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立時眯了一下眼睛。
肇事司機的這一句自語,無疑蘊含着很大的信息!
別說如宋澈這般機敏聰明的人,連王甜甜都猜到這起車禍案子並沒麼簡單。
說直白了,這個女性肇事司機,很可能是頂包的!
“這個細節,交警知不知道?”宋澈問道。
王甜甜搖搖頭:“當時就那個護士離得近才聽到,交警恐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否則也不會結案了。”
頓了頓,王甜甜遲疑道:“其實,那個護士也曾想過告知交警的,但是她挺猶豫的,尤其後來又聽說肇事司機在**有人,就更不敢聲張了。”
宋澈點點頭,表示理解。
這都是人之常情。
區區一個小護士,面對雲波詭譎的黑幕,勢必會有顧忌。
再說了,這些只是單方面的證詞,空口無憑。
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的,身後有人大叫了一聲!
“快出去看看!有人要跳樓了!”
宋澈扭頭看去,有幾個人正靠在窗口,指着住院大樓的樓頂,緊張兮兮的叫嚷着。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正好又跑來兩個護士,其中一個衝王甜甜喊道:“甜甜,不好了,有人站到樓頂上去了,好像是那個車禍傷者應勤的老婆!”
“啊!”
王甜甜失聲尖叫,下意識的去看宋澈。
但宋澈早已拔腿往外跑去了。
……
住院大樓的底下,此刻迅速聚滿了人羣,紛紛擡頭望着樓頂圍欄邊上的那個女子。
“讓一讓,大家讓一讓!”
徐天祿用自己那乾瘦的身子骨,硬着擠開了一條路,護着文雅嫺一起挪到人羣的前頭之後,看見正站在前面的李題雲,立刻叫道:“老李,這鬧的哪一齣啊?”
李題雲從驚愕中回過神,扭頭看見徐天祿,惶急道:“是一個病人家屬,看樣子想尋短見!”
接着,他又看見徐天祿旁邊的文雅嫺,詫異道:“文、文主任……”
文雅嫺沒閒情寒暄,從樓頂處收回視線後,臉色難看的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好像是她丈夫車禍重傷住院,拖欠了大筆費用,後面的治療跟不上……可能是因爲這原因,一時想不開了吧。”李題雲有些心虛的回道,但最後還不忘咕噥了一句:“真特麼會惹事!”
徐天祿和文雅嫺聽得直皺眉頭,不免反感李題雲的這種態度。
雖然他們也挺現實的,但起碼的人性善惡還是有的。
這個病人家屬的丈夫危在旦夕,本就夠可憐了,絕望之下做出這種事也算情有可原,這時候旁觀者沒有丁點的憐憫之心也就算了,竟還口出惡言,簡直是冷血!
“別扯這些沒用的了,趕緊給消防公安打電話呀!”徐天祿還是分得清輕重的,這人萬一真從樓上跳下來,那麻煩就大了!
正當李題雲拿出手機,人羣驟然爆出了一陣驚呼,幾人一看那女人竟又往前挪了一步,心眼猛的繃緊!
“啊!要跳下來了!”
“壞了!”
文雅嫺二話不說,當即疾步跑進了住院大樓。
……
“女士,你有什麼事情下來再說,我們會幫你的。”
“對啊,快下來吧,那兒危險!”
樓頂上,幾個醫生護士焦急緊張的規勸着。
而傷者家屬許珍,情緒卻依然激動不已,大叫道:“都站住!誰再過來,我現在就跳下去!”
聞言,大家當即停住了腳步,面面相覷了幾眼之後,徐喬恩很謹慎的道:“許小姐是吧,你好,我是這的住院醫師,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如果有的話,說出來,我們會盡全力替你解決的。”
“解決?怎麼解決?我丈夫連命都要沒了,病危通知書也是你們給的,還讓我做好準備,現在你們告訴我這該怎麼解決?!”
許珍含着眼淚,咬牙喊道:“我求了你們多少次,可是呢,你們誰幫過我?除了讓我趕緊籌錢,否則就是讓我丈夫等死!”
徐喬恩一愣,隨即鼻頭一酸。
她是真不知道眼皮底下居然還有這麼一樁慘事……
“女、女士,冷靜點!別、別想不開啊!”
這時,徐天祿領着文雅嫺、李題雲等人也匆匆趕了上來,喘着粗氣開口安撫道。
許珍站卻是慘然一笑,道:“想得開又怎麼樣?我丈夫都沒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你丈夫還有得救,有什麼話下來再好好談嘛!不至於尋死覓活的啊!”李題雲邊說邊靠近。
“別過來!”許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
“好好!我們都不靠近,有話慢說!”徐天祿趕緊把李題雲拽了回來。
許珍的目光掃過衆人,飽含着沉重的哀傷和憤怒:“你們都不是好人!我丈夫都快死了,你們不救他,卻只想着賺錢,沒錢就只能等死!還有那個肇事司機,把我丈夫撞傷以後不管不問,有關部門沒一個人站出來幫我們主持公道,是不是在你們的眼裡,我們這些窮人就該是賤命一條啊!”
“我和我丈夫都是從小地方熬出來的,那麼辛苦的想在這城市紮根活下來,爲了我和我肚裡的孩子,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工作,下班了還堅持跑車賺奶粉錢,可結果呢……我們就是想活着啊,但怎麼就那麼難呢?”
每一句,都猶如一柄利劍,狠狠紮在了衆人的心坎。
即便他們不少人在這一行早已見慣了世態炎涼,但聞言,仍是滿不是滋味,有慚愧也有無奈。
同時,徐天祿的精神也緊繃到了極致,死死盯着許珍的肚子。
如果許珍真的也懷有身孕,再從這裡跳下去,那就真是一屍兩命了!
還有她那個命在旦夕的丈夫,一旦傳揚出去,自己以及整個醫院都得成爲全國人民口誅筆伐的問責對象!
“既然我丈夫救不活了,我也不想活了,反正我們都是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婦人含着滿腔的絕望,轉身又往前挪了一步!
“別!啊……宋澈!你要做什麼?!”
徐天祿嚇得腦袋嗡了一下,忽然眼前一個人影掠過,徑直衝到另一邊的防護牆上翻身站上去,當看清是宋澈的時候,腦袋徹底短路了!
不止徐天祿等院領導愣住了,那婦人也呆了一下,望着距自己還有段距離的宋澈,錯愕道:“醫生,你……”
宋澈垂頭望了眼樓底下的圍觀人羣,又看看婦人,忽的很灑脫一笑:“大姐,你說得對,咱們都是賤命一條,活在世上太遭罪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