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眼光有意無意放在那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身上。
女人神情很冷,看着人的時候也是淡淡的。
這些年,女兵的能力也是得到越來越多的人認可,但這種一看就很弱的人,怎麼也不會讓人抱有期待。
剛指導員雖然說了不要看碟下菜,但人有時候就是視覺動物。
說是那樣說,真正做到的可沒幾個。
指導員見衆人的神情,哪還猜不出他們想什麼。
也不介意,軍隊就是這樣,不過,可以想象,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反正他剛偷偷瞥到了,向上將的眼睛稍微眯了那麼一下。
雖然不起眼,但那種危險的直覺始終縈繞着。
咳嗽了聲,指導員繼續介紹:“這位是副教官的妻子,你們的正教官。”沒等衆位士兵發作,指導員又飛快道:“向晚歌向上將。”
剛準備發作的士兵們張大着嘴巴。
他們感覺,剛纔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怎麼聽到了‘向上將’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相信在軍隊中無人不明白。
而剛纔……
衆人目光炯炯的盯着指導員,就差沒把他頭上盯出一朵花來。
“我是向晚歌,接下來的一個月會是你們的特色教官。所以,現在的你們不管有什麼想法都給我閉嘴,就是有想法也最好閉嘴,我沒興趣聽你們說什麼。好了,所有人都有,繞着操場跑步,跑到跑不動爲止,聲明一點,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偷懶。立正,向右轉!跑步走!”
這麼大段,不帶喘口氣的,簡直雷厲風行。
在行動先於腦子的軍人們,已經跑步朝操場去了。
反應過來他們才發現,剛纔竟然在向上將的震懾下不知不覺的服從命令。
指導員有些崇拜的看向她,不愧是向上將,那氣勢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不過指導員還是有些糾結,怎麼向上將看上去還是這麼年輕呢?真看不出來已經四十多了。
向晚歌和葉陵君到底什麼樣,接下來的一個月卻是讓所有人真正感受了一遍,要是可以,他們真的不要一開始露出那樣的表情啊,絕對是赤裸裸的報復有沒有。
可這想法他們只敢在心裡想想,嘴上絕對不敢說出來。不然,絕對有他們的苦頭吃。
苦點累點他們不怕,倒是時不時的特色訓練簡直讓他們吃夠了苦頭。
有時候單細胞的人聽說了過來瞅一眼,也不由得同情他們。
和現在的他們相比,向上將當年肯定手下留情了。
這回,真正是訓練的你連爹媽都不認識了。
一個月時間,本身就實力強悍的衆人硬是提升了好幾個檔次,以前出任務也會有失敗記錄,現在月末考覈,直接全過。
向晚歌這個人的聲望,在這一次,又完全的體現了。
連帶着,葉陵君的出現也有了那麼小小的名聲。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即使是幾十年的時間也是轉瞬即逝。
古老的禮堂鐘聲敲響,天上飄飛着白色的花瓣,純潔、美麗,甚至高雅的讓人只能仰望。
一個穿着筆挺西裝的男子站在高臺正中,手裡拿着一束潔白的百合,他的頭髮、兩鬢已經完全染成了白色,可面容,卻只是肖像三十多歲的人。
他的周圍,是忠心祝賀的賓客,以及,他們的親人。
男人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他這輩子最深的愛戀。
禮堂的鐘聲仍在繼續,當鐘聲停止,沉重的禮堂大門終於被人從外推開,一個穿着純白色婚紗的女子出現在衆人面前。
任時光如何變化,這人一如初見。
葉陵君望着走進來的人,眼神恍惚。
這一年,是他們的金婚。
這場婚禮,是他們孩子準備的,但他們沒有意見。
看着那個穿着潔白的婚紗,一步步朝他走來的人,葉陵君笑了。
原本清冷的眉目瞬間染上傾城的笑意,斜飛的桃花眼璀璨起來。
向晚歌的頭髮也染上了華髮,但和葉陵君一樣,他們的面容仍舊年輕。
葉君安扶着向晚歌的手,一步一步,把自己母親的手牽到了父親面前,臉上始終掛着溫和的笑。
底下的人全部站起,看着臺上的主角。
“父親。”葉君安喊了聲。
葉陵君回神,看着面前真實的妻子。
從葉君安手中牽起向晚歌的手,兩人一起轉身,走到最大的舞臺正中,那裡,放着一個巨大的蛋糕。
兩人相視一笑,拿起旁邊的刀,在蛋糕上一切兩半。
任歲月如何洗禮,洗不盡的卻是他們之間濃濃的深情。
葉君安、葉雲塵、葉闌珊,三個人看着臺上的父母,雙目溼潤。
這就是他們偉大的父母。
五十年的婚姻,有誰能做到父母這般相伴如今,從未吵架,感情一直非常好。
而現在,他們甚至覺得,這樣的父母還能再堅持個五十年。
這場金婚,辦的低調卻也莊嚴,來的都是相熟的人,有孤狼,有單細胞,有夏園令、有餘離岸,有邱蘭生,有桑鳴聲……,有許許多多人,這些人都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卻也真真切切存在過。
他們的存在,見證了這個世界愛情的奇蹟,也見證了這樣一個‘霸王’的美滿婚姻。
五十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十年……
葉陵君牽起向晚歌的手,兩人從蛋糕邊走下高臺,然後,把一衆賓客留在了禮堂。
就如同他們之間那樣,從不需要多餘的人,只要他們彼此,就足夠。
秋日的風吹起向晚歌潔白的婚紗,美好的像是從天堂而下的天使,葉陵君一身白色西裝,兩人站在一起,一如既往的般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葉陵君眉目清明。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向晚歌淡然淺笑。
雙手緊握住對方。
這是生命的彼此。
又是二十年……
向晚歌躺在躺椅上,她的旁邊坐着削着蘋果的葉陵君。
兩人的面容已經染上了皺紋,沒了年輕時候的冷淡,圍繞他們周圍的是淡淡的溫馨。
這種溫馨,自成一界,任何人輕易插不進去。
“天冷了呢。”向晚歌看着窗外飄着的飛雪,低聲喃喃。
“是啊,天冷了,馬上又要萬物復甦了。”葉陵君把切好的蘋果喂到向晚歌嘴邊,向晚歌張開嘴咬了一口。
這些日子,向晚歌的身體懶洋洋的。
身體上明顯的勞累讓她休息的時間更多。
葉陵君一直陪着。
家裡很安靜,裡裡外外沒有多餘的人。
“今晚他們就會回來吧。”
“恩,今晚三個孩子都會回來。”
“嫁給你真好。”
“難道當年不是你主動搶的?”
“是啊,當年是我主動搶的。”向晚歌笑了。
這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特別是當年兩人在一起的回憶。
一遍一遍的,想忘也忘不了。
真的回頭才發現,原來兩人有這麼多美好而幸福的回憶。
晚上,葉君安他們也都回來了,現在的他們也沒了年輕時候的面容,一個個顯得成熟起來,就是活潑的葉闌珊,也穩重起來。
三個孩子看着他們的父母,眼中的隱憂一閃而過。
來之前他們就猜到了一點,可始終不想去相信。
“來了。”向晚歌在對待孩子們身上仍舊一如既往。葉陵君也只是點點頭。
他們已經盡了父母的職責,剩下的,他們只需要對彼此負責就足夠。
一個人的人生就這麼多,他們沒有多餘的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放在一個人身上都不足夠,何談再有精力分割注意力。
“父親,母親。”三人跪在向晚歌躺椅邊。
“你們也都長大了,我們想着,過段時間再出去。”向晚歌沒說話,這次是葉陵君對着孩子們說的。
“父親!”
葉陵君擺擺手:“我和你母親商量了,可能這一去我們就不打算回來,所以,你們自己顧好自己。”
“母親!”
三人眼圈通紅。
特別是葉君安,心頭有種悶痛的感覺。
他總覺得,有什麼要徹底的失去了。
“好了,都吃飯吧,今晚是我們最後的團圓飯了。”向晚歌坐起來,葉陵君趕緊上前扶着,把人扶起來,然後慢慢帶着走到飯廳。
葉君安三人跟在後面,沉默不語。
他們知道的,在來之前就知道的,可是心裡,痛,真的很痛。
以前父母也總是出去,但從沒像此刻這麼痛過。
他們知道父母這次走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永別。
可他們,沒有資格阻止。
就像母親在外人面前永遠那麼強大一樣,他們的父母,永遠有自己的主意。
飯桌上,一家人都很安靜。
飯後,向晚歌又躺回了躺椅,葉陵君坐在一邊,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在兩人身上,朦朧的讓人不真實,好像稍微一碰,兩人就會徹底的消失,再也看不見。
第二天葉君安三兄妹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了向晚歌和葉陵君的蹤影,這之後,那兩人再沒出現。
有人說,他們曾在沙漠中看到兩個相扶的身影。
有人說,他們在遇到海難時進去了一個小島,島上只有一對夫妻。
有人說,他們在深山中迷路,卻進了一個桃花源,桃花源中有兩個仙人般人物,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有人說……
傳說太多,太多,但兩人真正到了哪裡,或者是生是死,真的沒有任何人知道。
相信知道的也就只有他們自己了。
(明天開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