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半，一輪弦月高掛天際。
夜幕籠罩下的潘家園，一片寂靜，偶爾有貓狗的叫聲傳出。
“篤篤篤……”
突兀的叩門聲打破了寂靜。
過了片刻，伴隨着店門開啓的聲響，一張猥瑣的面容呈現在了宋澈的眼前。
“先進來。”
馮老鬼快速低語道，並且讓開了身子。
等把宋澈等人迎進去後，他還左右瞅了瞅，確認沒人潛伏在周圍，這才帶上了門。
“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耿衛華沒好氣的道。
“還是謹慎點吧，最近查得嚴，萬一被人盯上一鍋端，耿總您也得鬧不痛快。”馮掌櫃陪笑道。
“收到消息了沒？”宋澈徑直問道。
“還沒，估計還得過一會，主辦方纔會把地址發過來。”馮掌櫃道：“反正我和具教授已經聯名給你們做了擔保，等會可以放心過去，但記得，我給你們登記的身份就是富商、風水師，其他人都是助手。”
說完，馮掌櫃瞥了眼宋澈：“至於帥小哥你，如果直接表明自己是醫生，反倒容易惹那些人起疑心。”
他的意思，並不是醫生的身份見不得人，而是見不得‘鬼’！
搞這種遊走在法律邊緣的鬼市，最忌諱的就是有正當職業的顧客。
人家肯定會懷疑一個醫生大晚上不睡覺混進鬼市‘淘寶貝’的意圖。
“你這麼說得，好像我和狄大師的身份有多不正經似的。”耿衛華哼道。
“那倒不是，只是鬼市裡最常見的就是你們這樣身份的人。”馮老鬼解釋道。
狄天厚好奇道：“這種場合裡，風水相師很多？”
“不多，但也不能說少。”馮掌櫃道：“畢竟很多風水師都喜歡收集一些來路特別的玩意，這些玩意的邪性比較大嘛。”
他所謂的邪性大，按照宋澈的理解，就是磁場力比較奇特。
衆所周知，許多歷史牛人的陵墓往往藏着精妙詭譎的機關。
除了那些動不動發射暗箭、落下滾石等暴力防禦措施，還有一些諸如精神領域的攻擊！
比如很多盜墓類的影視劇小說裡，主人公他們會有中了幻術的經歷，很多都是陵墓裡的特殊物件攜帶的磁場力干擾了心神而導致的。
除此之外，鬼市裡想必還有許多蘊含着特殊能量的珍寶，拿到手就能作爲裝神弄鬼的裝比利器，自然會吸引許多神棍們趨之若鶩了。
“到時候大概會有多少人？”宋澈轉口問道。
“不好說，一般都是百多人，如果碰上賣品比較豐富貴重的，參加人數基本會翻一番，而且不乏富豪大佬。”馮掌櫃忽然露出了苦笑：“很不湊巧，今晚的鬼市應該是今年最大的一期，我估計人數可能會破三百。”
“我們怎麼老走背運啊。”耿衛華不滿道。
“不是你們走背運，而是你們找東西的時機不對。”馮掌櫃苦笑道：“也不想想這都快年關了，那些人一整年天南地北的找寶貝，自然就容易湊到年底賺一票好過年了。”
說完，馮掌櫃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掏出看了眼信息，道：“地址發來了，我們出發吧。”
“在哪？”
“沉香市場。”
……
沉香市場是潘家園裡的一處交易市場。
顧名思義，這個市場最初主要是經營沉香木材的，時至今日，各種名貴木料都能在市場裡找到。
這個地方，耿衛華也熟，他之前曾在沉香市場買過幾件木雕送給老丈人。
一行人在夜色中抵達了沉香市場。
從外面看來，裡面一片漆黑。
馮掌櫃沒有領大家走正門，而是繞到了後面一個小門，按照兩長兩短的節奏敲了敲門板。
過了一會，門吱呀呀的拉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一個留着寸頭、叼着香菸的青年。
“嚴小哥，別來無恙哈。”馮掌櫃對着門裡面的人咧嘴笑道。
嚴小哥掃了眼馮掌櫃後面的宋澈等人，頷首道：“短信瞅瞅。”
馮掌櫃邊掏手機，邊介紹道：“這都是我們接待的客人，對今晚的集市很有興趣，於是就帶他們來玩玩，放心，都是我的熟客。”
“反正你做擔保就行了，要出了事就是你擔着。”嚴小哥掃了眼短信，確認無誤，就讓開了身體。
大家順利的走進了沉香市場。
直到這時，宋澈才知道集市是擺在了市場最中心的空地上，且周圍都用屏風遮得嚴嚴實實，根本露不出一絲光線到外面。
“剛剛那人就是主辦方的人？”宋澈低聲問道。
馮掌櫃點點頭：“他們一共七個結拜兄弟，這是排最小的那個。他們最開始也是在集市裡開店的，不過是很黑的那種店，後來投靠了潘家園背後的金主，在市場裡負責安保管理工作，平時收一些管理費……你們該懂的。”
確實都懂的。
什麼管理費，
不就是巧立名目的保護費嘛！
至於這七個安保管理者，其實就是大佬手下的馬仔！
他們一邊欺行霸市收保護費，一邊暗中經營這種交易市場，從中攫取了難以估量的暴利！
“其實現在的風氣還算不錯了，以前那才叫一個黑呢。”馮掌櫃吐槽道：“當年只要在這裡開店的，每做成一單買賣，都得給這些豺狼一筆抽成。後來官府嚴打整頓後收斂了很多，不過這七個人依舊很狠，你們儘量避免跟他們有接觸就是了。”
宋澈心裡一動， 又問道：“照你的意思，那麼今晚這個交易會，我們這些賣家和買家豈不是還得給這夥人收人頭稅？”
“他們不會向你們這些買家收的，畢竟其中不乏權貴土豪，得罪了這些金主，不僅有麻煩，而且容易敗壞名聲。”馮掌櫃道：“他們主要是跟這些的賣家收稅，但你們也知道，賣家肯定會把成本轉嫁到買家的頭上，羊毛終究還是出在羊身上的。”
“等於說，我們要買東西，除了你和具教授，還得再加一箇中間商了。”宋澈冷笑道。
馮掌櫃尷尬一笑：“沒辦法，這一行的水本來就很深，但起碼你們享受到了我們這些中間商的服務嘛。”
“說了半天，另一箇中間商呢，勞資都來半天了，也沒見到他的服務，該不會還躺在那個小情人的牀上吧。”耿衛華罵罵咧咧。
“別急，耿總，出發前我還跟他聯繫過，他應該已經在主會場等着了。”
馮掌櫃陪笑道，領着他們穿過屏風間留出的小門，進入到了交易會現場。
眼前的場景有點類似於展覽會，一個個簡易的展櫃鱗次櫛比的分佈着，有人在展櫃裡吆喝叫賣，有人在展櫃前觀賞鑑貨，在這個凌晨時分竟是出奇的熱鬧。
和馮掌櫃預測的那樣，人果然很多。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少說就有一兩百號人。
見尚珂他們不時注意着那些展臺，馮掌櫃笑道：“其實外面的貨色就這樣，雖然白天裡比較罕見，但基本也談不上多名貴，不過是給大家湊熱鬧圖新鮮罷了，而且打眼的機率更大，沒什麼好碰的，當然，偶爾撿個漏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概率跟摸彩票差不多，除非你們有過人的眼力和經驗，時間又空閒，否則我不建議你們在心思耗在這裡。”
“大家都不蠢，真想要找好東西，還得往那裡面擠。”馮掌櫃指了指被展櫃區域包圍的那個篷房。
無疑，那個蓬房纔是今晚交易會的主戰場！
可能很多人看過古玩類的影視小說，往往會很羨慕裡面的撿漏情節，覺得古玩市場裡一本萬利的撿漏機會比比皆是。
但現實是大家都不傻，特別是這裡還聚集了大量頂尖的古玩高手和鑑寶專家。
有這麼多的大能扎堆，商品裡幾乎很難有漏網之魚被錯過，自然沒什麼機會去撿漏了。
而真正有價值的商品，也被大家認定看中，進而讓商品的價值推波助瀾、水漲船高。
而這個交易會裡的競拍場，正是要將有價值的商品利益最大化！
“但那裡面，我就沒資格進去了。”馮掌櫃嘿嘿一笑：“耿總，您銀行卡里的錢夠一億吧？”
“一個億？小目標而已。”耿衛華財大氣粗的說道。
“那就行，麻煩您去門口驗個資。”馮掌櫃指着篷房門口的工作桌位，那邊正有人給準備進去的客人們審查身份。
至於如何審查身份，就是馮掌櫃說的：驗資！
只見那些工作人員拿着顧客遞來的銀行卡往機器上刷，或者直接看顧客打開的手機銀行應用，一旦確認金額達到了入場資格，工作人員就會很恭敬的鞠躬延請。
耿衛華自然是達標的，很瀟灑的‘刷我滴卡’，看到機器上顯示的金額數字，工作人員立刻把耿衛華當作上賓邀請入內。
正當宋澈等人要抱着這根大腿一起進去的時候，一個工作人員忽然擡手攔住了去路，道：“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只能帶一個助手或朋友入場。”
“怎麼會這樣，以前都沒這樣的規定。”馮掌櫃質疑道。
“這是剛制定的規矩，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考慮到不符合資質的人進去也是無所事事。”工作人員解釋道。
潛臺詞就是沒有一個億的窮鬼，進去又買不起東西，哪裡涼快呆哪去。
這一下，耿衛華和馮掌櫃就犯難了。
除了他倆，還有宋澈、朱邪、尚珂、尚教授、狄天厚以及龍源山等六人。
問題是，他們六個人似乎都無法完成一個億的小目標。
宋澈不急不怒，淡淡道：“意思是不是，只要我們剩下六個人能湊到三個億，就能都進去了？”
工作人員點頭道：“沒錯。”
“這還不好辦。”宋澈扭頭對耿衛華道：“你卡里有幾個億？”
“三個多億。”耿衛華遲疑道：“但現在轉賬怕是行不通吧。”
別說這麼晚了，就是大白天，要完成超億元的銀行轉賬都得提前預約。
“不用轉，你不是還欠着我們幾個人報酬嘛。”宋澈指着尚教授等人，道：“你之前不是說過了嘛，讓大家陪你過來尋寶，無論有沒有收穫，都會給予每個人五千萬的報酬。”
耿衛華怔了怔，但迎上宋澈狡黠的眼色，立刻心領神會的道：“沒錯，今晚交易會結束後，我會給你們每個人五千萬的報酬。”
“你手頭有三個億，先給他們四個人分別打五千萬的欠條唄。至於我和朱邪的報酬可以遲點給，還好我們兩個卡里的錢湊一湊，應該夠一個小目標了，畢竟得給你留一個億纔有資格進去。”宋澈提出了一個很無厘頭的方案。
耿衛華兩眼一亮，不住點頭：“可以，我給你們每個人打五千萬的欠條。”
馮掌櫃也是哭笑不得，扭頭問工作人員：“那這樣操作，我們幾個人就都有資格進去了吧？”
“……這個嘛，恕我抱歉，我真沒經手過類似的情況。”工作人員也被這番騷操作給弄懵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到位了，你又打馬虎眼，存心刁難我們吧？”朱邪不耐煩道。
“不是，我這都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做的……要不我現在聯繫一下老闆他們，請稍候。”工作人員辯解道。
朱邪還欲再質問，宋澈攔住了，低聲勸道：“現在還不是翻臉鬧事的時候。”
“我們就覺得他們設這條規矩是專門針對咱們。”朱邪沒好氣道。
“想多了，小夥子，你們還不夠資格。”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從篷房裡面傳來。
只見一個光頭大胖子徐徐走了出來，穿着上等綢緞織造的馬褂，把玩着兩顆核桃，看似彌勒佛的相貌，卻透露着一股戾氣。
“二爺。”工作人員趕忙鞠躬致意。
馮掌櫃也連忙問候道：“二爺，抱歉，驚擾了您。”
二爺看都沒看馮掌櫃，目光逐一掃過衆人，在宋澈的小白臉上略微定格了一下，道：“你是叫宋澈的那個醫生吧？”
宋澈心裡一動，整個人頓時警惕了起來。
二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行了，衝你這張臉，還是值一個億的，直接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