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說話很快,但是陳智睿還是捕捉到了“小月子”這個關鍵詞。就算是沉穩冷靜如他,也不由得嚇一大跳。
慕顏小月子了?!
那可不是開玩笑!
太太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孩子也很難懷上。怎麼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現在直接就流掉了?
陳智睿滿腹疑惑又不好問,隔着電話都能夠感覺到蘇烈的沮喪。
畢竟是第一特助,立馬極其專業地一一答應下來。
“基本上就這些了,你馬上着手去辦吧。”蘇烈忽然想起白子安,那小子是塊爆炭,要是知道慕顏住院,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煩來。特意吩咐一句,“別聲張,讓別人知道。”
陳智睿掛掉電話,無奈聳肩。
資本家就是無情,把人家姐姐折騰流產了,還要瞞着人家弟弟。
對面辦公的白子安擡頭說:“陳大哥,怎麼你在苦笑?蘇大哥又佈置任務了?”
“可不是。”陳智睿不動聲色地說,“環球集團要分家了。名下分割一半劃歸林汝。你馬上準備一下,跟我去找餘墨林。”
環球集團分家?!
白子安嚇一大跳,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分分鐘引起全國經濟變化的!
這鬧的又是哪一齣?!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陳智睿:“陳大哥,你不是開玩笑吧!這麼大個大塊頭,哪兒是說分家就能分家的!”
“嚴格來說,是把核心產業旗下的公司轉送一半出去。”陳智睿神情嚴肅,一點兒都不像開玩笑。
“以後,環球就得有一半改姓林了!”
白子安確定這件事不是愚人節玩笑之後,也凝重起來。
“陳大哥,你說蘇大哥爲什麼白白把環球送一半給林汝?”他一直覺得林汝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沒想到最信任的夥伴如今竟然獅子大開口,直接生生從環球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來!
陳智睿沒把握地說:“我也只是聽說……蘇總他,想要讓林汝幫忙恢復記憶……這一半公司就是報酬。”
白子安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正常的,環球集團這麼一個巨無霸,就算只是一半,那也是個天文數字了!
陳智睿假裝沒有看到白子安的反應,沉靜地說:“接下來要忙活好一陣子了,幹活吧。”
……
無論慕顏多麼不願意見到蘇烈,蘇烈還是固執地陪在她身邊。
醫生來宣佈她術後注意事項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了。
麻木地聽着一條一條的宣佈,小臉上滿布和年齡不相符的平靜。等醫生前腳一走,她後腳就倒在了被窩裡,用枕頭埋住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哭溼了枕頭。
男人握着她的手,攥得死緊死緊。
“別哭,顏顏……別哭!”蘇烈在她耳邊一遍一遍輕聲安慰,“現在哭了對眼睛不好……”
慕顏的淚水反而流地更兇了。
她不想見到蘇烈,很想把這個罪魁禍首攆出病房。可是,每每當她揮舞着枕頭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把蘇烈趕出去之後,他就會站在門前瞅準護士來換藥的機會重新回來。
等一進來之後,他就好像樹熊一樣,抱緊慕顏不撒手。
也不生氣,也不辯解,只是抱着她靜靜地坐在那裡。
“太太,你先生對你真好。”護士姑娘給她換打點滴的藥水,羨慕不已,“多少女孩子來做流產手術,男人影子都看不見。先生這麼關心你,真是令人羨慕呢。”
慕顏費了好大力氣才忍耐住不翻白眼,羨慕?有什麼可羨慕的?羨慕她現在包得木乃伊一樣,還是羨慕她失去了一個孩子?
如果這樣都可以羨慕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和別人換一換……
護士瞧出她不以爲然:“先生很重視你,很疼你。孩子以後還有機會有,這樣好的男人打着燈籠也難找。”
慕顏默默不語,只是使勁兒盯着頭頂那冰冷的點滴瓶子拼命看,好像那瓶子裡裝着什麼重大秘密一樣。
傭人送來了愛心湯。
打開保溫瓶,那熟悉的色澤香味,是王大媽的手藝。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新鮮的水果。都是才下飛機直送過來的,每一個都還透着原產地的香氣。
蘇烈親自動手,洗了很多車釐子,用乾淨的軟佈一個一個擦乾水分,遞到慕顏嘴邊,看着她吃下。
她也只是默默地張口就吃,既不和他說話,更遑論笑容了。
對她的冷淡,他似乎渾不在意。本來兵王人格是非常桀驁不馴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做事決定簡單粗暴。
可是,接下來的這幾天裡,他的簡單粗暴桀驁全部收斂起來,無微不至地照料着小月子的慕顏。
被蘇烈在醫院裡養了兩個星期,慕顏胖了一圈,人也白淨了很多。整個人恢復到往日的神采,精氣神比之前更好了。
除了眉宇間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鬱色之外……
……
終於,當她覺得在醫院裡再也熬不下去的時候,醫生宣佈慕顏可以出院了。
本來這應該是一個好消息,不過她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她不想回到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公寓裡去。
那天,蘇烈還有會議要開,派了白子安去接她出院。原以爲弟弟出馬會容易勸說一點,誰知慕顏鐵了心要和他唱反調。
“不行,我不回去。讓我走吧。”她其實已經無家可歸,可是,就算無家可歸,也不想回蘇烈那裡。
“姐姐,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很難原諒蘇大哥。可他也不是有心的……要是他……”白子安被慕顏冷冷地一瞥,頓時說不下去了。
……要是他知道你有了孩子,怎麼會捨得你一條頭髮受傷……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現在孩子沒有了,慕顏被蘇烈傷透了心。
就算是白子安也沒法幫蘇烈圓下去。
“子安,爲什麼就連你也幫着他?”下一句,慕顏問得更尖銳。
白子安被她問得措手不及,竟然有些狼狽:“因爲……”
原因?
他一直都和蘇烈十分要好。其中滋味十分複雜,既有仰望,又有崇拜。在年輕人心目中,蘇烈幾乎就是他遙不可及的一座高山,一個仰望的背影。
白子安自己的父母都是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工,又早早地去世。他沒有跟着村裡別的小孩一起逃學打架抽菸賭錢,而是順利考上大學,第一是有慕顏在旁邊敦促,第二個重要原因,就是當年在馬路邊對蘇烈的驚鴻一瞥。
奶奶快死了,慕如山接濟的款子遲遲未到。對山村以外的世界一無所知的他被臨時從學校裡叫回來,鄉親們把七拼八湊起來的路費塞給他。腿上還帶着泥點子的少年懵懂不安地踏上未知的路途……一路上,他那土裡土氣的打扮和表現爲他帶來不少冷言冷語、另眼相看。售票員見到他都要捏着鼻子一躲三尺遠……
他忍受着屈辱咬牙堅持,打聽到白城大學的地方。
卻發現、原來姐姐也被姑父掐了生活費……原來姐姐也不是無所不能,她也有軟肋……
那時候白子安才發現,慕顏和他接觸的其他女孩子沒有什麼不一樣,她也只是個還沒有獨立的大學生。那個時候,他真的幾乎要絕望了。奶奶馬上要嚥氣了,慕顏卻和他一樣,只能一籌莫展乾着急……
就在那個絕望的時刻,蘇烈出現了!
高高在上的成熟男人面對姐姐近乎蠻橫無理的要求,只是寵溺一笑,隨後就是一張黑卡……
雖說這種想法很膚淺,但是,在那個時候……打動白子安的,切切實實的,就是蘇烈的錢。男人願意爲一個女孩兒毫無道理的要求大把花錢,那就是愛情的最好證明。
那一瞬間就連蘇烈自己都忘記了,卻在白子安心目中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象。
“因爲蘇大哥對我很好,我上大學的學費是他支付的,我出來找工作不順利,是他給了我機會。沒有蘇大哥,就沒有今天的白子安。”白子安見慕顏漸漸眉毛立起,知道她惱了,趕緊說,“不,姐姐,我想說的是。他憑什麼這樣照顧我?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這樣對我,都是因爲他愛你!”
“夠了。”慕顏冷冷地打斷白子安,白子安不說話了,眼光依然盯着慕顏。
姐姐故作嚴厲地盯着牆壁,沒有看他。
“我覺得你話太多了!子安,如果你願意跟着蘇烈,那麼你也可以回去了!”
白子安急了,這是也連同他一塊兒恨上的節奏嗎?!他不顧一切地衝到慕顏跟前,抓住她肩膀狠命搖晃:“姐姐,別這樣!你離開了蘇烈,你自己也會難受死的!”
慕顏木然,那張白玉生煙的臉蛋上,寫滿了哀愁決絕。明明年紀不大,又弱質纖纖地,偏偏就帶着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她淡淡地說:“我難受不難受,又與你們何干?!”
“你難受,我也難受啊。蘇大哥也很難受!”白子安激動得不行,顧不上什麼醫院裡頭保持安靜的規定,聲音越來越大,“姐姐,難道你又要好像上次那樣,一走五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年?”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