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天眸光更加陰暗,聲音沙啞得像沙子烙過一樣。
“她還剩多久?”
史蒂文沉默着,伸出一個手指頭。
“一年?”冷傲天心焦地怒道。
史蒂文搖了搖頭,“樂觀的估計,只有一百天!”
“什麼?”冷傲天一腳踹向桌子,踹了幾下,那桌子紋絲不動,冷傲天又用拳頭砸下去。
一雙碩大的拳頭,擂得咚咚作響,關節處鮮血直流。
暗塵立在一旁看着,卻也不上前阻攔,只等他停下來以後,他拿了紗布來給他包紮。事情一步一步走向了絕路。
冷傲天伸手推開暗塵手裡的紗布,“去做吧!”
暗塵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殿下真相信他的話?”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速戰速決。”
“是!”
暗塵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史蒂文替冷傲天包紮手上的傷口,“聽說顏華堂的人來了a市,你要小心一點。”
冷傲天輕笑,“又不是沒交手,我還怕他不成。”
“是啊,他不敢動你,但是……他會動裴詩雅。”史蒂文擔憂地說道。
“你放心,就算她真要死,也只能是老死……”冷傲天語氣執著。
史蒂文沒有再說話,一百天!這還是他最保守的建議,其他那些抗生素的作用幾乎是微乎其微了,打跟沒打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藥裡放了一些能安神的藥粉,讓裴詩雅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
在接下來的日子,她將進入病程的第二階段,那過程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
史蒂文沒有告訴冷傲天,他不想讓他再受煎熬了。
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生不如死,那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裴詩雅在睡夢中,冷傲天守在她的身邊。
只有在睡夢中,她纔像一個正常的人,纔會有片刻的安寧。
他知道,她不說話那是因爲她內心的痛苦掙扎,她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她在那個陰影之中無法自拔了。
他緊緊擁抱着她,讓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裴詩雅在睡夢中,能感受他的溫度,她想遠離他,卻又被他強行拉到了懷裡。
“別試着遠離我,我不會放開你的。”
冷傲天低低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呢喃着。
第二天早上,裴詩雅睜開眼睛,身邊早已經沒有了冷傲天的身影,他睡過的地方仍舊是溫暖的。
一陣嘲雜的聲音,伴隨着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裴詩雅怔了怔,立即從牀上坐了起來,披着外套趿着拖鞋衝了臥室。
一大羣的工人在從走道里進進出出,手裡抱着牀和工具,正從隔壁的嬰兒房裡出來。
裴詩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衝進了嬰兒房。
此時,嬰兒房已經被拆除了一大半了,嬰兒牀,小小的傢俱,椅子,還有牆上的照片,甚至花盆都被搬走了。
裴詩雅慌了,她意識到冷傲天是想徹底地消失這個孩子的記憶。
“住手,你們統統給我住手……”
工人們不知道裴詩雅是誰,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繼續抱着被拆分的傢俱往外走。
裴詩雅腦子裡混亂了片刻,她衝自己的房間,將那把小手槍拿了出來。
用槍指着那工人,命令的口吻嘶吼道:“馬上把所有的東西全部放回去,否則我就打死你們。”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工人們放下手裡的東西,全部舉起手,驚魂未定地看着裴詩雅。
“裴小姐,裴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放下槍,快放下,會走火的!”
沈媽慌慌張張地從樓下趕上來,正看到裴詩雅舉着槍對着那些工人們。
臉上的神情非常瘋狂,她沒有想到裴詩雅會變成這樣。
“放下,你們統統給我放下手裡的東西,不然我就開槍了。”
裴詩雅大喊着,手裡的槍不斷地顫抖着,隨時隨地有走火的可能性。
沈媽連忙對這些工人喊道:“你們都放下來,放下來,今天暫時不搬了,工錢照樣結給你們。”
那些工人這才放下手裡的東西,退了出去。
裴詩雅手裡的槍,鬆懈下來,掉到了地上。
良久,她才爬起來,自己抱着那拆成一半的嬰兒牀往房間裡拖。
“裴小姐,這,這是殿下下令要拆掉的,說怕裴小姐看到這些會睹物思人,影響心情……”
裴詩雅突然歇斯底里地喊起來,“毛衣,我給寶寶織的毛衣呢!你們全部給我拿到哪裡去了?”
沈媽臉色慌亂,她支吾着說不個所以然來。
“沈媽,你把它們藏到哪裡去了。”
沈媽糾結着不語,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冷傲天的身影走了進來。
“殿下!裴小姐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媽點了點頭,看了冷傲天陰冷的臉色,她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轉身離去。
冷傲天彎腰撿起那隻手槍,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這麼危險的東西,他居然差點忽略了,讓她一直留在身邊。
“冷傲天,你來得正好,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不讓我看他一眼,不留他一張照片,到現在,你又要將這個房間全部毀掉。你是不是想抹掉他在我手裡的唯一記憶嗎?”裴詩雅顫聲說着。
冷傲天沉默着,整個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又冷又硬。
黑眸之中仍舊是充斥着血絲,“裴詩雅,你還要我說多少次,他死了,他死了,你懂了沒有。你爲什麼不能讓活着的人充滿希望,非要去在意一個死人。”
裴詩雅淚流滿面,她低聲抽噎着,哽咽道:“他不是一個死人,他是我們的孩子,是我們相愛的證據。冷傲天,我恨你,我恨你,他是我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美好,而你卻親手將粉碎了。”
冷傲天慢慢靠近着她,用力將她摟在了懷裡,“不要這麼悲觀,會有希望的。”
裴詩雅努力地壓抑着自己的哭泣,“沒有,沒有,沒有……”
冷傲天勾了勾脣,“裴詩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很相信。這就那個曾經支撐着整個家庭的勇敢女孩。你變了,你變了很多。你連一點機會都不肯給自己,你總是想逃避現實,不願意接受事實。”
裴詩雅放聲痛哭,長久以來壓抑在心裡的積怨慢慢得到了釋放。
“我們會有更好的方式的。那些毛衣,是你的心血,我沒有扔,我捐給了那些需要它的孩子。現在是冬天,有很多地方的孩子需要衣服。”
冷傲天慢慢說着,其實這些也不是他願意說的,他媽的,他纔不在乎別人的孩子是死是活,他自己的兒子都不好過,他憑什麼要在乎別人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說這些,爲了讓裴詩雅好起來,他按照史蒂文的方法來引導她。
讓她自己的悲傷中清醒過來,重新樹立對生活的信心,這樣她的狀況也許會好很多。
果然,他說完這些話以後,裴詩雅沒有再鬧了。
擡起眸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真的捐了?”
冷傲天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緩緩回到臥室。
“嗯!”
裴詩雅的情緒這才穩定下來,良久,她眼角又涌出了淚水,寶寶,也許這樣對於你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深夜,a市飄起了冬季的第一場雪花。
北風夾着雪花在天空中飛旋,冷傲天的身影走入了一間溫暖的地下室。雪花在他的後背慢慢融化。
地下室最裡面,是一間嬰兒室,仔細看,跟藍波灣別墅裡的嬰兒房差不多。
嬰兒房的中央,放着一個保溫箱,裡面躺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襁褓裡的孩子,有着一雙可愛的大眼睛,烏遛遛着盯着天花板上的鮮豔圖案。
看到冷傲天進來時,他居然咯咯地笑起來了。冷傲天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雖然是早產,但是呵護得當,除了史蒂文,還有兩名女傭專門照顧着。
這個地方離藍波灣很遠,這裡,是裴詩雅永遠無法想象到的地方。
“怎麼樣?你還滿意吧?”
蘇世文的身影慢慢從走廊裡走進來,昔日溫潤的臉上,掛着邪惡的笑。
冷傲天轉身,黑眸幽深,有掩藏不住的仇恨,他上前一步,掩耳不及迅雷的迅速拔出槍,頂住在了蘇世文的胸口。
咬牙切齒,“你他媽的,真是個混蛋,裴詩雅對你那麼好,你居然害她。”
蘇世文臉色微變,“我沒有害她,害她的是你,是你不願意放手。本來我跟她是一對的,我們從小到大青梅竹馬,她是我的未婚妻。是你,聯合樑成濤將的婚姻給破壞了,還害得我現在如此落魄……”
冷傲天黑眸閃過一絲猙獰,“我現在殺了你,你信不信!!”
“隨便你,你殺了我,大不了我跟小雅去陰間做夫妻,反正她的命也不久了……”
冷傲天氣極了,他擡起拳手向着蘇世文的胸口砸去。
蘇世文伸出手臂,抓住了他的手臂,冷笑:“冷傲天,我說過的,你鬥不過我的,你再打我一拳,我就讓你兒子去死。”
冷傲天臉色抽了抽,他緩緩鬆手,蘇世文使了一個眼神,守在門口的兩名保鏢走了進來。
將冷傲天手裡的槍搶走,然後一人一邊,將冷傲天給抓在了手裡,控制着他,讓他無法動彈。
蘇世文揮拳打在了冷傲天的左邊臉頰,用力之大,鼻血和嘴角的鮮血瞬間流了出來,順着他的下巴往下流,冷傲天掙了掙,目光更加兇狠。
他不怕,也不怕痛,只要兒子和裴詩雅沒事。
蘇世文又擡起腳,踹向他的腹部,用力之狠,讓冷傲天疼得幾乎窒息。
蘇世文看起來斯斯文文,想不到還有這樣一身的力氣,這讓冷傲天都十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