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漸漸地渙散了……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陷入了一個白花花的混沌世界。他大張着眼,用力看着面前這個衣衫襤褸,渾身血跡,兀自顫抖的女人。
他想笑,卻什麼也動不了。
莫蘭,或許在你的心中,你並沒有幫我解脫的意思,你只是想着能活着走出去。
但是,事實上,你確實幫了我!
解脫了,真好!
只是,莫蘭,你也不會活。即使,你活着,也不會比我舒坦到哪裡去!
陸易陽,遠比你我想象中,要狠,狠得多!
再見,莫蘭!你也不過是個蠢女人!
再見,儲夢琪!你卻是幸運的,做了那個幸福的女人,成爲人生最大的贏家!我不甘心,可是,我已經無能爲力!
再見了……
靜,就彷彿世界停止了轉動一般。
尖叫,顫抖之後,莫蘭終於也靜下來。巨大的恐懼和無助感涌上心頭,她趴在地上一聲聲地哭着:“南諾……南諾……”
“一刀斃命!”陸易陽的聲音溫和,“瞎了眼,竟然也能下手這麼狠,這麼精準,莫蘭,你很有潛質。”
莫蘭胡亂地摸一把眼淚,大聲:“你說過,只要我殺了他,你就能放我離開的。”
“當然……”陸易陽拍了一下手掌,“送她出去。”
“可是……”
“我已經實現了我的承諾了。”陸易陽道,“你現在自由了,請!”
莫蘭看不見,但是她可以想象,陸易陽臉上掛着譏誚地笑容,伸手做着一個很紳士的請的動作。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恐慌起來,因爲她意識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她一個瞎子,如果離開了,該往哪裡去?
她的家,早就沒有了。她的朋友,早就離開了她。
而她該以何爲生?該居於何處?
“陸易陽,我眼睛被你弄瞎了,現在我哪裡都去不了,你到底要讓我去哪裡?”莫蘭跪在地上,悲憤的淚水不停地從那沾滿粘稠血液的眼眶裡流出來,“你這根本就是要我死,要我死啊!”
陸易陽笑:“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說完,陸易陽大聲吩咐:“趕緊把她帶出去。然後把隔壁的房間打掃乾淨,記住不能有他們兩個人身上的任何一點氣息,懂嗎?”
他說到最後已經厭惡至極。
“陸易陽……就算是化作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莫蘭尖聲叫着,拼命地嘶喊着。
陸易陽笑容不減:“那也要看你有沒有膽量去死才行啊!”
聖誕節的前夜,下了一場大雪。
S市,滿城銀裝素裹。夜,卻白得清亮。
街頭,看不到一個人……哦不,在一個垃圾桶旁邊,蜷縮着一個人影,還在微微地蠕動。
她裸露的手臂已經烏青,渾身彷彿要凍僵了,卻還殘存着最後一絲生存地意志。
她說:“冷……好冷……誰來救救我!”
不遠處,車燈刺眼,越來越近。
在一公里處打開了警鳴,莫蘭深埋在雪地裡的腦袋,用力仰起,她想:終於有人來救她了!
警察把她拉進車內,有女警把一件厚實的衣服披在她凍僵了的身子上。
“趕緊送醫院。”有人沉聲說。
莫蘭身心放鬆,終於倒了下去……
儲夢琪出院
,陸易陽捧着鮮花來接,毫不避諱媒體記者的採訪。而儲夢琪不知道是配合還是真心快樂,滿臉嬌羞地倚靠在他身旁,像是一個幸福的小妻子。
回到陸易陽爲她佈置的新房中,她有些訝然,輕聲問:“你不是說,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進的嗎?現在,居然有這麼多人?”
陸易陽笑:“大家在一起,不是更開心點嗎?”
儲夢琪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的。”
儲苑傑受了刺激,有些膽怯,看到一個人總是有些緊張,拉着萍嫂的手。
儲夢琪走到他面前,拉他的小手:“小杰,想不想姐姐?”
儲苑傑下意識地就是抽手,反手抱緊了萍嫂的大腿,幾乎要哭了。
儲夢琪愣住了,臉上不由一沉,但是很快又展露出原先那燦爛的笑容,摸着儲苑傑的頭,揉了揉:“小杰,不怕。姐姐現在回來了,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這場Party李宇峰跟關雅用足了心思。首先是在別墅空地上的佈置,都是用鮮花跟地毯組成。其次,裡面的佈置獨具匠心,擺放了不少盛裝着陸易陽與儲夢琪回憶的東西。
比如婚紗照,兩人的騎馬照,還有那對銀飾戒指,被放大在液晶屏幕上。
夢琪,愛你一生一世!
陽陽,我的愛!
陸易陽看完在儲夢琪耳邊輕笑:“我以前一直以爲我們在一起的合影很少,今天一看,原來還是留下了這麼多。”
儲夢琪一笑:“是啊,原來我們之間還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呢。”
兩人輕聲細語,如膠似漆。
遠處王子聰一人獨飲。萍嫂拉着儲苑傑走過去:“聰兒,今天是夢出院的好日子,你可不能這麼掃興啊。”
王子聰放下杯子,站起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萍嫂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儲苑傑擡頭問:“萍姨,子聰哥哥爲什麼不開心?”
“你子聰哥哥有些事還沒有想通,等他想通了,就會開心起來了。”她說到這裡,忽然就想起了李玉珍。
眼光在場地上環顧了一週,並沒有發現李玉珍的影子。想起來,她跟小杰被救出來送進醫院後,李玉珍竟然沒有到醫院裡探望過一次。
難道……她是出了什麼事嗎?
剛巧關雅拉着李宇峰在不遠處,萍嫂招了招手:“小李,小李……”
李宇峰剛好藉機脫身,笑道:“萍嫂,你是叫我嗎?”
“玉珍怎麼好些日子沒有看到了,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李宇峰微微變了臉色,然後下意識地看了儲夢琪的方向,猶豫着,才道:“玉珍她母親過世了。”
“哦……”萍嫂恍然大悟,“那她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嗯,那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李宇峰嘆息道,“雖然,吳銀珍是咎由自取,可是……這個場面,她有心過來,又怕大家尷尬。”
“這孩子,心地真是太善良了。”萍嫂道,“總是爲別人着想,什麼時候才能爲自己考慮考慮呀。”
李宇峰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該如何搭話。
這時候,一把清脆的嗓音插進來:“在聊什麼呢?”
“哦,嫂子。剛纔萍嫂說到玉珍了,說是她媽媽去世了,所以今天沒有來。”關雅快言快語。李宇峰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而陸易陽聽着也是眉頭一蹙。
倒是儲夢琪聽
了,有些傷感地道:“顧太,這是……真是不幸,易陽,我們也該上門去弔唁一下的。”
陸易陽附和道:“當時事忙,有機會我們去看一看玉珍。她一個女孩子,是不容易。”這樣的話,即時阻住了要接下去的話頭。
李宇峰趕緊拉着兩人:“走吧,到那邊去看看,還給你們準備了節目呢。”
身後,留下一臉懊惱的關雅,她直覺自己剛纔是說錯話了,可是到底錯在哪裡還是一下子沒有想明白。
倒是人小鬼大的儲苑傑有些鄙夷地拉了萍嫂也走到別的地方去吃東西了。
關雅無語,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就連平日裡最黏她的小鬼也不理她了,真是傷心啊。
送別走最後一位好友,儲夢琪顯得有些累。陸易陽拉了她到客廳沙發上坐下,遞給她一杯暖暖的茶:“今天累壞了吧?”
儲苑傑坐在不遠處,警惕地看着他們。
陸易陽對着儲苑傑招招手:“小杰,過來。”儲苑傑不動,儲夢琪臉色變了變,也衝着儲苑傑招手:“小杰,到姐姐這邊來。”
儲苑傑慢慢挪過來。
“易陽,小杰這孩子現在怎麼這麼怕我們?”儲夢琪有些疑惑地道,“我只記得自己睡了很久,爲什麼醒過來,感覺周圍的人都好像變了。”
陸易陽快速地道:“沒有,小杰只是跟你好久沒有見面了。這些天,他一直跟萍嫂待在一起,自然是跟她要親一些。”
“我病了嗎?”儲夢琪又問。
“是的,你生病了。不過,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你乖乖聽話,吃藥,不會很久,就會痊癒了。”陸易陽笑着寵溺地說道。
儲夢琪也溫順,捏着他的衣角,很依賴地說:“有你在,就好!”
一種幸福洋溢於心中,陸易陽有苦盡甘來的感覺。暖暖的笑容爬滿了他削薄的脣皮,深邃的眼眸裡充溢着愛意。
儲夢琪彷彿是受不了他那過於灼熱的眼神,臉一熱,就埋頭掩在他的肩膀上:“今天真的有點累了,我先去幫小杰洗澡。”
“那我去一下書房。”陸易陽笑,“洗完澡出來,我幫你按摩!”
“好。”儲夢琪笑,那雙岩石般的眼睛彷彿也有了色彩。
陸易陽說是去書房,其實,卻趁着儲夢琪幫小杰洗澡的時候,自己也洗乾淨了,穿好浴袍,叫傭人泡了一杯暖茶,坐在書房裡愜意地上網。
這麼多年來,這樣的日子幾乎是沒有過的。
這是一種平和的生活狀態,他其實期待已久。然而,在商場上廝殺,後來又爲感情所累,平時連好好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裡會這麼輕鬆的在房間裡坐着,等佳人,順便上上網?
儲夢琪幫小杰洗了澡,這次小傢伙倒也配合,到底是姐弟天性。到了帶他去房間裡睡覺的時候,他看向姐姐的眼神已經充滿了依賴。
儲夢琪把牀上的那個熊寶寶遞給他,並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他。
儲苑傑張着黑亮的眼睛:“姐姐,我睡不着。”
儲夢琪拉着他軟軟的小手,柔聲道:“小杰,是不是會做噩夢?是不是很害怕?”
“是啊,姐姐。好可怕啊!”儲苑傑一頭栽到姐姐的懷裡,“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好,姐姐不走!”儲夢琪輕柔地拍着儲苑傑的後背,而臉上卻是一片漠然,岩石般的雙眼盯着房間某處,似乎蘊含着無限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