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入酒店後直奔登記臺,我伸出手在桌上重重拍了拍,前臺小姐原本在低頭記錄什麼,聽到聲音嚇一跳,倉皇擡起頭看我,她見我打扮不俗,立刻鞠躬喊了聲女士。
我將皮包放在桌上,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問她,“還有什麼房間嗎。”
她將一份房單遞給我,“單人間有富裕,雙人間沒有了,套房還剩一間。”
我沒接那房單,手指在上頭敲擊着,裝作不懂問她,“如果我和一名男士入住,我一個人身份證就可以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否通融一下。”
她義正言辭說不行,“必須兩個人一起出示登記,我們一切都遵守規定,這個非常抱歉。”
我聽到她這樣說心裡有了底,如果執意檢查內部系統的話,白瑋傾是否和那個男人登記過同一房間立刻真相大白。
我轉身看向吳助理,他站在我身後並不想參與這些,負手而立顯得漠不關心,我喊他名字,以命令的口吻讓他進行下一步。
我雖然無名無份,可作爲周逸辭情人,在我沒有被拋棄之前,他身邊的下屬我吩咐點事情還是有資格的,他自然不敢推辭。
我一隻手抓住吳助理肩膀,另外一隻手朝那名前臺勾了勾指頭,她試探着湊過來,我對她耳朵說,“兩個小時之內,在你酒店登記的雙人間和套房住戶,調出來給我看。”
前臺一怔,她看了看我,“您是?”
“我是警察。”
她更是一愣,我忍了兩秒破功笑出來,反手將吳助理推到她面前,“你和她說。”
他對我的固執很無奈,也知道勸阻不了我,今晚我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原本打算守在門口蹲點,只要看到白瑋傾出來,就能確定這個酒店是她和姦夫暗渡陳倉的據點,我再蹲幾個晚上不愁抓不住現形,不過既然吳助理自己送上來,我當然願意選擇一條更爲省事的路。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到前臺手中,那姑娘接過去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大變,她非常恭順和吳助理說稍等,然後彎下腰從電腦內調出幾頁客戶資料,“我們必須爲客戶保密隱私,不方便給您看全部數據,您想要查什麼,能告訴我名字嗎。”
吳助理表情很不自在,他磨蹭半天小聲吐出白瑋傾,前臺輸入這三個字後屏幕上立刻彈出滿滿一頁的入住數據,“這位白女士兩個月內一共在我酒店登記入住十一晚,其中十晚與她同住的還有一位方姓男士。”
“另外一晚呢?”我迫不及待詢問,腦子裡閃過一個詞兒,三人行。
前臺微笑說,“另外一晚只有她自己。”
我略微鬆了口氣,我忍不住想如果周逸辭知道他老婆和別的男人最少出軌了十次,他會不會發狂。
吳助理也有些難以置信,白瑋傾實在太膽大了,濱城是周逸辭地盤,他想要打聽點東西易如反掌,她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與其他男人苟合,而且還這麼頻繁。
“她今晚在嗎。”
前臺點頭說在,同住還是那名方姓男士,並且告訴了我房間號。
搞到這一切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了,吳助理在旁邊詢問我是否收手,顯然他想勸我終止,不要最後一刻撕破了大家臉面。
我心裡
撲騰撲騰跳,都到這一步了,就差最後捅破那層紙,就此罷休不是我性格,我丟下一句上樓,便率先朝電梯走去。
四層走廊頭上有兩個沙發,我和吳助理就坐在上面等,一名客房服務生進入帶着打包飯菜進入403又出來,吳助理立刻迎上去塞給她一百元錢,詢問403裡的情況。
對方看在錢的面子上透露了兩句,裡頭一男一女,開着電視,正在用宵夜。
吳助理問我要不要立刻通知周總過來,我擡手製止他,“他們如果有退房打算,不會叫宵夜來吃。周逸辭常年累月不回家,白瑋傾很有可能和這個男人在酒店過夜,周先生剛頂上應酬不久,現在他也抽不開身,不如再等等。”
我說完端起一杯茶,水是涼的,茶葉也不新鮮,只能渴了勉強喝,這兩個月我確實被周逸辭喂叼了許多,以前餓極了餿饅頭也吃得香,現在賣相不精緻的菜都懶得動筷子。
如果他不要我了,大概我會和嵐姐一樣的路,不停更換男人確保自己擁有好生活,我已經貪婪膨脹捱不住絲毫貧窮的日子了。
由奢入儉難,這話真不錯。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吳助理都有些打瞌睡,他口袋裡手機忽然響起來,他頓時一激靈,我瞥了一眼來顯,是周逸辭的電話,吳助理接通後那邊質問怎麼沒有過來接,他頗爲爲難說,“讓程小姐和您講。”
他把電話遞給我,我接過來周逸辭在那邊沉默,我聽到他非常急促的呼吸聲,大約喝多了,我對他說,“周先生身邊有下屬嗎。”
他說沒有,我又問是否能夠到南風港這邊。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在哪裡。”
我沒有任何遮掩說和吳助理在佛羅倫薩酒店。
他有幾分惱怒,“我不是說過這事不要插手嗎。”
“周先生知道是什麼事嗎?”
我的咄咄逼人讓他一怔,他不太明白爲什麼我不肯放過白瑋傾,非要查個徹徹底底,他對我說,“我馬上過去。”
他說完沒等我回應什麼,便主動掛斷了電話。
我將手機遞迴吳助理手中,他凝視我十分冷靜的臉孔,有些看透說,“程小姐並不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人。”
我盯着空蕩蕩的過道,“我一直也沒說我是。”
他冷笑,“可你裝得很像,以致於讓周總也覺得,你不貪婪,沒野心,很安分守己。”
我一聲不吭將杯子傾斜,把茶水潑倒出去,我看着地上那片溼痕攤開得越來越大,我脣角的笑容也綻放得越來越深,“我沒有任何企圖。”
“可能嗎?程小姐如果是一個聰明女人,會浪費時間在一件對自己毫無利益的事情上嗎。顯然踢倒周太太,這個位置空出來,您填補的可能性最大,因爲周總身邊沒有其他女人。”
他說得信誓旦旦,顯然已經完全認爲我在說謊,他拆穿了我的貪念。
其實我沒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嵐姐早告訴我別囂張穩着來,豐富自己活兒好的手段,一切盡人事聽天命,別把名分看太重,反而有好運。
但何曼說得也對,不想晉升爲正室的情人不是好情人,如果白瑋傾自己是個賢良淑德的女人,我不會造孽去破壞這段婚姻,周逸辭也
不可能給我機會,我還不如收斂野心好好撈點錢,假以時日離開還有很多路可以走。
可白瑋傾不懂惜福自取滅亡,誰也救不了。我不會急功近利,但也不排除一點點拴牢周逸辭。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當愛情有很多個角,演得好的自然就脫穎而出了。
周逸辭半個小時後匆忙趕到酒店,他風塵僕僕,帶着滿身濃烈刺鼻的酒氣。
他從電梯門內走出來站在我面前,只停頓了兩秒,忽然將我手旁桌上的茶盞全都掃落在地,噼裡啪啦的聲響驚了睏倦瞌睡的吳助理,他從沙發上猛然站起,喊了聲周總,我端坐在那裡毫無反應,只冷靜看他。
他逼視着我,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誰讓你擅自做主,追蹤瑋傾。”
“良知。”
他聽到這兩個字呵笑出來,“你們這樣的女人,也會有良知嗎。”
“周先生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嗎。”我反問他,“但您確實沒做危害別人的壞事,所以仁者見仁。”
他不放過我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也不錯過我眼底哪怕半點波動,他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良久點了點頭,“在哪個房間。”
我紅脣內吐出三個數字,“403,轉身走不超過十步,左邊正對。”
周逸辭目光在我臉上仍舊定格了片刻,才轉過身走向過道,我和吳助理跟在他身後,我默不作聲數着,他走到第八步時,恰好站在403門外,裡面靜悄悄,門縫溢出一縷非常微弱的光,他僵硬着身體沒下文,我正要敲門,他忽然出聲攔住我,從口袋內摸出一張名片遞給吳助理,“找前臺拿房卡,誰也不要驚動。”
周逸辭還是念及夫妻情分留給她一絲顏面,想要悄無聲息解決掉,吳助理拿着名片下樓找前臺要來了房卡,當我們破門而入時,白瑋傾和方棋正躺在牀上說笑,房間裡除了他們的聲音外十分安靜,電視旁放置着兩個空飯盒,他們下半身藏匿在被子下,白瑋傾臉上一絲不曾消褪的潮紅將她病態的慘白遮蓋住了一些,不知道那潮紅來自於身體的愉悅還是柔和的燈光,她笑得非常開心,這開心在我眼中,簡直太嘲諷了,活生生扇打着周逸辭作爲丈夫的臉。
忽然闖入的人影讓他們都是一怔,白瑋傾下意識窩在方棋胸口尋求保護,當她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看清來人是誰時,白瑋傾瞬間呆滯住,臉色由青變爲紅,再到最後慘白一片。
方棋原本還在呵斥,隨即也認出了周逸辭,到嘴邊的叫罵聲戛然而止,沒有一個人再發出聲音,空氣中倏地淪爲死寂。
白瑋傾眼底泛起瀲灩的水光,倒映着此時周逸辭冷峻的臉,以及我瞳孔內她和那個男人赤果身體狼狽不堪的模樣。
周逸辭將西裝脫掉丟給吳助理,他叼着一根菸走過去,站在牀尾註視那幅狼藉看了片刻,白瑋傾驚慌失措的面龐在方棋懷中顯得那麼嬌小可憐,她雪白的肌膚上染着一絲淡淡的紅霜,似乎剛經歷了一場不算激烈的酣戰。
周逸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繚繞的煙霧將他犀利的眼神遮蓋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可他渾身安靜散發出的煞氣仍舊冷冽逼人,就像一隻蟄伏的巨大野獸,要大開殺戒瘋狂吞吃,讓整個世界淪爲陪葬,天昏地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