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講,三軍不可奪帥。
按照保衛條例,翟老這個級別的大佬一旦出動,所到之處,三公里之內全部戒嚴,所有電訊也要保持靜默。在如此高密度的戒備下,別說是人,就是一隻蒼蠅飛進了警戒圈,也會被打下來盤查祖宗十八代。
可這次翟老回鄉祭祖,不想驚動地方,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中央警衛局只派了張傑雄以及十幾名貼身護衛隨行,連地方上的軍區領導都沒有通知,但誰能想到,就在這山上,竟然發生了槍擊事件,聽槍聲,不過就八九百米遠的距離,萬幸的只是一支獵槍,如果是遭人襲擊的話,護衛隊孤立無援,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原地警戒!聯繫外圍,讓他們立刻控制開槍的人!”張傑雄沒有絲毫慌亂,立刻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按照保衛條例,如果遇到突發事故,第一選擇是保護首長原路返回,因爲前方情況不明,而來的路因爲剛剛走過,情況相對熟悉,返回的話,會相對安全很多。
但這裡是山區,山高林密,迴音連成一片,視線又被阻礙,根本無法確定打槍的人在哪裡,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警戒,一方面派小分隊排除隱患,引開敵人;一方面聯繫大本營,派直升機前來支援,接應首長快速離開。
張傑雄下達命令之後,就拿出衛星電話,通知直升機前來支援。
翟老大爲不滿,道:“小題大做!這深山老林的,響一聲槍有什麼稀奇的,我年輕的時候,就在這裡打獵!”
張傑雄的一滴冷汗,就從鬢角滑下,正是因爲對方有槍械,自己纔不敢大意,真出事了,別說是自己,就是警衛局的老大,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你這是什麼槍法啊!”湯衛國上前檢查了一番,嘆道:“樹葉子都沒打下半片來,也真是難爲這槍了!”
曾毅笑着把槍交給湯衛國,道:“這玩意第一次用,摸不着脾氣!”
湯衛國把槍口朝下,往前走了兩步,道:“一會再碰到東西,就看我的,今天讓你見識見識哥哥我的槍法!”
宋部長笑着:“用這槍,湯處長的水平怕是發揮不出來吧!不過也沒辦法,制度在那擺着呢,再好的槍我也不敢拿出庫。”
湯衛國擺了擺手,道:“就這槍,我也能打出好水平來!”
衆人又往山上走,剛走幾步,聽見前面有人在喊:“這裡有人!下面的人,把槍收好!”
湯衛國一聽就道:“山上有人,大家把槍口放低,可不要走了火!”然後衝前面大喊:“前面是什麼人?”
一小會,前面林子裡出來三位漢子,看穿着打扮,應該是上山旅遊的,三人都戴着一頂遮陽帽,體型健碩。
“剛纔是你們在打槍?”三人中站出個黑臉的漢子。
“你們是幹什麼,怎麼跑到這山上來了?”牛旺森站出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喝道:“這山上有野豬豹子,又沒有路,你們不帶嚮導就這麼冒冒失失地進山,想找死啊!”
去年就有一隊野驢團進了山,結果找不到出路,害得老熊鄉派了兩百人上山尋找了三天,好在是最後成功把人接出山了,不然後果難料。
湯衛國覺得這三人身上的味道有點熟悉,就擡眼仔細打量了起來,突然間,他臉色大變,道:“這裡人多,大家趕緊把槍收起來,別走了火!”
曾毅跟湯衛國接觸久了,最瞭解他的脾氣,他從沒見過湯衛國會如此小心謹慎的,就疑惑地看了看那三個人,三人身上的打扮很普通,但眼神卻凌厲至極,跟湯衛國這種兵王很相似。
湯衛國把槍都收到自己手裡,一律槍口朝下,然後豎在了旁邊一塊大石頭前,就這麼幾步路,湯衛國的後背上淌出來的汗,已經把衣服給打溼了。
自己今天可闖下天大的禍了!
湯衛國暗道不妙,他剛纔一眼就認出了這三人身上的中央警衛團暗標。湯衛國就是幹這一行的,怎麼能不清楚其中的規矩,中央警衛團的職責,是保護那幾個處於最核心位置的中央領導,能夠讓他們出動便衣保護的人,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都是絕對的大佬級人物啊。
大佬出動,安全措施向來是裡三層外三層,最外圍是地方上的警察,中間還有省廳保衛局的,最內層纔是中央警衛局的護衛,自己今天竟然在中央警衛局的眼皮子底下開了槍,也就是說,自己在警戒圈內開了槍,這弄不好就是刺殺中央首長的罪過,別說是自己要倒黴,到時候從下到下,都要被仔細清洗盤查一遍的!
想到這,湯衛國再鎮定的脾氣,也鎮定不下來了。
“你們是做什麼的?怎麼也到這山上來了?”黑臉漢子問道。
曾毅就道:“我們是南雲縣將軍茶領導小組的工作人員,上山勘查茶田的!”
牛旺森很不悅地看着那三個人,道:“你們三個給我趕緊下山,就順着我們來的路往下走!”
“我們歇一會就下山!”
黑臉漢子一使眼色,這三人就分開站了,把曾毅四人剛好圍住,又堵住了上山的路。
湯衛國此時往地上一坐,身子靠在一棵大樹上,道:“我們也歇一會吧,走得累了!”
事已至此,湯衛國也沒什麼辦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天曉得最後會是什麼結果。誰能想到鳥不拉屎的窮山溝,竟然能碰到中央警衛團的人,早知如此,自己連南雲縣的地界都不會踏入的。
曾毅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湯衛國不會這樣,他也往樹上一靠,道:“歇會,喝口水再走!”曾毅心裡納悶,就算這三個人也是特種兵出身,湯衛國也不用如此示弱吧,難道這三人有什麼來頭?
牛旺森猶自站在那裡,教訓着那三個漢子,道:“你們三個的膽子真是不小,什麼傢伙都不帶就敢上山,要是碰到野豬怎麼辦!你們從哪裡來的,做什麼的,誰允許你們上這將軍嶺的!熊日的玩意,就知道給我們老熊鄉找麻煩!”
現在還不到天熱的時節呢,湯衛國卻是一臉的汗,拿出水壺咕咚咕咚一陣狂灌,藉此壓制內心的不安,越是知道內幕,他就越是不安,甚至是恐慌。
曾毅喊道:“牛書記,算了,坐下喝口水吧,一會讓他們趕緊下山就是了!”
牛旺森恨恨瞪了黑臉漢子一眼,扭頭對曾毅道:“回頭我就在山下豎塊牌子,然後讓人守着,誰要是敢再亂上山,我就罰誰的款!”
曾毅點着頭,“是得管一管,老這麼亂上山,也不是一回事。”
牛旺森坐在地上,又道:“曾局長,這裡真要是成爲了那什麼基地,縣裡負責修路不?”
“修,直通縣城!”
牛旺森就呵呵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沒有一條路,也太耽誤事了!”
那三個人也不靠近,站在一旁佯裝是看山望林,眼角的斜光卻是緊緊盯着曾毅四人,尤其是湯衛國。既然打槍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也不着急動手,一切等大本營的人把翟老接應離開之後,自己再動手不遲,免得狗急跳牆,再生意外。
歇了有十分鐘,牛旺森要站了起來,“走吧,再往山上走走,前面的老林子很少有人走動,估計能碰到點野東西。”
湯衛國按住他,道:“不急,這會工夫山上正熱呢,再歇會!”
就在此時,遠處的林子發出“沙沙”的聲音,周圍的三人立刻警惕起來,一人監視着坐在地上的四人,剩下兩人盯着林子的方向,一隻手伸在背後。
半分鐘後,林子後面走出十多個人,和三人一模一樣的遊客打扮,頭上戴着一頂遮陽帽。
原先的三個人,此時立刻往後退,站在了石頭旁邊的那兩支獵槍前,封住了四人取槍的角度。
牛旺森就站了起來,怒道:“你們這些人是幹什麼的,誰允許你們上山的!”
張傑雄眉頭微皺,他正一肚子的火,就你們幾個狗日的開槍,差點嚇死老子,現在竟然還敢如此囂張。他正要上前,就聽到背後翟老輕聲咳嗽了一下,他只好暫時按耐住,警惕地護在翟老身前。周圍的護衛也是看似站得鬆散,卻將翟老護了個嚴嚴實實。
翟老往前走了兩步,笑着問道:“你們都是老熊鄉的人嗎?”
牛旺森正要回答,曾毅說道:“我們是南雲縣將軍茶領導小組的工作人員,上山勘查茶田的,剛纔放了一槍,是不是把你們驚到了?”
翟老笑了起來,一杆鳥銃,就想驚到自己,真是笑話,他道:“你們縣的將軍茶很有名啊,這山上就有嗎?”
牛旺森看有這麼多人偷偷上山,心裡很是氣不順,道:“將軍茶,將軍茶,要不是產在將軍嶺,怎麼會叫將軍茶?”
翟老呵呵笑了兩聲,道:“原來是這麼個典故啊!”
曾毅就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怎麼會在這裡?老熊鄉全是深山老林,進去轉暈了,可就不好出來了,你們趕緊下山去吧,要想遊山玩水,縣裡有開發出的旅遊景區。”
翟老一露面,湯衛國就認出來了,此時他面如死灰,心道這回絕對是完蛋了。
翟榮泰豈是凡人,從一個小兵做到將軍,又至軍委副主席,在十多年的時間裡,任由排名在前的人如何更換迭替,軍委第五副主席的位子,從來就沒換過人。在軍方,翟榮泰被稱爲是“定海神針”,影響力非同小可。
湯衛國就知道自己今天是難以倖免了,要是換了別人,自己老丈人或許還能幫着解釋幾句,可在翟榮泰面前,自己老丈人雖然是大軍區的副司令員,可連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宋部長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看到翟榮泰出來的這個架勢,就知道不妙了,所以立刻把嘴巴閉緊,站在一旁不說話。
“我也是老熊鄉的人,幾十年沒回來了,現在回來了,就想到上山看看!”翟榮泰往旁邊走了幾步,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腳,道:“老熊鄉沒怎麼變,還是老樣子!”
曾毅就笑道:“等過上一年你再來看,就大不一樣了!”
翟榮泰問道:“爲什麼這麼說啊?”
“老熊鄉是將軍茶的重要產區,去年縣裡投入了大筆資金,扶持鄉民種茶,今年還要在這將軍嶺建立將軍茶特供基地,再過兩個月,從縣城到這裡的新公路也要開建,相信老熊鄉貧困落後的局面,很快會得到改變!”曾毅說着,“等明年你再回來,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到時候公路直接通到將軍嶺下。”
牛旺森有點納悶,不是說保密嗎,怎麼對着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就講了起來。
翟榮泰呵呵笑了兩聲,“你倒是能說會道,怕就怕到時候沒你說得這麼好吧!”
曾毅擺了擺手,道:“我給你說幾個數字,你就明白了。老熊鄉去年一年的財政收入,不過是五萬多塊,而縣裡要修一條路到這裡,造價是兩千六百萬,去年茶廠和縣裡一共給茶農發放無息貸款1.8億,其中三千四百萬都流入了老熊鄉。這些錢要是讓老熊鄉來償還的話,就按照去年的收入,需要一千年才能償還,但縣裡爲什麼還要修路投錢呢,就是因爲看好將軍茶的前景。”
“你們縣裡倒是捨得在這裡下本錢啊!好,那我就明年再來看看!”翟榮泰笑着。
“明年你要是還像今天這樣一番顛簸之後才能上山,你儘管來找我的麻煩就是了!”曾毅說到,“我叫曾毅,就是這將軍茶項目的負責人,也是南雲縣招商局的局長!”
翟榮泰呵呵笑着,微微頷首,道:“好,你這話我記下了!”隨即一擺手,道:“我在這裡歇一會就下山了,你們忙吧!”
張傑雄立刻就道:“老……老闆,這……”
翟榮泰一閉眼,坐在那裡養神,“歇一會,咱們就下山!”
張傑雄就知道翟榮泰的意思了,他是要放過這幾個人啊!其實張傑雄也看出來了,這幾個人確實不像什麼有不軌行徑的人,只是職責所在,他必須盤查清楚,給上面一個交代。
翟榮泰一生戎馬,自信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能夠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具體的數字,應該就是南雲縣的幹部了。自己來南雲的事,警衛局高度保密,諒也沒人會提前知道,今天這事,看來就是純屬湊巧了。
翟榮泰六十年沒有回過故鄉,期間沒有爲家鄉批過一張條子、開過一次後門,這次回來,他之所以選擇悄無聲息地進行,就是出於這個原因,他心裡很愧疚,自己什麼事也沒爲家鄉的父老辦過,如果再大張旗鼓地回來,把鄉親們攪得不得安生,那不是找人戳你的脊樑骨嗎!
所以不等直升機前來,翟榮泰就過來看是誰開的槍,他就是想確認一下,如果無關緊要的話,這事自己就承擔了,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免得下面的人再小題大做。
湯衛國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峰迴路轉,就有點激動,心道還是曾毅這小子有心計啊,只不過說了幾個數字,就打消了翟老的疑慮。倒是自己有點放不開,現在想想,有什麼大不了的啊,自己是扛着槍上了山,但自己又沒有任何不良企圖,怕什麼調查,頂多你就是把我軍裝扒了。
“好,那我們就上山了!”曾毅笑着朝翟榮泰拱了拱手,“你們也早點下山,以後再上山,記得要先跟鄉里聯繫一下,讓鄉里給派個嚮導。”
翟榮泰心道這年輕人真是有意思,難道是看出自己的來歷不同了嗎,他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牛旺森此時恨恨補了一句,“再這樣冒冒失失地上山,我絕不輕饒!”
翟榮泰哈哈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心說這個人的眼光,忒也差了一點。
湯衛國去抱那兩支獵槍的時候,還有點猶豫,不過一想自己真要是不敢拿,反倒讓人覺得自己心裡有鬼,於是一咬牙,就準備把槍提起來。
就在此時,對面的人羣裡突然有人“嗚嗚”低吼了兩聲,就看有一個年輕人暴跳而起,一把將身旁的人推倒,然後撿起地上的石頭,朝着衆人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張傑雄瞬間站到翟老前面,張開胳膊護住翟老,道:“快,把浩輝按住!”
就有幾個貼身護衛上前,一邊躲着石頭,一邊就朝翟浩輝摸了過去,很輕鬆就將翟浩輝制服,然後按倒在地。
翟浩輝嘴裡一個勁地低吼,拼命掙扎,連衣服都給劃破了,不一會,就看到擦傷的胳膊和腿滲出血絲來。不過他起不來身,中央警衛局的全是個頂個的高手,要不是顧忌到翟浩輝的身份,可能他連動都不能動彈一下。
翟老就長長嘆了一聲氣,臉上重現憂色。
等護衛制服翟浩輝後,就有人提着箱子上前,打開箱子後,他從裡面抽出一支注射器,然後拿出藥瓶吸取了一定份量的注射液後,舉起來彈了彈,將裡面空氣擠走後,就要給翟浩輝注射。
“住手!”
一聲暴喝,警衛局的護衛們還沒反應過來,曾毅就幾步到了跟前,一擡腳,將那人手裡的注射器踢飛而去,只聽“哆”的一聲,注射器直直插入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之內。
“你想要了他的命嗎!”
曾毅瞪大了雙眼,盯着那名醫生,盛怒的面容,把對方嚇得一時有些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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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局的人大吃一驚,這個年輕人在大家的集體警戒之下,竟然如此輕鬆就近上身來了,如果他真有什麼歹心的話,怕是早已經得手了吧!
下一秒,警衛局的人就把曾毅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