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159 談話
甜品店內,樑晨曦與霍方淮對視着。
如果說走入甜品店內的霍方淮最開始還是吊兒郎當的模樣,那麼現在,他眼底的陰霾,足以令整個環境都跟着改變。
“樑晨曦,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我才那麼的討厭你!”霍方淮倏然一笑,薄脣勾起性/感的弧線,望着坐在對面的樑晨曦,那嫵媚的大波浪卷,令她看起來如此慵懶,事實卻如此尖銳。
“你爲什麼要這樣?”樑晨曦不懂,回想之前,霍方淮的種種表現,明明是個心思如此深沉的男人,卻要表現出另外的一種模樣,爲什麼霍家的人,過的都要這麼辛苦?
“你以爲大哥將霍氏接管過去,我會傷心憤怒?那都是做給我媽看的。”霍方淮伸了下手,示意甜品店服務員給他上杯咖啡,年輕的臉部線條繃着,字裡行間卻不帶隱瞞。
“三太太的確很‘望子成龍’!”樑晨曦淡淡笑了笑,她沒什麼資格去說孟品言的教育是好還不好,只是霍方淮既然這樣說,想必他也已經壓抑了許久。
“我或許有不甘心,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你知道嗎?我最羨慕的就是二哥……”霍方淮說到這裡時擡起頭來看了樑晨曦一眼,他知道,對於霍南琛的事,樑晨曦必定已經從霍靳言的口中聽到過,至於是全部還是皮毛,他倒也不是那麼的關心。
“羨慕霍南琛?羨慕他什麼?”樑晨曦攪動着面前的冰飲,眼神落在窗外。
“大哥果然跟你說了南琛的事,羨慕南琛……能夠自由自在,羨慕他可以不受到拘束,不用爲了管理霍氏而學習,也沒有一個讓他不停超越霍靳言的媽……”想起過去的事,霍方淮只能用往事不堪回事來形容,從小到大,孟品言從來以長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明明他不是管理公司的材料……
“大哥回來後,我心裡知道爸爸有意將公司重新交給他管理,欠缺的不過就是個藉口而已,後來那件醜聞被爆出,我自然而然的被奪了權,這些……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霍方淮高大的身形倚靠着甜品店設計特殊的木椅椅背處,語調雲淡風輕的,似乎真的已經看淡了。
“那你爲什麼要做出後來的事情?”樑晨曦不懂,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無所謂,那後來又爲什麼要利用綁架的事,引起霍家上上下下的注意與警覺呢?
霍方淮突然就這樣的安靜了下來,眼底帶着死寂般的暈黑色,落在樑晨曦的臉上。
“這件事隨便你告訴任何人都好,就算告訴霍靳言我也不害怕,樑晨曦,當初將你帶入我的局中我感覺很抱歉,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走了……”霍方淮將面前咖啡一飲而盡,甜苦的味道盈滿喉嚨,他臉色卻很平和。
“霍方淮,既然你的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那麼有件事我也要跟你說明白!”在霍方淮作勢離開之前,樑晨曦的聲音再度響起,成功阻止了他離開的腳步。
“你說。”霍方淮沒看她,只是平靜開口。
“我與霍靳言是夫妻,夫妻爲一體,欺他等於欺我,傷他等於傷我,誰不讓他好過,我也不會讓誰好過!”樑晨曦同樣站起身來,儘管與霍方淮的個頭還有段距離,但周身席捲而來的氣勢,卻是絲毫不輸於男兒的!
霍方淮聞言用着複雜的眼神緩緩落在她臉上,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互不相讓!
“其實,想讓三太太對你管理霍氏死心的方法有很多種,你的做法太偏激了,還是……你想要藉着這件事測試什麼……”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霍方淮有什麼反應,轉身朝着甜品店外走去……
………………
樑晨曦接到樑露白電話時,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按照樑露白的性格,這的確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也沒多說廢話,她答應了下來。
樑晨曦挑了個地方,等着樑露白,等待的空隙拿出手機來,翻看了下昨天晚上的照片,雖然昨天晚上自己真的將照片刪了,但實際上她的手機是自帶備份功能的,所以就算刪除了備份錄裡還是會有記錄存在。
看着霍靳言面無表情穿着長鼻象內/褲時的照片,樑晨曦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只要看到那個男人,自己的心情就會變好很多。
就算不習慣,也還是會以她的感受爲中心,那個男人,雖然不能做出任何的喜怒哀樂表情,甚至不會巧言令色花言巧語,可霍靳言這個人就是有一種魔力,能夠讓她一點點的卸下心房來,將霍靳言這三個字無聲無息的烙印在心底。
正想着,耳邊卻傳來咔噠咔噠的高跟鞋聲,樑晨曦嘴角的笑收斂起,直至變爲面無表情,將手機收回皮包內,眼神落在大熱天還要帶着絲質紗巾的樑露白身上。
“樑露白,你最好不要用那種警告的口吻跟我說些沒用的廢話。”樑晨曦冷淡出聲。
樑露白將大大的墨鏡摘下,看着坐在對面的樑晨曦,緩慢的將脖頸上的紗巾給摘下來,有很明顯的紅色指印落在上面,樑晨曦不着痕跡的收入眼底,不動聲色。
“我們兩個人,好像還沒怎麼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過。”樑露白用手撫着耳鬢間的長髮,聲音以她一貫的柔弱爲主,或許是因着太過煩躁,她甚至當着樑晨曦的面從包裡拿了根女士香菸出來點上,猛地吸了兩口後臉色纔算是好看。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樑晨曦看着樑露白,白煙當中,她的臉明明滅滅的,叫人看的並不真切,她其實很反感女人抽菸,可這次卻並未制止樑露白。
她的動作太過於熟練,根本就不像是剛抽的樣子!
“樑晨曦,其實你很幸運,因爲你嫁給了霍靳言……雖然年齡大了些,可手中握着霍氏集團這塊金子,你也沒什麼好吃虧的!倒是我……”樑露白自嘲的諷笑了下,手指下意識的輕撫脖頸,似乎是在暗示樑晨曦什麼。
“樑露白,你到底想說明什麼?還有你脖頸上的傷,難道……是談安辰做的?”雖然現在對談安辰的感情不像是以前那樣了,可她認識的談安辰,溫潤如玉,就算是再不喜她的那些年,就算是兩人關係鬧掰的那些年,談安辰都不曾有過任何動粗的意思。
“怎麼?你不相信?這裡……全都是他掐的!”樑露白索性撩起頭髮來讓樑晨曦看的仔細,深深的紅痕與指印清晰,如果不是脖頸上還繫着條絲巾,恐怕真的沒法出門了。
樑晨曦沒有說話,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樑露白的說法,不論現在她和談安辰的關係再如何僵持,在她的印象中,他都不會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可樑露白也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說謊,到底是她跟不上週圍的變化,還是這個世界真的已經徹底瘋狂了……
“樑晨曦,其實談安辰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也沒那麼單純!”樑露白冷笑着,就算是這樣,她卻依舊對談安辰不能死心,明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談安辰是個怎樣的人跟我沒有關係,樑露白,如果你只是想要對我這些,話說完了,我也要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煙燻到,樑晨曦額際隱隱作痛。
“樑晨曦……你是真的不在意,還是裝作不在意?安辰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梁氏集團總裁,你知道他爲了這一天等待了多麼長時間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提及梁氏,樑晨曦的表情很冷,甚至有種快要結霜的趨勢,樑露白從骨子裡懼怕這樣的樑晨曦,過往的教訓真的太慘痛了。
“我……”其實樑露白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或許是之前談安辰警告自己的印象太過於深刻,有很多事情她想說又不能說出來。
“難道你就不想將梁氏奪回來?按照你的性格,你和安辰……必定是要爭個你死我活才能善罷甘休的吧?其實我都有些爲你抱不平,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爸爸……當初爲什麼要將安辰帶進樑家呢?”關於談安辰被樑長卿領養的事情,樑露白也不過就是一知半解的。
樑晨曦手中的動作一滯,樑露白的這個問題,恰好戳中了她。
當初那個男人,爲什麼要將談安辰帶回樑家來呢?這件事情她曾經有問過沈煙雨,可後者也從未給過她任何答案,談安辰到底是誰?談安辰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都像是個迷一樣!
解不開的迷……
“樑露白,你不想讓我參加你的婚禮是嗎?”樑晨曦淡淡開口,不過幾眼就猜透了樑露白的心思,這個女人……說聰明也聰明,說愚笨,卻也笨的要命!
樑露白的臉上並沒有被拆穿心事的尷尬,她的確不想要讓樑晨曦來到她的婚禮,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有這個女人在,婚禮當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的確不希望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更何況如果你真的有尊嚴的話,也不會出現在那裡的,不是嗎?”她知道談安辰已經往霍氏發了請帖,霍氏總裁霍靳言的到來也一定會令婚禮很熱鬧,可樑晨曦……她是真的不希望看見她,畢竟……談安辰的每次情緒起伏,原因都是她!
“尊嚴?樑露白你跟我說這兩個字,不覺得心虛嗎?”樑晨曦諷刺的笑了笑,到底他們幾個人當中,誰沒有尊嚴,樑露白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樑露白緊咬着下脣,眼神裡帶着心虛。
“你和談安辰的婚禮我會出席,不僅僅是我,就連霍靳言也會出現,能夠讓你不舒服的事情,我都願意去做做!樑露白,等着吧……”說這話時,樑晨曦倒是笑了,笑她的不知所謂,笑她的不自量力……
樑露白緊握着手指,臉色難看的很,目送着樑晨曦越發走遠的背影,眼底帶着複雜……
………………
回到別墅裡的時候,靜悄悄的沒有人聲,樑晨曦的心情並不太好,將空調打開後安靜的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眼神渙散思緒卻又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霍方淮不像是表現想象的那樣,談安辰也不像是表面想象的那樣,人心真的是最難測的東西,原本以爲熟悉的人,其實或許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差。
閉着眼睛,算算時間她也應該回去霍宅了,在沿海別墅的生活雖然很好,可總歸她也不能逃避太久,更何況她也不希望別人會給霍靳言其他的壓力。
或許是太累了,就這樣想着想着,樑晨曦靠在沙發上睡着了,而此時她並不知道的是……
在別墅的門外,有輛車停在那裡,貼了膜的深色車窗內,有雙眼睛……一直望着別墅裡面,許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
霍靳言回來的時候,樑晨曦依舊還在睡着。
身體蜷縮在沙發上,睡相很不安穩,霍靳言將西裝外套隨意仍在一旁,坐在茶几邊沿,看着她,眼神深邃專注。
他知道,這幾天樑晨曦的心裡並不好過,雖然依舊是有說有笑的模樣,可她短短几天裡卻瘦了不少,霍靳言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心疼的,所以就算是昨天晚上那種情況,他也願意縱容她的胡鬧,儘管後來他還是從她身上將利息給討要了回來……
伸出手隔空描繪着樑晨曦的輪廓,最終那手指落在她的髮鬢間,輕撫着,以着溫柔到不可思議的力度,慢慢的摸着她柔軟的髮絲。
睡夢中的樑晨曦感覺到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身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到是霍靳言時笑了笑,像是還沒睡醒,睡眼惺忪的開了口。
“你回來了……”察覺到他在撫摸自己的髮梢,樑晨曦用着臉頰蹭了蹭他粗糲的掌心,那上面還帶着薄繭,有些癢癢的,刺刺的……
伸出手將霍靳言的手掌握住,壓在頰邊,或許是她太困了,閉着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又勻稱了起來,那模樣像是隻小貓似的,令霍靳言哭笑不得的。
“晨曦,別睡了……”霍靳言本來想將樑晨曦叫起來,沒想到樑晨曦微微睜開眼睛看着他,讓開了身邊大半位置,似乎是在邀請着他一起睡的樣子。
霍靳言對她貪睡的本事着實有些無奈,越是跟她相處的深了越是能夠發現樑晨曦骨子裡小女生的一面,不過她本來年紀就不大,跟他相比,她簡直就是在花一樣的年紀。
“那你睡,我去書房……”霍靳言半蹲在沙發旁,聲音輕柔的跟她商量着。
樑晨曦動也不動,只是將他的手壓在臉頰下面。
“霍靳言,陪我躺一會兒……”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聽在人耳中就連心都要化了,更不要說是對她寵愛倍加的霍靳言。
見他半響沒動,樑晨曦睜開眼睛就那麼看着他,後者很快就妥協了,在樑晨曦讓出的大半邊地方躺下,將她伸手摟進懷裡,眼神裡無奈中又帶着放鬆。
“都怪你,我覺得我現在貪吃又貪睡的,和豬一樣……”雖然還閉着眼睛,但是樑晨曦多少已經清醒了,只是賴在他身邊還不願意起來。
“那我也養着你。”霍靳言對她稍顯孩子氣的抱怨一笑置之,儘管,那笑並不能讓他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可對於樑晨曦來說,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不是我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不要我……霍靳言,如果當時娶的不是我,你對別的女人也會這樣嗎?”樑晨曦說着說着睜開了眼睛,單單只是這樣想着,心裡竟然已經開始不是滋味起來,霍靳言……如果當初娶的人不是自己……
霍靳言敏感的能夠從樑晨曦的字裡行間察覺出她情緒上的變化,無聲的笑了笑,對她越來越將自己放在心上的小別扭很是歡喜,跟過去那個甚至連他吃味都察覺不出來的小木頭來說,他真的很喜歡現在這個,明明心裡不舒服臉上還要裝着雲淡風輕模樣的小女人。
“胡思亂想什麼,我看你是睡糊塗了……”霍靳言邊說着邊將脖頸上的領帶抽出扔到一旁,在家裡完全是放鬆的狀態,一併將公司的事拋在腦後。
“霍靳言,樑露白說你雖然年齡大了些,可手裡還握着霍氏集團這塊金子,說我也沒什麼好吃虧的……”樑晨曦索性趴到霍靳言身上,下頜抵着他的胸膛,聲音有些無力的開口。
樑露白?她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名字?霍靳言不動聲色的將她摟在懷裡,等着她的下文。
“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吃虧,甚至……還覺得是你吃虧了,我脾氣不好,長得也不是最好看的,不溫柔不體貼,比我好的大有人在……霍靳言,娶了我……你有沒有後悔過呢?”
樑晨曦看着霍靳言的臉,這個男人,成熟穩重,對她更是好的沒有話說……
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才能換來一個霍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