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馮玉琴的辦公室,郭鵬輝已經在等着了,“曾顧問,我們還準備了一個小會,主題是領會一下馮廳長的指示精神,確定籌備組接下來的工作思路。”
會議室裡還是剛纔的那些人,只是少了馮玉琴一個。
在政府機關裡,跑腿出力、出謀劃策的事,都是由下面的人去做,領導只需保留最後的拍板決策權即可。這次保健基地的籌備,陳高峰只是名義上的組長,不過問任何事情,馮玉琴是實際的主導者,但她不可能事事躬親,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大家擬好的諸多方案中,選擇一個出來就行。
之前做好的方案被全盤推翻,籌備組所有成員的心裡都有些惶恐,壓力很大。這些老機關心裡一個比一個清楚,曾毅的意見不過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馮玉琴對這些方案也不滿意,否則就是有十個曾毅,也絕對拽不回來一個馮玉琴。
會議一直開到中午吃飯才結束,大家無法知道馮玉琴心裡真正的想法,只能先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幾個全盤的籌劃。
郭鵬輝留曾毅在廳裡吃過午飯,把他送到樓下,“曾顧問,目前籌備工作的情況很不樂觀,上級又催得很緊,希望你以後能夠多抽出點時間,多和其他的成員溝通,讓我們的籌備工作,儘快取得突破。”
“今後我爭取每天都能過來一趟。”曾毅說到。
郭鵬輝心裡吃了一驚,以前曾毅可是能推就推啊,不過他臉上卻是一副驚喜的表情,“那就太好了,辦公室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呢。”
曾毅笑了笑,拱手告辭:“郭局長您忙吧,就不用送了!”
“我讓司機送你!”郭鵬輝一招手,他的司機就把車子開了過來。
回到診所門口,一下車,曾毅訝異地發現,過三亮竟然沒走,正筆直地站在診所門口。
此時太陽很毒,刺眼的光線毫無遮攔地照射下來,過三亮就站在門口的太陽地裡,被曬得臉頰發紅,嘴脣乾澀,頭髮打溼了貼在腦門上,汗珠子順着髮絲往下滾,身上的衣服也是幹一塊,溼一塊的。
曾毅有些意外,沒想到過三亮還是個能屈能伸的主,昨天能當着陳龍的面跪倒求饒,今天又能頂着太陽苦熬,爲了保住自己手裡的那一點點的權力,他竟然上不封頂、下無底線地窮盡一切能事,曾毅此刻都不得不佩服權力有着如此大的魔力。
看到曾毅回來,過三亮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擠出個笑容:“曾領導,您回來了。”
曾毅沒理他,提着箱子走了進去。
過三亮後面跟上,“曾領導,我知道錯了。”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曾毅放下箱子,拿出杯子找水去了。
過三亮面色惶恐,“曾領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執法犯法,以權壓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知道,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的眼裡,我這樣的小科長,連只螞蟻都算不上,您就高擡貴手,饒了我這一回,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吧。”
曾毅坐在那裡喝着水,不置可否。
“早上來你這裡搗亂的那個傢伙,已經被我停職了,那個良草公司的老總,我保證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區裡任何一家診所的門口。”過三亮爲了保住自己,確實已經是下了血本,爲了擺平他的那個姘頭,他花費了不小的代價,“小過我真的錯了,今後曾領導您就看我的行動吧,我要是再敢胡作非爲,你就讓我粉身碎骨。”
“哦,你把證件放下,先回去吧!”曾毅擺了擺手,打發過三亮走人。
過三亮如蒙大赦,趕緊把那些證件拿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曾毅面前,然後鞠了個躬,轉身走了。曾毅這話不明不白,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就是要看過三亮今後表現的意思了。過三亮心裡也明白,要是自己以後敢再爲非作歹,犯在了曾毅手裡,那捏在陳龍手裡的把柄,就會立刻成爲一把要命的追魂索。
曾毅現在想着的是自己診所的問題,馮玉琴今天的意思,是要讓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保健基地的籌備上,那這個診所,只能是暫時擱置了。看着寫有“生生堂”三個字的招牌,曾毅有些不情願,他對這三個的感情很深。
正在琢磨診所的去留,手機響了,是一個讓曾毅很意外的人打來的,顧明珠的丈夫崔士英。
“曾大夫,下午有空嗎?”崔士英很客氣地問着。
“有空!”曾毅笑着,“是不是給顧主席複診的事?”
崔士英那邊爽朗笑着,“她的病我看已經好了,我找你不是這件事,是別的事。”
曾毅有些意外,“您說。”
“下午我要和市裡幾個有名的古玩大家搞個鑑賞會,我覺得你的那個行醫箱很有意思,你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說不定有人能說出它的來歷呢。”
曾毅一聽是這件事,就道:“好,您說一下地點,我一會就過去。”
“悠然居,你過來之後,報我的名字就可以。”崔士英叮囑了兩句,掛了電話。
悠然居位於榮城市郊的青龍山下,名字取自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中的悠然二字,是一處非常休閒的喝茶之所。
曾毅到了地方,就看到一座復古式的大宅門,走進去之後,裡面雕廊畫棟,水榭廊臺,曲徑通幽,猶如一座園林。
服務員看他進來,便上前問道:“先生喝茶還是找人?”
“找崔士英先生,我們約好的!”
“您是曾先生吧!”服務員一聽,立刻伸手在前帶路,“崔先生已經吩咐過了,我這就帶您過去。”
曾毅一路走過,也不禁嘖嘖稱奇,這悠然居的佈置真的挺獨特,一張張茶座,隱約在樹蔭蔓藤之下、花叢綠樹之間,旁邊又有小橋流水,確實有一種悠然的感覺,各個茶座之間,又相隔很遠,不用擔心自己這邊的談話,會被別人聽到。
跟着服務員左右穿梭,最後走進一座有着濃郁江南風格的樓宇之內,又穿過大廳,就看到了樓後面有着清澈的小溪水流過。
溪水邊擺了兩張茶座,幾個中年男人正湊在一起,打着麻將,嗑着瓜子。
“曾大夫,你來了!”崔士英看到曾毅,就放下手裡的麻將,“不打了,人差不多到齊了。”
大家今天也不是爲了贏這點麻將錢來的,其他幾人立刻推到麻將,站了起來,對着那服務員咋呼道:“快去,把你們老闆叫過來。”
“走,裡面坐!”崔士英在前面領路,大家又回到樓內,進了二樓的一間包廂。
包間很大,一面是落地窗,正對着外面的小溪流,光線非常充足,屋內按照會客廳的需要,擺了十幾張中式復古的座椅,座椅與座椅之間,擺了高腳小桌,上面是精緻細滑的瓷器茶杯。
“今天有新來的,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崔士英把曾毅介紹給大家。
曾毅和衆人一一握手認識,矮胖的那個姓徐,嘴上有短鬚的姓陳,這兩位都是榮城有名的大企業家,古玩收藏只是他們的業餘愛好。另外一位穿着圓口布鞋,胸前掛着個老花鏡的,是專門做古董生意的,姓董,叫董洪峰。
董洪峰比較健談,別人都坐下了,他沒坐下,而是捧着個茶杯來到曾毅跟前,看着曾毅腳下的行醫箱,“曾大夫,你平時行醫也用這個箱子嗎?”
曾毅點了點頭,笑道:“只要出診,我都會揹着這個箱子。”
董洪峰立刻咂了兩下舌,“曾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筆,我看這個箱子,得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換作是我,如果得到這麼一件有年頭的古物,我一定會擺在家裡,仔細把賞。”
“我這是習慣了,以前我爺爺就是揹着這箱子行醫的,從小耳薰目染,我覺得如果不揹着這個箱子,就不像是個大夫,甚至都開不出藥方來。”
“哈哈,曾大夫真是個有趣的人!”董洪峰笑了笑,端着茶杯又坐了回去,“我說你們幾個,全都不如人家曾大夫痛快。有什麼好東西,就別藏着掖着了,趕緊拿出來讓大家都見識見識吧。”
“又不急這一會半會的,等等老左,他馬上就來了。”
正說着呢,包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不好意思,讓幾個老朋友久等了,抱歉,抱歉!”
“我說老左,你現在的譜可是越來越大了,老朋友來你這裡半天了,你都捨不得露面,難道是怕我們幾個白吃白喝?”董洪峰打趣着。
姓左的中年人,就是悠然居的老闆了,他抱了抱拳,道:“實在是對不住,最近身體不舒服,有恙在身。”說着,他還是皺着眉頭,臉上有着一絲淡淡愁容。
“巧了,今天我們正好請了一位大夫來!”董洪峰看着曾毅,“曾大夫,你受累,幫老左瞧瞧,看這個吝嗇鬼是不是在裝病。”
崔士英他淡淡笑着:“有曾大夫出手,說不定連老左的吝嗇病,都能一起治好。”
老左這才注意到屋裡有個年輕人,他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了,但並沒有把那幾位的話放在心上,以爲這幫老朋友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呢。
曾毅同樣也是拱了拱手,順便觀察了一下老左的氣色,發現他面容慘淡,帶有很重的倦容,但卻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病症。
曾毅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這是嚴重失眠啊,他道:“左老闆這個病挺熬人的,說病不是病,但比生病了還痛苦。”
老左眼睛一亮,就坐在了曾毅旁邊,道:“曾大夫,那就請你仔細幫我瞧瞧吧,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快痛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