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平庸,未必不是最好的選擇
左染終於見識了,什麼叫做固執己見,根本無視左染的拒絕,也毫不在意在座的四人是要等他一起吃飯的,只說了那一句,就拉着左染離開。
一路拉着左染走出君悅王朝,裴牧之都冷着一張俊臉,真搞不懂是故意要擺給她看,還是他覺得冷着臉比較酷還是怎麼的。
將左染塞進副駕,一路風馳電掣開到醫院,然後盯着醫生給她做了詳細的檢查,診斷結果便是:輕微腦震盪。
然後,又是一路狂飆回到別墅,左染下了車,腦子有些暈,不是因爲撞到中控臺而導致的腦震盪,而是這一路流星般的速度,叫人犯暈。
“上樓去休息,我去一趟羅奕那邊,晚一點再回來。”裴牧之下了車卻並未踏步往裡走,而是站在門邊向左染囑咐,“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
“好。”左染輕聲應下,看着裴牧之的車掉頭離開,才轉身往屋裡走。
織淚正在客廳打掃,見到左染進屋便停了手上的動作,“染姐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少爺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嗎?”
“他把我送到門口,說有事要去羅奕那兒一趟,晚點再過來。”左染虛指了一下門外,然後朝着織淚投去一個淺淺的笑容。
“染姐,你的額頭怎麼了?怎麼那麼紅?”織淚看到了左染額前的紅腫,一時間擔憂的神色佈滿眼底。
“撞了一下,有點輕微的腦震盪,沒什麼大事,我上樓去休息一下,晚飯的時候再叫我吧。”左染寬慰的笑笑,轉身扶額上了二樓。
許是那一下真的撞的不輕,所謂的腦震盪也不是危言聳聽,左染躺到牀上不消片刻就昏昏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朦朧間聽到雨點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噼啪聲,幽然睜眼,天色已經灰暗。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秋天之後就是冬天了,左染挽起嘴角伸了個懶腰,才驚覺裴牧之竟然坐在牀頭。
左染收回了伸出被子外的手臂然後朝牀的另一側挪了半個身,然後微仰着頭看向裴牧之,他也正靜謐的看着她,暖黃色的燈光徜徉一室,氣氛有些微妙。
“感覺好點沒有?”裴牧之的聲音不似他平時一貫的語調,很平靜,很祥和。
左染給了裴牧之一個恬靜的笑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有點冷,給我抱一下。”裴牧之長臂一伸便將左染攬進懷裡,輕聞着他的髮香,是他不曾聞過的玫瑰香,他記憶中的女子髮香,是泛着淡淡典雅的茉莉香,少了點暖意,多了一絲清冷之氣。
頭枕靠在裴牧之懷裡的時候,左染的心跳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因爲他反常的舉措和那一瞬間說不清的感覺。
他的懷抱很輕,卻很暖,他的心跳聲離的很近,一下一下,沉穩又有力,忽而從腦中閃過的念頭讓左染恍惚,她竟然妄想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滯,不管他們之間存不存在那些有關於愛情的存續,起碼這一刻的依偎是讓她覺得安心和貪戀的。
“我改變主意了。”裴牧之在左染的鬢邊輕微磨砂柔柔的呢喃,“左染,那句‘不要愛上我’我收回,聽仔細了,不要在我愛上你之前愛上我。”
不要在我愛上你之前愛上我。
什麼意思?
一時間竟琢磨不透。
“你當初,爲什麼要幫我還那五百萬?又爲什麼要我做你的情人來抵那五百萬?”左染安靜的躺在裴牧之的懷裡一動不動,但這樣的疑惑是從最一開始就積聚下的,只是從來沒有合適的時間可以問出口。
“因爲你第一眼望向我的眼神裡的決絕,像我曾經深愛過的某個人,她在轉身從我身邊離開的時候,也是那樣的眼神,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讓你以身相抵,是我想向自己確認,我還有沒有那個能力接受其他的女人,不管是身,或者心。”
左染以爲,裴牧之並不會選擇回答她的問題,至少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細緻的回答,因爲這樣的答案,竟叫人生起憐憫,明明該被人同情的那個人應該是她自己纔對。
左染找不到可以迴應的話,來繼續這個話題,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你又爲什麼會答應我的條件?”裴牧之的語氣沒有變,可左染卻沒來由的心中一突。
因爲她總有種感覺,她的回答,他或許會當成另外一個人的回答。
可是左染卻不準備說謊,“因爲我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那個當下,如果她拒絕了他的條件,那麼等待着她的也許是無盡的黑暗地獄,甚至,死亡。
人活着,總是要對那些無能爲力妥協,她用她的身,來對這個世界妥協,換來她父親的暫時平安,就當做,報答他的生養之恩。
沒有選擇的選擇,可以是無奈,也可以是轉機,只是看坐選擇的那個人怎麼想。
“家庭的負累太沉重,平庸,未必不是最好的選擇。”裴牧之輕嘆,擺弄着左染柔順的長髮,左染清楚,那一聲嘆息,不是因爲她。
爲什麼不重新找個人再好好的愛一場,再一次全心全意,未必得不到最後的幸福,爲什麼要選擇像現在這樣的方式,好似祭奠曾經的傷痛,卻更像是要將已經結痂的瘡疤再扒開,痛的,依然是自己不是嗎?
左染想要這樣問,但卻最終都沒有問出口,她是他祭奠方式裡面的一顆棋子,能做的,也不過是任由擺佈而已。
“全身心的愛一次,哪怕結局是痛,總好過從來都不知情愛是何物,情傷又是何物。”左染其實是想要安慰的,可說完之後卻發現竟然連自己都覺得苦澀,同樣是被拋棄的人,他是在全身心愛過之後傷痛徹底,而她,卻是在根本連愛都還來不及付出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誰比誰更悲哀?誰比誰更需要安慰?
房間門外,織淚端着手裡的飯菜已經站了很久,久到原本升騰着嫋嫋熱氣的飯菜都已經冷卻了溫度,望了一眼門縫內輕柔依偎的兩個人,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欣慰,轉身下樓將飯菜再重新加熱,眼睛裡有些酸澀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