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氣氛裡,蘇烈精緻的薄脣微微彎起。
慕顏很少見他笑,但是那笑容,當真帶着致命吸引。
“顏顏,你再忍耐一會。”
蘇烈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話。
他的聲音,好溫柔……
“再忍耐一會兒,我們就把這些人全部打跑,還你一個清清白白。”
女孩兒不知不覺地,咬住粉色脣瓣……
那櫻色的水潤雙脣,昨天晚上還品嚐着,甜甜蜜蜜的。
他不允許失去品嚐她的機會。
男人黑眸微眯,對法官微微欠身:“法官大人,時間寶貴,請您繼續。”
他雖然保持禮貌,分明凜然不容侵犯。法官被他的氣場震懾,過一會兒,纔對劉迪說:“控方律師,你可以發問了。”
男人又向劉迪掃了一眼,退到旁邊去。
怔住的劉迪被蘇烈眼尾餘光一掃,全身打個冷戰,擦擦額頭繼續問:“你什麼時候認識被告的?”
“在監獄裡。”
“可以詳細說一下嗎?”
“她被送進三號監獄,被肥婆玲還有別的女囚欺負。我看不慣,救了她把她帶在身邊。就這麼簡單。”白修羅桀桀笑道,“不過,我很好奇誰把一個還沒有審判的女犯人放到三號監獄裡的呢?這裡可是人間地獄,手上沒有幾條人命、沒有賣過兩箱子軍火的,可都沒資格進來。這小姑娘,得罪了不得了的人哪。”
“按照規定,沒有終審定罪的人是不能送監獄的吧?”
“而且還是三號監獄?關於最重刑罪犯的地方?”
“這屬於濫用司法嗎?”
劉迪刻意不去聽那些質疑的小小聲,加大音量給自己壯聲勢:“肥婆玲又是誰?”
“大律師,這你都不知道,是典獄官嘛!”白修羅說,“她可牛逼了,愛整誰整誰,愛不給飯吃就不給飯吃。也不知道慕顏得罪她什麼了,來到就沒吃好果子。要是我不出手關照,恐怕慕顏就得死在監獄裡頭了呢!”
陪審團譁然!
法官狠狠敲錘子,“肅靜!肅靜!”
他身爲法官,沒想到監獄裡的醜事會被當衆抖摟出來,對白修羅說:“警告證人,與案情無關的事不要離題!”
白修羅桀桀一笑,倒也不生氣。
劉迪說:“你對於慕顏的入獄原因,瞭解多少?”
“她自己都不瞭解多少,我怎麼可能知道。她跟我提起過,那天她也沒有喝多少酒,突然就暈了。再醒過來已經到了醫院裡,然後有人控告她故意殺人。而且,她殺了的那個人還死無全屍,你說怪不怪?”
法庭裡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幾乎要把法官的錘子聲音都遮蓋住了。
案情峰迴路轉,就算是傻子,都聽得出裡面的種種疑點。
劉迪對突然殺出的白修羅,完全毫無防備,根本想不出合適的問題去問她。蜻蜓點水地問了幾句之後,他明知道案情已經對自己一方不利,也只好悻悻地停止了發問。
接下來輪到餘墨林問喬以庭。
經過白修羅的波折,喬以庭再出來的時候,現場氛圍又安靜下來。
戴着金絲眼鏡的喬以庭,斯文中透着幾分儒雅,氣質迷人。
餘墨林開始發問:“喬先生,請問你和慕顏是怎麼認識的?交情如何?”
“我和慕顏是在她媽媽的葬禮上認識的。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我只有12歲,她剛剛10歲。她的母親死於一場事故,當時慕氏已經在城裡很有地位,很多名流都出席了那場葬禮。”喬以庭說到這裡,眼神漸漸失去焦點,陷入遙遠的回憶中。他低沉的聲音,情真意切,讓大家也一起動容。
“那天在靈堂裡在場的都是大人,她一個小女孩,顯得特別瘦小、孤單。我覺得她很可憐,那麼小就沒了媽媽,所以我主動走上前去跟她說話。我說‘別哭了,我送花給你。’可是,很糗地,我送給她一朵白色菊花。所以安慰效果可想而知。後來,我們慢慢熟悉了,一起上了中學、上了大學。我比她大兩歲,在我心目中,就當她是親人。我自己是家中老幺,沒有妹妹,所以,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疼愛着——直到出事那天。”
大家都唏噓不已,在感嘆聲中,餘墨林清清嗓子,繼續發問:“你可以詳細說一下出事那天你做了什麼嗎?”
喬以庭在之前已經準備了好多次這段臺詞,於是慢條斯理地說:“那天是我的告別單身晚宴,第二天,我就要結婚了。我包了萬豪酒店,和我的朋友們慶祝。我邀請了慕顏。後來,我喝多了,被我的朋友們扶去休息。等到我覺得好些了,在休息室裡出來,卻發現酒店門口發生了車禍,淺淺的車被慕顏撞到樹上,發生了爆炸,淺淺屍骨無存……”
他臉上肌肉跳動,痛苦地閉上眼睛。
良久的沉默後,喬以庭目光熠熠,投向慕顏:“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是殺害淺淺的兇手!不光是我,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從後面一輛車上擡下來的,酒氣沖天的慕顏!”
控訴的最後,聲嘶力竭,男人的咆哮中帶着深深的絕望和刻骨仇恨!
慕顏面無表情地坐在當地,嘴角甚至噙着一絲嘲諷笑容。
“喬以庭,我真不知道你頭腦如此簡單。居然這樣就相信了她們的謊言?”
五年來,第一次從喬以庭口中得知那晚的經過,慕顏真是覺得好笑。
難道事到如今,在白修羅的證詞下,他還不明白,她是被陷害的嗎!
喬以庭紅了眼:“你還狡辯!你一直暗戀我,你得不到我,就要毀了我!”
慕顏冷冷地說:“我不知道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你從什麼地方聽來。但是喬以庭,我要告訴你,你別自我感覺太良好了。誰說我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
好像被滾雷劈中,喬以庭整個呆住了!
她不愛他?!
她竟敢不愛他了?!
那他的仇恨,還有意思嗎?
從慕顏那淡漠的眼神裡,喬以庭讀懂了,她並沒有撒謊。
正因爲是真心話,才刺激得他更加發狂!
“喬以庭,我承認,在十來歲的時候,我對你有過一段時間的好感。但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不喜歡你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大概,從她被慕穎撞飛面具,受到全世界嘲笑,而喬以庭,卻只冷眼旁觀開始吧!
一旦心灰意冷,那就決不回頭!
這就是慕顏的個性!
慕顏紅脣如火,吐出決絕的話:“喬以庭,你以爲一時的迷戀,就是終生的愛慕?你太天真了!而且,抓住別人一時的愛慕大做文章,自戀了十幾年,到底是誰對我的心意念念不忘?到底誰比較在意誰?”
這些話,她已經壓在心裡很久很久,如今終於可以大聲地說出來!
她,不愛喬以庭!
“所以,我不愛你,我也求求你,別再用這件事做文章了!誰年輕時沒有暗戀過一兩個人渣呢?!”
好些人原本聚精會神地聽着,挺嚴肅的,聽到這兒,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堂堂喬氏總裁,在法庭上控告別人不成,惹出一身騷,而且最後還被噴人渣!
喬以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剩下冷僻的眼,死死地盯着慕顏。
——這個女人!
法官連連敲擊錘子:“肅靜!肅靜!被告注意,現在不是你的發言時間!你再這樣,我就要警告你了!”
慕顏住了口,繼續安安靜靜坐下來。
但是,她這樣連珠炮的一段發言,已經徹底改變了人們原本心目中對案件的看法。
之前這案件經過喬氏和沈氏的包裝,還有夏芳慕穎的炒作,人們都認爲慕顏暗戀喬以庭不成,由愛生恨殺死沈淺落。
可是如今,變化一環接一環,原本的愛情悲劇片變成了懸疑連續劇,人們瞬間變成吃瓜羣衆,巴不得再出點什麼猛料纔好。
等到喧嚷的人羣安靜下來,餘墨林纔對神不守舍的喬以庭再度發問:“在剛纔的陳述中,喬先生你說你曾經休息過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裡,你有不在場證人嗎?可否提供不在場證據?”
喬以庭暈紅的臉瞬間變成死灰色:“我有不在場證人。”
他原本是掩飾情緒的高手,可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實在詭譎,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餘墨林說:“請說。”
“我不能說。”
餘墨林蹙眉,嚴肅:“喬先生,這是在法庭上,只有知道或者不知道,沒有能不能說。要是提供假證明的話,那是會被控告的!”
可是,那樣香豔的事情,喬以庭怎麼可能說!
他瞬間變化了好幾次的神情,一一落入慕顏眼中。
她若有所思。
她擡眸,正好對上兩道澄澈的目光。蘇烈竟然衝她點了點頭。
慕顏一怔,“他點個什麼鬼頭?”
可惡的是,她明知道喬以庭十成十是跟慕穎鬼混去了,偏偏取不到證據!
時隔多年,且不說酒店錄像必定被刪得乾乾淨淨,恐怕,就連當年慕穎怎麼爬喬以庭牀的往事,那些可能作證的人都忘得一乾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