾身都是疼痛的,可樑晨曦就是想要快一點離開這個令她感覺窒息的地方。
其實,她更想逃離的,或許是霍靳言那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要回家。”話說着,樑晨曦就想扯掉輸液管,面冷的霍靳言卻冷冷將她握住,看似很輕的力道,卻也如鐵箍般令人無法動彈掙扎。
“你這樣,像極了任性的景睿。”霍靳言輕而易舉一句話,令樑晨曦更是生氣。
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剛纔的舉動幼稚的像是個孩子?
樑晨曦的手被他握着,這並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唯有這次,她清楚的感覺到霍靳言手指的冰,是擱在皮膚上能令人感同身受的冷,沿着皮膚脈絡滲透進骨骼內。
只是……
“霍靳言……”樑晨曦面無表情的看着霍靳言,後者安靜回望。
“你的手壓在輸液針上了……”她平淡語調沒有絲毫波瀾,卻令霍靳言啪一聲放開了手。
低頭看着,那手背上的針果然鼓起來大片。
“……”霍靳言看着她,眼神裡有些許無措劃過。
明明剛纔他才說過自己像景睿,可在樑晨曦的眼裡,此時僵硬佇立在病chuang邊的霍靳言才更像是個孩子,無聲的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指了指chuang上邊的紅色按鈕……
…………
待到護士趕來重新給樑晨曦補了一針後,天色已經暗了。
其實輸液袋內剩的藥不多了,樑晨曦坐着,假裝沒看到霍靳言看過來的視線。
誰都沒有說話,就像是剛纔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
“我已經消失一天了,電話和包都在車上,如果公司找我找不到,會有麻煩。”
樑晨曦淡淡開口,眼神卻看着滴滴答答落在輸液管內的藥液。
“事發地已經處理過了,你的車停在附近停車場。”霍靳言聲音低緩,似乎意有所指。
“我明白你的意思,霍方淮被綁架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對霍家定是衝擊,所以今天……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樑晨曦有些不耐滴的太慢的點滴,擡手將速度調快不少。
她很聰明,生的一顆七巧玲瓏心,聰明人跟聰明人的對話從來都是不費力氣的。
霍靳言伸手將她調快的速度再度調整回來,樑晨曦看到這幕又有些生氣了。
他怎麼就那麼喜歡跟自己對着幹?
“滴太快對心臟不好。”霍靳言簡簡單單一句話,令她有些心裡涌起莫名的情緒。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過自己了,親暱的問一句她餓不餓?累不累?外人看到的永遠都是自己最堅強的一面,好似銅牆鐵壁般,不給人絲毫傷害自己的機會。
其實,她挺羨慕樑露白的,只要露出柔柔弱弱的樣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人要上前保護她。
如果她也會說疼,她也會撒嬌,她也會……
樑晨曦在心裡嘲笑了下自己,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旁人只會當她是瘋了吧?
“霍靳言,我的身體我最清楚,這裡和這裡的傷,不算什麼。”
指了指脖頸,又攤了下手腕,其實都算是輕傷,不必勞民傷財的住院。
“我的家庭……很複雜,所以今晚我必須要回去。”樑晨曦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她的家的確很複雜是沒錯,可是今晚回去,其實也沒有那麼必須。
霍靳言看着她,房間內是安靜的,除了點滴微弱聲音與加溼器的運作,再無其他。
“我知道了,我去把你車開來。”
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病房,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樑晨曦這才慢慢鬆了口氣……
…………
病房的門猛地被推開,樑晨曦睜開眼睛,看着一高傲女人指揮將一大果籃提了進來。
很高級的果籃,只是那表情略有不滿卻又不敢多說什麼,而那高傲女人見樑晨曦醒了,這纔不情不願的走進了病房內。
“你……”瞥了眼chuang頭的登記卡片,孟品言用手捂着鼻子,生怕會吸進什麼病菌似的。
“樑小姐是吧?我是霍方淮的母親,特意來感謝你。”話雖然說是感謝,可是表情卻壓根不像是那麼回事,給樑晨曦的感覺反倒是高層來視察民情似的孤傲。
樑晨曦平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原來是霍家的三太太,難怪要從門縫裡看人了。
不知是因着緊張還是因着不滿,的果籃沒放好,差點從chuang頭櫃摔在地上。
孟品言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隨後破口訓斥!
“你是怎麼放的?這果籃很貴,是國外進口,高級貨你懂嗎?如果摔壞了,就算是你一個月工資都賠不起!”或許是因爲覺得在樑晨曦那裡受到了輕視,孟品言的態度很不客氣,話裡意有所指,眼角餘光落在樑晨曦的身上。
反倒是後者用着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回看着她,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那眼神令孟品言很不舒服,似乎有種……被那賤種盯着的感覺。
“下次小心點,好了你出去吧!”孟品言有些心煩,揮揮手叫離開。
待到走了之後,孟品言作勢要在樑晨曦的chuang邊坐下,只是想了想,從包內又拿出張紙巾來仔細擦拭了遍座椅,這才終於落座。
樑晨曦將她所有的動作都收入眼底,不得不佩服豪門內那些有錢太太的矯情做派。
“本來應該讓方淮親自來道謝的,可是他從小沒吃過這個苦,只好我親自來一趟。”
孟品言笑着將果籃拆開,拿出個蘋果來慢慢的削着,倒是有模有樣的。
霍方淮從小沒吃過這個苦?樑晨曦在心裡冷笑着,看樣子是……來者不善啊!
“不知道這次的意外,樑小姐怎麼會跟我們方淮在一起?畢竟,我從沒聽說過方淮有哪個女朋友是姓樑的!”孟品言很快就削好了個蘋果,不過令樑晨曦大開眼界的卻是,她壓根就沒問過自己要不要吃,放到脣邊卡哧一聲咬了起來。
“哎喲,看我自己怎麼吃起來了,本來是給樑小姐削的。”孟品言佯裝驚詫,抱歉而又訕訕的笑着,樑晨曦看了心裡着實好笑,這是跟樑露白不同的裝,倒是挺有意思的。
她記得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當時讀來頗有情趣,搭配着現在的境況,意境倒是那樣貼切!
單從果籃這一點就能看出,霍方淮的母親,可是個半點虧都不能吃的!
“我同霍方淮先生頂多就只能算是商場上的對手關係,不過今天湊巧,霍先生擦撞了我的車,所以意外發生時我們兩個人才會在一起。”
樑晨曦有進有退的回答,明顯看出來孟品言的臉上鬆快了許多。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的事情說不好是針對誰,樑小姐說說我們家方淮怎麼就那麼倒黴!”一來二往間,孟品言只當樑晨曦是好拿捏的那種,震東本來還說要拿筆錢補償她一下,如果自己把這筆錢給省下來,私藏的話……
樑晨曦在心裡笑了,說不好是針對誰?這話說的倒是挺意味深長,不是針對霍方淮,就是針對自己唄?沒想到霍方淮的母親,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本來剛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那羣綁匪對霍先生拳打腳踢的,還說什麼惡意收購之類的,我當時心裡害怕極了,也沒聽清楚……”樑晨曦聲音裡帶着刻意裝出來的委屈,被下的手狠擰了大腿下,眼眶瞬間紅了。
孟品言的心裡快速打起了突,她早就勸方淮收斂點,那孩子就是不聽自己的!
“樑小姐這麼說的話,看樣子那些是針對我們方淮的?”孟品言神色不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削好蘋果。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之前有媒體邀請我上節目,可是我脖子還有手腕上的傷……我是真有些後悔,早知道當時就不應該答應下來,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了!”樑晨曦將頭低下,雖然扯到了脖頸處的傷口,可抿緊着的嘴角卻因繃着笑難受的很。
“啊這可不行,我們霍家是有名望的,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說不出……你看看我,怎麼就忘了,我們家老爺知道了這件事情,說是一定要讓我把這筆錢交給你……”孟品言着急着將包內的支票掏出來,遞到樑晨曦的面前,用錢封口的意圖明顯。
“這錢我不能要,我家裡人要是知道的話……”樑晨曦作勢推拒幾番,可她越是推拒,孟品言就越是覺得她有別的意圖,硬是要塞進她手裡。
“趕快收着,樑小姐這是遭了無妄之災,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樑晨曦心裡冷哼着,剛纔還想要將事情推到她身上,現在怎麼就又遭了無妄之災了?
“對了……不知道樑小姐和靳言又是什麼關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孟品言再度開口,當時霍靳言可是指明要與這個女人通話的……
“當時電話裡不知說了些什麼金錢菊紅玫瑰的,那孩子轉頭就不準備我們交贖金了,我心裡就在想綁匪不就是要錢麼,不交錢人怎麼可能回來呢,如果按照靳言說的,恐怕我家方淮的命就沒了,所以我偷偷……”孟品言表情一頓,話的似乎有些太多了。
樑晨曦沒想到,霍靳言竟然聽懂了當時自己說的話,本來是不交贖金的,如果不是因爲霍方淮的母親,那幫人又怎麼可能會突然發難,這樣想着,她的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
可還不等她說話,病房的門從外面啪的一聲被推開……
…………
霍靳言本就是高大的人,此時身形被走廊燈光無限拉長在瓷磚上,更顯壓迫。
孟品言萬萬沒料到他會在這裡出現,手抖了下,咬了幾口的蘋果沒抓牢,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湊巧,就恰好停在霍靳言的腳邊。
霍靳言看也不看,踏腳踩上去,有種森冷的氣勢自骨骼內流淌出來,逼得孟品言低下頭不敢再說一句話,只聽到一聲悶響,削的平整好看的蘋果竟在他腳下被踩的稀碎!
孟品言看到此景直接就一哆嗦,反倒是樑晨曦率先出聲。
“霍靳言,這東西我可不敢收,你還是給你父親送回去吧。”樑晨曦將剛纔孟品言硬塞給自己的支票放到chuang頭櫃上,表情清冷。
霍靳言徑直走到chuang邊將紙袋遞了過去,樑晨曦眼劃詫異,與他對看着,過了半響才接過來。
低頭一看,裡面竟是套嶄新的女裝。
湖藍色是她從未穿過的,布料質地柔軟,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三媽,看病人就要有看病人的規矩,說太多有的沒的,傷身。”
霍靳言聲音裡的諷刺毫不掩飾,不知道剛纔對話到底聽見了多少,孟品言也不敢多逗留,見好就收的道理她是懂得,只是沒想到剛纔還看着挺好糊弄的女孩,怎麼轉而就變了張臉。
“還有……”霍靳言再度出聲的時候,孟品言剛好就站在那灘稀爛的蘋果泥前。
“回到家,你自己跟父親解釋錢的事!”
…………
樑晨曦看着狼狽離開的孟品言背影,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她終於明白霍方淮腦袋不靈光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就是遺傳的效應。
看着旁邊開了口的果籃,樑晨曦是真的笑出了聲。
“剛纔我說我家複雜,看起來你們家更復雜!”說話的功夫點滴是真的打完了,她摁響chuang頭鈴,護士很快就回來了,把針拔了之後,樑晨曦順便讓她將果籃拿走讓其他護士一同嚐嚐這‘國外進口’的‘高檔貨’!
“我的父親,娶了四位太太。”待到護士出去,霍靳言纔回應。
俗話說,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場,更何況是四個女人,這臺戲更是精彩紛呈。
“s市恐怕沒有人不知道。”樑晨曦摁了手背一會兒,等到血不流了後掀被下chuang。
“這衣服,我會還給你的。”之前因着那場意外,她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此時穿着寬大病號服的樑晨曦身形着實有些單薄,看起來就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似的。
“我沒有穿女裝的怪癖。”霍靳言的話音剛一落下,樑晨曦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我是說,買衣服的錢,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更不喜歡欠你的。”
話說着,樑晨曦提着紙袋就進了盥洗室……
…………
待到樑晨曦換好衣服出來後,霍靳言手裡的動作頓了下。
“不好看麼?”樑晨曦覺察到他的異樣,攤開手遠遠站着,她不得不說他很會挑衣服,脖頸處的輕薄高領設計將傷口巧妙遮住,但還不會給人以熱的感覺。
至於手腕上的劃痕,她特意在進盥洗室後就將紗布給撤了下來,只要不仔細看,應當是看不出來的。
湖藍色的衣服將那窈窕的身形映襯的更爲迷人,霍靳言輕輕別開視線,隨後又再度將視線落在樑晨曦的身上,那是種情不自禁。
“很好看。”他由衷的說,當初在店內選這條裙子的時候,就模擬過她穿上的樣子,現在看起來,當初的想象連真人的十分之一都無法比擬。
樑晨曦被他看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玉鐲,你戴上,能暫時遮着傷口。”
霍靳言邁着長步走了過來,手裡有個紅色的盒子,啪的一聲打開,質地翠綠通透,一看便知是價格不菲的,樑晨曦剛想拒絕,卻見他已經將玉鐲拿了出來,不由分說的套在了她手腕上。
玉是涼的,落在手腕,樑晨曦擡頭看着他,眼神裡帶着疑惑。
他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是人總歸是要有企圖的吧?
只是至少到現在她還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看不出。
“好,我會連着衣服的錢一起還給你。”樑晨曦沒有扭捏,她也不想要回到家讓樑露白看見自己的傷口大做文章,畢竟她也不是鐵打的,在經歷了白天那一遭之後,是應該好好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
霍靳言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做什麼,只是想了想,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話而已……
…………
樑晨曦走的很慢,而霍靳言不知是不是爲了配合她的速度,放慢了腳步。
夜晚的醫院有些安靜,大理石的地板稍顯清冷,唯有兩人的腳步聲響着。
“當時情況特殊,我就只能隨口說一句,沒想到你竟然聽懂了。”或許是沉默的氣氛有些尷尬,樑晨曦找了個話題,卻是說的有些沒頭沒尾,後來想明白,想補一句,霍靳言卻已經懂了。
“嗯。”他的話很少,嗯了聲後又沉默了下去。
很快,停車場便到了,樑晨曦並未看到自己的車,反倒是中控摁下時,霍靳言的車燈亮了。
“你的車我剛纔回來時候見後面被撞了,所以直接送去修理廠,我開車送你回去。”
霍靳言的這個理由讓樑晨曦挑不出任何毛病,可她就是覺得那裡不太對勁。
“安全帶。”霍靳言低沉的聲音傳來,樑晨曦這纔想起自己上車忘了系安全帶,同時也忘了自己剛纔在想些什麼。
車子平穩行駛起來,樑晨曦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有些昏昏欲睡。
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剛剛纔開始,街上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人,樑晨曦的視線落在窗外,突然回想起在前陣子自己同談安辰去拉斯維加斯洽談公事時的情形。
或許那已經算是她成年後爲數不多的與談安辰的歡樂時光,還要除卻那次激烈的爭吵。
“在想什麼?”紅燈亮起,霍靳言的聲音傳來。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樑晨曦淡淡迴應,她在看着窗外景色的同時,外面的人又何嘗不是在看着自己?
“樑晨曦,你知道你很難讓人看懂嗎?”有的時候驕傲,有的時候脆弱,大部分時候冷靜,但也有衝動,她就像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引得旁人興趣,希望能夠將她讀懂!
“霍靳言,我不是一樣也看不懂你嗎……”樑晨曦微微側頭看着他,聲音很平靜。
“你是在說我們很配嗎?”偶爾,霍靳言也會像是這樣開開玩笑。
“……”樑晨曦看着他,剛纔她的話哪裡讓他誤會了,她改還不行嗎?
…………
豪車緩緩停在樑晨曦家門口,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女人此時正睡着。
湖藍色的裙襬有些許褶皺,雪白細膩的小腿皮膚露在外面,長髮將半張臉遮住。
霍靳言將車熄了火,將安全帶鬆開靠着椅背,睜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樑晨曦的呼吸聲很均勻,從他的角度隱約能夠看到那小巧的鼻頭上冒着層薄汗,將車窗闔上,打開了空調,很快就到了適宜的溫度。
她的手垂着,通透的玉鐲與她肌膚相互呼應,很漂亮,也很適合她。
霍靳言沉默的看着樑晨曦的手,女人的手天生就要比男人的小,就連骨骼也纖細許多,鬼使神差的,他緩慢朝她垂下的手指伸去……
直到握住的瞬間,霍靳言才真正明白,那手到底是有多麼小。
像是怕她醒來很快的放了,只是眼神未曾移開過,似乎是在考慮是否要叫醒她。
正這樣想着的時候,樑晨曦動了下,隨後睜開眼,再看到熟悉的景象時,打了個哈欠。
“已經到了,霍靳言謝謝你送我回來。”樑晨曦邊說着邊拉開安全帶開了車門,剛醒來時有種淡淡的迷糊,霍靳言不着痕跡的收入到眼底。
原來她剛睡醒時是這樣的。
剛想要摁門鈴,雕花鐵門卻從裡面被打開,提着垃圾袋的樑露白不知在想什麼笑的很開心,在見到門外的樑晨曦時,笑容瞬間凝滯了下來。
視線在樑晨曦與不遠處那輛黑色豪車上來回遊移着,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次,也是這輛車!意識到這一點,樑露白不由的對豪車主人有了興趣。
見到樑露白,樑晨曦瞬間清醒了過來,看也未看的越過她,走進了門內。
不知道她走了多遠後,樑露白才小聲的冷哼了下,隨後視線又一次落在漆黑的車窗內,雖然知道不論自己怎麼看都不可能見到裡面的人長什麼模樣,她還是忍不住猜測車內的人同樑晨曦是怎樣的關係……
霍靳言並沒有朝樑露白的方向看一眼,本想倒車離開,可是看向後視鏡的瞬間卻發現放在後座的屬於樑晨曦的皮包。
他把這件事,給忘了。
…………
樑露白把垃圾扔到外面後,有些不甘心的在往車那邊看了眼。
卻見剛纔還空無一人的門邊,此時倚靠着個男人,高大俊美惹人心動,樑露白的心突突的跳動着,待見到那男人擡頭望向自己的瞬間,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是他……
她自然是記得他的,當時在商場裡,他帶着孩子,是與安辰不同類型的魅力……
原來他就是這車的主人?果然和樑晨曦有關係,不然當時又怎會那樣潑了安辰一身咖啡?
“麻煩你……”就在樑露白還在怔愣的時候,霍靳言冷淡的掃了她一眼,隨後將樑晨曦的皮包遞向她。樑露白嗯了聲,向前快步了兩步,來到霍靳言的面前。
“什麼事?”她將自己最甜美的笑露出來,卻見霍靳言面無表情不爲所動的繼續開口。
“把這個包交給樑晨曦。”
樑露白咦了聲,定睛一看霍靳言遞給自己的果真是樑晨曦平日裡最長用的包。
“你叫什麼?”
她脫口而出,卻在霍靳言冷漠的眼神裡後知後覺的想起剛纔自己說那話有點直接。
“我總得知道你叫什麼,才能給姐姐說是誰送來的。”
不過樑露白很快就編排好了理由,表情自然的接了下去。
“你給她,她自然就知道是誰送的。”
霍靳言從頭到尾都跟樑露白保持一定距離,就算是外人也能夠看得出來兩人並不親近。
說完那句話,霍靳言便上了車,車前燈大亮,熟練的倒車,隨後離開。
徒留下樑露白神情複雜的看着豪車消失的方向,咬了下脣……
…………
提着樑晨曦的包,樑露白慢慢走進雕花大門內,剛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低頭看着手中的包,怔怔出神……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樑露白躲到了角落裡,平時她就很想看看樑晨曦的包內到底放着些什麼,那種想要窺視的,令她的血液都有些沸騰了。
拉開拉鍊,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包內很乾淨整潔,每個東西都碼放的很有條理。
對樑露白來說,這個包一如樑晨曦這個人,看起來無趣的很。
撇撇嘴,不過在見到樑晨曦手機的時候,眼睛忍不住的亮了下。
屏幕摁亮的瞬間,待機屏幕的一張合照令樑露白的笑變得僵硬起來。
那是樑晨曦同談安辰,後者的眼神裡雖然帶着無奈,還是由着她去了,而那照片裡所透露出來的訊息令樑露白心頭一團怒火漸漸燃燒起來,咔噠一聲滑動屏幕,樑露白直接打開相冊,如果不知道這是樑晨曦的手機,不知情的還以爲是談安辰的……
裡面一張張談安辰的照片,醒的,睡得,開車的,說話的,每一張看的樑露白都是怒火中燒!不由自主的,她將那些照片打包發送到自己的郵箱內,沒有忘記將一切窺視的證據給消滅乾淨……
“你在幹什麼?”談安辰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他隱約看到庭院內有個亮光的地方。
樑露白嚇了一跳,趕忙將手機賽回到皮包內,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露出了笑。
“沒幹什麼,剛纔去扔垃圾了,晨曦姐的包落在別人車上了,那人讓我幫她拿回來。”
她笑得很甜,不見絲毫陰霾,談安辰看了她許久,笑了笑沒說話。
“對了,剛纔送晨曦姐回來的男人可是很帥呢,就是那天晚上……”樑露白後面說了什麼,談安辰沒有聽清楚,他知道她說的是誰,早餐店內的情景再度浮現在他腦海裡。
“進去吧……”沉沉打斷,談安辰面無表情轉身進了別墅內,樑露白有些不太敢相信,他何曾對自己這樣的冷淡過,回想起樑晨曦手機內的照片,她憤恨的咬了下脣……
…………
樑晨曦從樑露白的手中接過包時,眼神裡透着意味深長。
反倒是樑露白因着她此時身上穿的衣服,而有些羨慕嫉妒,這條湖藍色的裙子自己也好喜歡,眼神快速掃視,很快又看到了她腕間的鐲子。
“姐姐身上這一身可和早晨出去的時候不太一樣,還有這鐲子,不會都是剛纔那個男人送給你的吧?”樑露白以着玩笑的口吻開口,話音剛落,客廳內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沈煙雨的視線淡淡掃視了過來,看了眼樑晨曦的手腕,卻倏地站起身走過來。
“你這是怎麼弄的?”因着兩人有段距離,沈煙雨的聲音比人更快的傳來。
“出了個小車禍,不小心剮蹭到了。”樑晨曦安靜了下,決定還是不告訴沈煙雨實情,更何況現在她已經安全的回來了,也不需要讓她太過擔心,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擔心。
沈煙雨本就是個清冷的人,此時看起來表情更加嚴肅。
“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需要別人爲你操心?開車不會看着點嗎?”
她的音調很沉,受了訓的樑晨曦沒說話。
就算今天經歷了九死一生,都遠不及此時來的委屈。
“好了,晨曦都受傷了,你又何必對她發那麼大的火!晨曦,上樓去吧!”郭斐修一臉和善的笑着,拉住動怒的沈煙雨,眼神暗示樑露白什麼。
樑露白會意,趕忙走過去輕拍着沈煙雨的背,乖順的就像是她親生女兒似的。
樑晨曦不言不語的站在那看着猶如一家人似的三人,她反倒更像是多餘的那個。
“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別人擔心。”
樑晨曦冷笑一聲,頭一次任由不理智的因子佔領大腦,說完這句話,也不管沈煙雨有任何反應,提着包轉身上了樓……
…………
樑晨曦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子裡自己略顯蒼白的臉,眼角眉梢都還掛着冷。
叩叩叩……的敲門聲傳來,半響後,她才應聲。
寧姨走了進來,見樑晨曦的表情,笑了笑。
“這是太太讓我送來的藥膏,抹到傷口上不會留疤,寧姨我已經好久沒見你發小牛脾氣的樣子了。”寧姨說着從口袋裡掏出圓盒狀的東西放在桌上,樑晨曦不好意思的笑笑,站起身將位置讓給年長的寧姨。
“來,寧姨給你抹上。”話說着,已經將樑晨曦的手腕執了過來,用藥膏塗抹着。
“人心,總是隔着肚皮的,誰對你好不是幾句甜言蜜語就能看出,誰對你不好也不能因着幾句冷言冷語來辨認。”寧姨淡淡說着,抹藥的手指很粗糙,一看就是幹了一輩子活。
“寧姨,我知道剛纔是我衝動了。”嘆了口氣,樑晨曦終於服了軟。
寧姨看了一眼,笑了笑沒再說話……
…………
房間內的樑露白正趴在chuang上看着下載好的郵件附件,一張張樑晨曦同談安辰的照片對她而言真真是刺目極了。
編輯好的文檔內容更是聳動,樑家千金愛上自小便被收養來的男保鏢,上演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倒追史,反正話說的怎樣難聽怎樣來。
樑露白的嘴角勾起諷刺的笑容,她很瞭解安辰,事情如果真的鬧大了,只能夠越來越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畢竟,談安辰到底有多在意旁人的眼神,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編輯完成後,伴隨着咻的一聲郵箱音效,那封郵件……就這樣被髮出去了……
…………
翌日,樑晨曦剛出門,便看到停在門口的那輛車。
車窗落下的瞬間,樑晨曦便看到霍景睿臉紅朝她揮手的樣子,一下子笑了。
“先送景睿去學校,然後我送你去公司。”霍靳言的聲音傳來,還不等樑晨曦答應,霍景睿已經將車門打開做出迎接她的動作。
樑晨曦最終還是上了車,只是這次同霍景睿一起坐在後座,聽他講在學校的事情,他的嘴很甜,姐姐姐姐的叫着,很難讓人不喜歡他。
透過後視鏡樑晨曦同霍靳言對視了眼,看樣子昨天發生的事情霍家並沒有讓這個孩子知道。
很快,霍景睿的學校就到了,揹着書包的他朝車內兩人揮揮手,似乎很快就適應了新學校的生活。
“做孩子真好,無憂無慮的,不用擔心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樑晨曦望着霍景睿的背影,難得這麼心平氣和的開了口,霍靳言透過後視鏡看着她的臉,沒回應。
車子重新啓動,隨後向着樑晨曦公司方向駛去,一路上,霍靳言注意到有不少電視臺的車向着同一個方向駛去,不一會兒時間竟已有了四輛,應該是有什麼新聞發生了。
大約十分鐘過後,霍靳言將車停下,梁氏的門口此時被媒體圍的水泄不通。
“謝謝你送我到這裡。”淡淡的開口,像是沒看見那些記者,打開車門下了車。
霍靳言的視線落在前擋風玻璃處,剛剛下車的樑晨曦立刻就被記者發現,蜂擁而來將她圍在中間,而她像是早有預感似的,全程微笑面對。
記者人太多了,想要搶到獨家信息的人一直往前擠着,他看着樑晨曦的身體如同浮萍似的被擠在中間,原本置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收緊起來……
“樑晨曦小姐,我們的郵箱裡昨天均收到一封關於你的爆料郵件,不知你可不可以就這些照片迴應一下呢?”記者們手裡拿着樑晨曦同談安辰的照片,大聲的喊着,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樑晨曦沉默微笑,就是不說話,記者們更是着急,推搡起來……
倏然,擁擠的人牆從後面被一雙有力的手撥開,面無表情的霍靳言不知何時走到了風暴圈中央,當着所有人的面,將手落在了樑晨曦的手腕上。
隨後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反應,硬生生的將她拉出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