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抽菸的陳媛被廉價香菸的味道刺激得苦不堪言,肺部的不適感讓她整個呼吸道都好像在燃燒一樣。
爲什麼人們在掙扎痛苦,或者思想無法找到出路的時候要抽菸要喝酒呢?這對於事態的發展並沒有什麼好處啊!
陳媛好不容易纔停止了咳嗽,她看着眼前灼熱的菸頭,眼淚忍不住奔涌而下。
父親于振海,是一個有着豐富學識的中學教師,他長得很有那個年代文人的風範,儒雅而帶着一絲淡淡的憂鬱,身材瘦瘦高高。
而母親宋珍只是一個普通的紡織廠女工,她面容姣好,生性潑辣,書讀得不多但是很有自己的主意。
本來這樣一個家庭應該是文體結合,相得益彰的,可是陳媛打出生以來就沒有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感情的存在。
無休止的吵鬧,母親瘋狂的發泄,父親埋頭喝悶酒,好像房間裡充滿了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一樣。
陳媛那個時候還叫做於貝貝,她因爲父母的關係,老是會受到鄰居小孩子的欺負。
“於貝貝,於貝貝,上樑不正下樑,我呸!”
“你媽你爸感情濃,天天打架臉兒紅!”
小小的女孩兒哭着回家,卻換來一頓更加難聽的責罵。
坐在街心花園裡,八月份的盛夏天氣卻讓陳媛一陣陣的發冷,她的身體不停的打着哆嗦,手上的香菸默默的燃燒着,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菸頭和飛散開來的菸灰。
“爲什麼,你們爲什麼要這樣!”陳媛想不明白,她覺得很無助很無力,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
等一會兒回去以後,家裡一定又是滿目狼藉,盤子碟子碎了一地,爸爸被媽媽趕出臥室,醉醺醺睡在沙發上。
想到這裡陳媛就覺得頭疼欲裂。
打開煙盒子,陳媛又拿了一支菸出來,她看着打火機的火苗,真想一把火把自己給點了,省得再受這樣無止境的折磨。
不過陳媛沒有,在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心中,她依然還期待有奇蹟發生,希望父母可以在她離開家求學以後,兩個人可以好好的相互溝通,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陳媛這次沒有使勁的吸氣,她輕輕的把煙叼在嘴上,慢慢的抽了一口,煙霧隨着她的呼吸滑到了喉部,沁入肺部,多餘的那一部分從鼻子和嘴裡跑了出來。
儘管還是想咳嗽,可是已經沒有剛纔那樣劇烈了,陳媛一口一口的把這支菸抽到了盡頭。
或者是因爲抽菸的時候,人會不停的大口呼吸,起到了鎮定和舒緩的作用,陳媛覺得沒有那麼難受了。
她現在有了冷靜的態度來審視在自己家裡發生的事情,媽媽每一次吵架都會提到那個賤人,甚至還有那個賤人的孩子。
媽媽說,爸爸的心裡除了那個賤人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了,那麼那個所謂的賤人應該是爸爸之前的戀人吧。
她會是誰?她的孩子怎麼樣?
爸爸的心既然不在這個家裡,爲什麼要跟媽媽結婚,而且他還說媽媽用了卑劣的手段欺騙他,又是爲什麼?
陳媛一向很聰明,或者是爸爸的基因,她的成績也非常好,這次考上了重點大學的現代辦公專業,陳媛其實心裡是很自豪的,終於可以讓父母的臉上多點光彩了。
但是媽媽卻毫無喜悅可言,她是不是覺得自己離開以後更加無法面對跟爸爸兩個人單獨相處的局面?
煙一支一支的燃燒着,陳媛皺着眉頭思索着父母之間的問題,嘴裡變得越來越苦澀。
夜漸漸的深了,街心花園裡的人也越來越少,大家經過陳媛身邊的時候,年長的的老人會看着這個女孩抽菸而搖頭,小朋友會好奇的回頭看了又看,而孩子的父母總是拖着孩子厭惡的離開。
別人的眼神對於陳媛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她從小到大看到的白眼還少嗎?
地上的菸頭越來越多,陳媛踩滅了最後一根,站起來的時候幾乎暈倒在地,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讓她搖搖欲墜,幸而及時扶住了長椅的靠背。
原來不止是酒,煙也一樣可以讓人醉倒的,陳媛對於香菸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打開可樂,陳媛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總算緩解了醉煙的不適。
草叢中有小蟲子在嘀咕,深夜的街頭路燈昏黃,燥熱的天氣讓人們不願意回家。
街邊上的電線杆下面,還有人在打撲克,陳媛看着這樣平常而普通的街景,覺得自己應該回家去了。
不管怎麼樣,自己都已經是個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對父母應該要負起責任來。
剛纔賭氣衝出了家門,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形,陳媛儘管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結局,還是不得不回去收拾打掃他們戰鬥之後留下的殘局。
爸爸可能醉倒,媽媽也可能拿了錢繼續出去打麻將,但是一屋子的髒亂總得有人去清理。
抽了一整包煙,陳媛的腳步變得有些漂浮,雖然不是像真正的菸民一樣每一口都吸到了肺裡,但是還是有很多尼古丁進入了血液。
踉踉蹌蹌的順着來時的路向家裡走去,路上不時有不懷好意的男人衝着陳媛吹口哨,可是她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着自己的路。
家越來越近了,陳媛的心裡既矛盾又無奈,她站定了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默默的在心裡數了一百下。
要堅強,於貝貝!
不管回去看到什麼樣的場面,都不會比以前更糟糕,媽媽的吵鬧打罵在爸爸的面前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他總是會選擇迴避,或者離家,雖然這隻會讓媽媽更加痛苦和瘋狂,但總算是可以暫時平息一段時間的。
陳媛數完以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她來到了樓梯口,上了樓,看到了自己家的門。
沒有吵鬧聲,很平靜,陳媛把耳朵貼到門上聽了聽,房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看樣子應該是停止了爭吵,陳媛嘆了一口氣拿出鑰匙。
打開門以後房子裡黑漆漆的,沒有爸爸的呼嚕聲,難道是爸爸被媽媽氣跑了嗎?
陳媛藉着窗外的路燈光,看到客廳裡確實跟自己意料中的一樣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
他們到哪裡去了?
陳媛順手打開燈,默默的看着客廳裡的戰爭場面,走到廚房拿了一把掃帚出來開始打掃。
把所有的垃圾都清理好了以後,陳媛的身上已經被汗水給打溼了,她洗了一把臉,走到沙發上坐着休息。
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陳媛的眼皮有些酸澀,她揉揉眼睛打算先去睡了。
經過父母的臥室的時候,陳媛聽到裡面好像有哭聲,她站住腳步一聽,那應該是媽媽。
這樣看來,肯定是爸爸被媽媽給罵走了,她現在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泣吧。
陳媛心軟了,雖然媽媽總是率先挑起事端,但是她總歸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啊,這樣的時候要是不去管她安慰她,那還算是女兒嗎?
“媽媽,你在裡面嗎?”陳媛敲了敲房門,沒有聽到媽媽的回答,只覺得哭聲更大了一些。
陳媛推了推門,沒有鎖,她加大了一點力度,父母臥室的房間門緩緩的打開了,裡面也沒有開燈。
“媽”陳媛只喊了一聲,馬上就發現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是一種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感覺。
腦袋裡彷彿空白一片,陳媛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呆呆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味道,爲什麼會這麼刺鼻,不僅僅如此,這種味道可以讓人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是血腥味?血腥味!
陳媛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已經變了顏色,她顫抖着伸出手摸到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只是一個開關而已,陳媛卻覺得自己的力氣都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她的手指抖個不停,就好像她的心一樣。
勇氣好像一個泄氣的皮球,軟綿綿的癱在陳媛的指尖,她死命的用另外一隻手抓住那隻放在開關上的手,終於按了下去。
啪的一聲,燈光填滿了整個房間,陳媛在燈亮的那一刻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
鼻子裡的味道騙不了人,就算是閉上眼睛陳媛也覺得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包裹着她。
“貝貝,你回來了”媽媽用一種變了調的聲音喊了一聲。
燈光讓閉着眼睛的陳媛也感覺到了眼前一片黑暗,她鼓足勇氣睜開了眼睛。
“啊!”
血,血,到處都是血,剛纔那種味道就是血腥味,沒有錯!
這是誰的血?怎麼會這麼多這麼紅,這麼令人窒息!
陳媛尖叫着,無法抑制自己的恐懼,她彎下腰開始昏天暗地的嘔吐,一直吐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翻出來了。
“貝貝,我,我殺了你爸爸!”媽媽的聲音好像魔鬼一般,陳媛捂住耳朵瘋狂的搖着頭,淚水隨着她的動作四處飛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些電視裡纔會出現的場景怎麼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陳媛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她的尖叫穿透了自己的耳膜,可是卻停不下來。
媽媽衝過來捂住了陳媛的嘴,她的手上滑膩膩的,全是父親的血,陳媛馬上又開始了嘔吐。
“貝貝,別叫,你別叫!”媽媽的白衣服上沾滿了血跡,殷紅的,暗紅的,好像雪地上的花。
陳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媽媽已經把她抱到了沙發上躺下,用一條溼毛巾沾了水擦着她的臉。
“啊!”陳媛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縮到了沙發的角落,睜大眼睛看着媽媽不停的發抖。
“貝貝,你別怕,媽媽在這裡!”宋珍伸出手想要抱住女兒,可是陳媛卻揮動着手臂不讓她靠近。
“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陳媛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不停的涌出來。
宋珍已經洗乾淨了臉上手上的血跡,她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悽慘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絕望。
“貝貝,是我親手殺了你的爸爸!”
陳媛指着宋珍,恐懼而憤怒的喊着:“你這個殺人兇手,我要去告你,告你!”
宋珍點點頭說:“好,你聽媽媽講完這個故事吧,媽媽就只有這一個要求。”
“這種時候還要我聽故事,你是不是瘋了!”陳媛緊緊抓着沙發靠墊,眼淚模糊了視線。
宋珍看着女兒,自顧自的說:“貝貝,爲什麼我會殺了你爸爸,爲什麼我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在跟他進行無休止的爭吵,一切都是因爲這個故事!”
“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爲你殺人的理由啊!”陳媛哭着望一眼臥室的方向,可是宋珍已經把門關上了。
“貝貝,你爸爸于振海,他心裡一直都有別的女人,可是他始終不肯承認,每當我提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總是迴避!可是我知道,他是想着她的!”宋珍坐在沙發另外一角,雙手互相握在一起,那麼用力,指關節都變白了。
陳媛沒有說話,只有眼淚流個不停。
“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做劉茹萍。”宋珍抹了一下滑落的淚水,很平靜的說。
“該從哪裡說起呢?對了,就從你爸爸和我結婚說起吧!認識你爸爸的時候,我還年輕,長得也還算漂亮,當時班裡好幾個男工人都對我有好感。”
宋珍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臉上有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陳媛默默的轉過頭不看她。
“別人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沒有感覺,直到有一次聚餐,認識了你爸爸以後,我才知道誰應該是我生命中的男人!”
宋珍的神色變得有些嬌羞,彷彿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時代。
原來在那個聚餐上,有一個女工是于振海的鄰居。當時下雨,女工的媽媽有事走不開,所以拜託于振海去接一下自己的女兒,于振海來到工人們聚餐的地方,一眼就被宋珍看中了。
宋珍年輕氣盛,又頗有姿色,所以也是一個很驕傲的女孩,然而於振海看到她的時候卻好像看到自己的鄰家小妹一樣的表情,讓宋珍有些不高興。
“宋珍,別打我們振海哥的主意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哦!”那個女工這樣勸誡宋珍。
“有女朋友又怎麼樣?我宋珍看中的男人就一定要得到他!”宋珍咬着牙,志在必得的樣子把那個女工逗笑了。
“你要怎麼得到?人家的女朋友長得又漂亮又溫柔,兩個人的感情好得很呢!”女工的話讓宋珍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
溫柔漂亮又有什麼用?追求自己心愛的人,除了溫柔漂亮還要有手段纔可以!
下來以後,宋珍總是偷偷打聽於振海的情況,知道他是一個教師,女朋友叫做劉茹萍,是一個孤女,不過是在街道辦做一個臨時工而已。
那個年代,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是很體面的,所謂的吃公家飯,劉茹萍跟女工宋珍根本就沒法比。
劉茹萍怎麼配得上英俊的人民教師于振海?宋珍忍不住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
心裡有了于振海以後,宋珍總是魂不守舍,每天都會想着自己的意中人,也想盡辦法要跟他接近。
這一天,宋珍讓于振海的那個鄰居跟于振海說,自己要過生日了,請大家一起來玩玩。
鄰居女工跟宋珍的關係挺好的,所以于振海也不好推辭,也就在下班之後前來參加宋珍的生日聚會。
這次聚會其實就是宋珍設下的一個局,她用盡一切手段把于振海給灌醉,然後想辦法把其他的人都給支走了。
第二天當於振海醒來的時候,宋珍正躺在他的身邊嚶嚶的抽泣,說于振海趁着酒意對她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好心好意請你來參加生日聚會,想不到你,你竟然對我……”宋珍哭得梨花帶雨,于振海手足無措,只能懊悔的抓着自己的頭髮求她原諒。
宋珍假裝大度,讓于振海不要放在心裡,可是一個月後卻告訴于振海自己懷孕了。
于振海悔不當初,可是爲了不傷害無辜的孩子,還是答應給宋珍一個說法。
宋珍跑去找劉茹萍,告訴她自己就要跟于振海結婚了,讓她自覺點,退出這場感情。
劉茹萍痛不欲生,可是她去找于振海的時候,正好聽到別人說起宋珍和于振海的婚事。
已經懷孕的劉茹萍非常剛烈,什麼都沒有說便離開了于振海,她決定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長大。
“你爸爸對我也是一見鍾情,我們兩個感情發展得很好,很快就開始談婚論嫁了。”不過,宋珍對陳媛卻是這樣說的。
“我們結婚不久,劉茹萍就跑來搞破壞了,她趁着有一次我回孃家的時候,趁機用酒灌醉了你爸爸,然後恬不知恥的引誘你爸爸和她發生了苟且之事!”宋珍看着陳媛,臉上露出一種可怕的神情。
陳媛呆呆的看着媽媽,原來自己竟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難怪媽媽會那麼痛恨那個賤人劉茹萍。
“貝貝,媽媽的心都被傷透了,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想要忘記這件事,全心全意的跟你爸爸過日子,可是賤人劉茹萍卻不肯善罷甘休!”宋珍的話讓陳媛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有一些理解媽媽的狂躁了。
“很快,我懷孕了,爲了你,我忍氣吞聲,想着有了孩子就會讓你爸爸忘記那個恥辱的夜晚,好好的維繫我們這個家。”
宋珍說的每一句話都讓陳媛覺得心如刀絞,爲了自己爲了爸爸,媽媽忍辱負重太不容易了。
“你生下來以後,你爸爸也很開心,你小的時候他很愛你,天天下班了就趕着回來逗你玩,親你,抱你,別提多快樂了!”
“可是,劉茹萍這個賤人,有一天也抱着個孩子來找你爸爸,說是在那個晚上,你爸爸也讓她懷孕了,而且那個賤種還比你大一些,也是個女孩!”
“你爸爸心軟,看到那個賤人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覺得很對不起她,就偷偷的瞞着我跟她有了往來。”
宋珍抹了一把淚說:“當初也是我單純,沒有想到你爸爸早出晚歸跟以前大不一樣,還當成他上班太忙,只顧着照料家裡卻沒有防到那個賤人已經慢慢的讓你爸爸對她產生了感情!”
“你爸爸的心裡那桿秤也開始傾斜,他對那個賤人比對我還好,動不動就給我臉色看,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你爸爸的心被那個賤人給勾走了,他整天魂不守舍的樣子讓我看了以後心如刀絞!”
“貝貝,媽媽爲了這個家不散,想盡了一切的辦法來挽留你爸爸,甚至拿你出氣,想要讓他重視你!”
“孩子,媽媽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可是你爸爸卻不這麼想,他的心裡裝着那個賤人,就算他這個人回到了我們家裡,心卻還在那個賤人和賤種的身上!”
“賤人看到我死活不跟你爸爸離婚,就帶着那個賤種跑掉了,爲的就是懲罰你爸爸,讓他心裡難過!”
“她的目的達到了,這麼多年,你也看到你爸爸對我是什麼態度了吧?他一心想要離開我們這個家,想要回去找那個賤人,所以他對我冷淡,殘酷無情!”
宋珍講訴的這個故事真是字字血聲聲淚,陳媛不得不重新審視父母之間的矛盾。
看到女兒的眼中流露出來的同情和仇恨,宋珍的心裡有了一絲滿足。
“貝貝,今天晚上,你衝出門以後,我也無心跟你爸爸吵鬧了,我坐在沙發上流淚,他自顧自的喝酒。”
“我不甘心啊孩子!當他喝醉了以後就跑去睡覺,我想着人們常說的酒後吐真言,於是我就去質問他了!”
“我說,于振海,貝貝都已經長大了要出去讀書,你就給我句明白話吧,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女人啊?”
宋珍淚眼婆娑的看着陳媛說:“你知道他怎麼說的嗎?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的爸爸,你的親爸爸,他冷笑着對我說他的心裡一直都只有那個賤人劉茹萍和她的女兒!”
說到這裡宋珍嚎啕大哭起來,陳媛忍不住爬起來摟住了媽媽的肩頭,兩個人抱頭痛哭。
“貝貝,你爸爸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笑着羞辱我,羞辱我們的家,說他早就已經唾棄了我們!”
“媽,別說了!”陳媛泣不成聲。
“不,女兒,我要說!就是因爲他這樣的態度,我才憤怒到失去理智,趁他睡着了割斷了他的脖子!”
“媽!”別說了,別說了,她聽不下去了。
“貝貝,我的好女兒,你要知道,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宋珍抱住陳媛,撫摸着她的頭髮。
“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陳媛哭着點頭。
宋珍滿意的笑了笑,說道:“貝貝,雖然我殺了你爸爸,可是你要知道,我是因爲太愛他,太愛我們這個家纔會這麼做的!”
“媽,去自首吧,我陪你去自首!只要你自首,法庭一定會酌情輕判的!等你出來以後,我會好好的孝順你,永遠在你身邊的!”陳媛抓着宋珍的手。
可是宋珍卻搖着頭說:“貝貝,我不想坐牢,你爸爸都已經死了,我覺得生活也沒意思了。”
“媽,不要這樣說,你不是還有我嗎?”陳媛看着宋珍,哀求着勸她去自首。
宋珍摸着陳媛的頭,臉上無比的悽楚和悲涼,她對陳媛說:“貝貝,媽媽對不起你,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給過你應該有的母愛,是我太自私太無情,媽媽不配你這麼說。”
“不,我不怪你,我也不怪我爸爸,你們都好可憐,都是那個劉茹萍,是她破壞了你們之間的感情,是她造成這樣的結局,根本就不是你的錯!”陳媛的心裡滴着血,要是劉茹萍現在就在眼前的話,陳媛覺得自己也會像媽媽一樣拿着刀殺了她!
宋珍抱着陳媛,溫柔的拍着她的背,就好像陳媛小時候那樣,這個舉動讓陳媛更加難過了,她哭得宋珍的肩頭都溼透了。
“貝貝,我們的仇人就是劉茹萍那個賤人和她的女兒,你一定要記住,如果以後有機會見到她們,不要心軟,要讓她們付出慘痛的代價告慰你爸爸的在天之靈!”宋珍一字一句的把這樣的詛咒刻在了陳媛的心裡,帶着強烈的怨毒和仇恨。
“好,我會記得,我一定會報復的!”陳媛的腦子裡已經沒有多餘的冷靜來分析媽媽的話了。
拿着刀殺了爸爸的是媽媽,可是陳媛根本就忘記了這一點,她只想之着那場罪惡的源頭,沒錯,就是劉茹萍。
“貝貝,你讓我去自首,我會好好考慮的,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宋珍放開女兒,微笑着對她說。
“好,媽,不要怕,我跟你一起去!”陳媛說完,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媽媽。
宋珍慢慢的喝完了這杯水,看着陳媛說:“貝貝,你幫媽媽梳一下頭髮吧,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怎麼會,媽,我會等着你出來的那一天,然後天天都給你梳頭!”陳媛拿着梳子走到宋珍身後,緩緩的梳理着她的頭髮。
沒有注意到,原來媽媽竟然已經有了這麼多的白頭髮,她的心該有多累啊,陳媛心疼的想。
宋珍對陳媛說:“貝貝,媽媽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你對媽媽的承諾,要讓自己變得強大,不要像媽媽一樣這麼懦弱!”
“媽,我答應你,我會讓劉茹萍和她的女兒受到應有的懲罰!”陳媛舉起一隻手。
“我,於貝貝,在這裡跟我的媽媽發誓,我與劉茹萍母女兩個有着不同戴天之仇,他日有機會一定要讓她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宋珍點點頭:“好孩子,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媽,頭髮梳好了,我們走吧!”陳媛放下梳子牽起宋珍的手,想要陪她一起去自首。
“貝貝,媽媽這就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有任何困難都不要怕,要相信媽媽會一直看着你的!”宋珍說完站起來,在女兒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陳媛的淚水又一次決堤,她甚至都沒有想到媽媽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只是哭着點頭。
宋珍笑了笑,這個笑容陳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因爲就在這個笑容之後不過一兩秒鐘,宋珍的手飛快的從身後拔出一把刀猛的插進了她自己的胸口。
刀子明晃晃從陳媛面前劃過,上面還帶着一些血跡,應該是父親于振海的。
呼嘯而過的刀子狠狠的插到了宋珍的心臟上,力道大的只能看到一個刀柄還握在她的手中。
好像電影裡面的慢鏡頭一樣,宋珍保持着那個笑容慢慢的倒了下去。
“媽!”陳媛尖叫一聲跪在了宋珍的面前。
血,緩緩的從傷口滲透出來,帶着一股濃重的腥味瀰漫在整個客廳裡。
陳媛已經瀕臨崩潰了,她抱着宋珍,想要用手堵住她的傷口,可是鮮血順着陳媛的指縫無情的流淌着,好像媽媽的生命,也這樣決絕的走遠了。
“媽,你怎麼會這麼傻!該死的人不是你,是劉茹萍,你何苦如此對待你自己和你的女兒啊!”陳媛抱着宋珍,瘋狂的搖着她的身體,可是宋珍的頭卻無力的垂到了一邊,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媽,你這麼狠心走了,我該怎麼辦?”陳媛身上沾滿了媽媽的血,失去至親的痛苦已經讓她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她只想讓媽媽醒過來。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一瞬間發生這麼天翻地覆的變故,爸爸被媽媽殺死,媽媽又當着自己的面自殺,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說,這是何等殘酷的事情。
宋珍做得太狠了,她這樣的舉動讓陳媛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眼前的一幕。
臥室裡,爸爸陳屍牀上,鮮血流了一地。
客廳裡,媽媽魂遊天外,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懷裡。
陳媛哭得無法自已,直哭到眼淚已經流不出來,只剩下一個驅殼在那裡喘息,顫抖。
後來,還是鄰居發現了蹊蹺報了警,當警察來了的時候,陳媛已經抱着媽媽逐漸冷去的身體癱倒在地上。
父母被擡出家門的時候,陳媛裹着一條毯子在八月的清晨被一個女警帶到了醫院接受檢查。
身體上全然無恙,可是陳媛的心裡卻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她自閉絕望,拒絕接受任何心理干預。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以後,陳媛才慢慢的自我調節到了看似正常的一個狀態。
那是因爲,媽媽臨終前的那段話讓陳媛產生了活下去的動力,那就是找到劉茹萍母女,並且爲父母報仇雪恨。
愛或者恨,都是有着無法估量的力量的,陳媛終於讓自己能夠平靜面對自己是一個孤女的事實了。
學校很寬容,讓陳媛晚一年入學,並且免去了她的所有學雜費,讓她可以安心學習。
大學期間,陳媛的成績出類拔萃,被直接保送研究生,可是除了跟導師,陳媛幾乎不怎麼跟同學交往,形單影隻。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的情商不高,陳媛時刻都在磨練着自己的各項技能,她外表冷漠,實則內心沒有一天忘記自己對媽媽說過的那些話,每一刻都在加深對劉茹萍的仇恨。
後來陳媛離開這個城市,短時間裡完成了一筆財富的積累,當她覺得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以後,尋仇的計劃就開始提上正軌了。
首先,陳媛聘請私家偵探找到了劉茹萍的女兒,也就是白遲遲,那個時候的白遲遲正好離開培安鎮回到了歐陽清的身邊,並且兩個人因爲白遲遲眼睛的問題漸漸的冰釋前嫌,走到了一起。
陳媛冷眼旁觀,她發現了歐陽清對於白遲遲的重要性,也確定了自己的方向,那就是從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入手。
白遲遲,你不是很幸福嗎,幸福得讓你變成一個對外界毫無戒備,只懂得在歐陽清懷裡撒嬌的女人。
當初你的媽媽劉茹萍也是這樣介入了我的父母,讓我們家最後變成了這樣一個可悲可嘆的局面。
好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白遲遲,你媽媽做的孽就由你來替她償還好了。
陳媛知道自己跟白遲遲因爲是同父異母的關係,所以長相上有些相似,特別是眼睛。
當她看到私家偵探拍攝的白遲遲的照片以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爲了不讓白遲遲起什麼疑心,陳媛還找到整形外科醫院給自己做了一些微整容。
當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陳媛已經想辦法在接近白遲遲最愛的男人歐陽清,天隨人願,部隊要奔赴災區支援,陳媛毫不猶豫的混到了志願者的行列裡。
故事就從那一場泥石流開始了,陳媛一步步的精心準備着自己的戰略計劃,果然取得了一個一個的小勝利。
有一個小地方是陳媛沒有料到的,原來劉茹萍已經瞎了,並且還嫁給了一個瞎子。
無所謂,陳媛並不關心這個。對於她來說,劉茹萍已經老了,不配再讓她享受自己的報復!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母債女還,這樣的話陳媛覺得更加有快感,白遲遲難過,劉茹萍肯定會更加難過的。
既然可以一石二鳥,事半功倍,那就認準白遲遲,讓她感受一些被人奪走畢生所愛的那種痛苦好了。
陳媛站在窗前,手裡的煙只剩下一個菸蒂,她看着這個燃燒殆盡的菸蒂,眼中閃過一絲火焰。
白遲遲,終究你也會跟這個菸蒂一樣,一切都變成過眼雲煙,所有的快樂幸福都幻滅成灰,你的結局就是這樣成爲一個被人隨手丟棄的無用殘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