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大雨,今日放晴,一望無際的天空澄靜如洗。可鬱桐的心晴,依舊覆蓋一片陰霾,無法消散。
此刻夕陽斜下,暈紅一整片天空,像是火燒般撩動人心。
盡頭的落地窗,裝載滿滿一室的紅光,映紅她的臉,她那潤黑的瞳孔,也將她的身影拉得極長,一直延伸到另一頭的走廊盡頭。
孤立,欣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這一級級臺階的,也不知道到底攢了多少勇氣,纔到達這裡,他的房間門外。
腳步就停在這裡,她垂着腦袋,眼睛盯着腳尖。
進退兩難。
如今的他們,身份都變了,那這樣的交集,情何以堪。
鬱桐想要笑,無奈嘴角僵硬,她笑不出來,因着心裡泛着無盡的苦澀。
原本是想趁着他不在,偷偷離開,現在計劃失敗,還因着自己的行爲連累到無辜的人,教她如何心安。
深呼吸幾下,鼓足勇氣擡手敲門。
接下來,等待。
“進。”片刻,從裡頭幽幽傳來男人的聲音。
鬱桐止不住一顫,嗓音不變,磁性地,醇厚地,如同窖藏多年的美酒,侵擾人的神經,沉醉。
這一下,她終於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一勾,無奈,倦澀,嘲諷。
一個字,音節的震動,都能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她不該笑嗎?
笑自己的蠢,笑自己的癡。
房門推開,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屬於他的,同樣令她癡迷地味道。
男人背對着她,負手而立,站在一整片落地窗前,舉止眺望,高大挺拔的背影透着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鬱桐緊緊握緊門把手,眸光流轉之間,眼眶不覺脹澀。
她想要開口,卻發現如鯁在喉。
一片寂靜這中,還是陸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轉過身來,看見是她,似並沒有多少意外,淡淡開口道:“有事?”
他詢問的語氣,就像是對待一個下屬般,疏離而淡漠。
鬱桐暗暗做了很重的一個深呼吸,忽略心底的鈍痛,積攢了勇氣開口,道:“關於你要辭退剛剛那一個傭人,我是來替她解釋地,我醒過來,我要離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自作主張,與她無關,她不應受到牽連。”
陸湛輕勾了勾脣角,眼中的光,幽邃,繼而,他緩緩擡步,要靠近她。
從容不迫的速度,不快,卻堅定。
鬱桐心跳的頻率不覺被打亂了。
彼此的距離一下子拉近,男人凌厲的氣息,將鬱桐籠罩,她整個身子止不住顫抖着。
她慌慌擡眼看他,只一眼,就倏然撞進男人深邃的眸子之中,鬱桐緊緊攥緊掌心,指甲用力掐入肉裡。
眼神都是亂的,因着她透過他臉上那一抹笑容,讀出了一種名爲嘲諷的意味。
他深目凝着她,然後,他開口,鬱桐幾乎都能感覺到那溫熱的氣息,可下秒,他無情的話語,卻讓她後脊骨都是透涼的,他說:“鬱桐,人太自以爲是可不好,僱傭一個人,辭退一個人,我是老闆,我說了算,不必要一定要有什麼理由,明白?”
鬱桐剎那臉色慘白,怔怔的看着他,無法成言。
他竟這樣直接出口羞辱她!
心臟被絞痛一番,那些痛迫使她開了口,她聽到自己這樣說,聲音輕如呢喃,“陸湛,爲什麼?”
爲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爲什麼要如此的殘忍?
可問出了口,鬱桐又忍不住嘲笑自己,這般固執又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另娶他人了,這樣的事實遠比任何的答案都有力度,殺傷的力度。
女人眼中的哀默逃不過他的眼睛,陸湛沉目的望着她,這個被自己摧毀了靈魂的女人,面上無波無瀾,眸底卻在洶涌翻滾。
他突地重新轉過身,不直面她,要將她拋之腦後。
踱步回到寬闊的落地窗前,面對無盡的蒼穹,試圖平復內心翻涌的情潮。
此時,夕陽已經完全被黑夜吞沒,天空,沉沉的黑,連星光都隱藏起來,沒有半點的亮,就如此刻他的世界這般,黑暗,無邊無際。
鬱桐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中的哀涼又添了幾分,是她自己太傻了。
不該來這裡,不該自取其辱的。
“既然如此,那很抱歉,打擾你了。”說完,鬱桐就要轉身離開。
“怎麼?不是來求情的嗎?既然是求,總得拿出些誠意不是?”陸湛的聲音幽幽在身後響起,成功將她欲離開的步伐釘在原地。
“你到底想怎樣?”這一次輪到鬱桐背對着他,脫口而出的話,沒來由的熟悉。
不由得想起當時這個男人從劉帆那一幫人裡把自己救出來時,她同樣說過這一句話。
這一刻,她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悽惶。
這個時候,房間裡卻響起了男人的腳步聲,聲聲逼近,鬱桐整個身體不由的一僵,下意識就想要逃離。
腳步剛剛要邁開,下一秒,手臂突地被一股生猛的力道狠狠攥緊,驚慌都未來得及出口,鬱桐整個身體已被穩穩釘在門板與男人的胸膛之間,動彈不得。
“你放開我!”鬱桐的呼吸
開始不穩,心跳如雷。
陸湛眸中的光,深得教人難以猜透,嗓音沉得如磐石,“放開?鬱桐,你的命是我救的,怎麼倒反過來成了你命令我了?嗯?”
鬱桐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只剩劇烈起伏的胸腔,還有那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怎麼?不服氣?你不是要離開嗎?我不阻止你,但是鬱桐,你的命是我救的,這是事實,你可以不還救命之恩,但違揹我的後果你要想清楚了。”陸湛完全一幅勝券在握的模樣,雲淡風輕的令人髮指。
他這樣步步緊逼,鬱桐想不明白,只感覺心中裝了滿滿的怨恨,難以紓解。
是他教會她愛,亦是他,教會她恨。
這樣的兩極,這麼的矛盾,多麼的諷刺。
“陸湛,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幾乎是咬着牙齒,蹦出來的話語,但她又能怎麼樣?如果不是亦佳和主編肯求這個男人相助,她落在劉帆那一羣人渣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現在,落在這個男人手裡呢?
並非重生,而是掉落進另外一個地獄,他掌控的地獄。
同樣的生不如死。
男人的大手,有力掌控她小巧的下巴,猛獸般的眼光審視她,令她無處可逃,勢要看穿她的心。
他冷酷的嗓音一下一下撞擊她的耳膜,“鬱桐,不要試圖挑戰我,今天我可以讓一個傭人消失,明天,臺北的雜誌社我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的,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話。”
“聽話?要怎麼個聽話法?陸湛,需要我提醒你嗎?你已經結婚了,如果你要玩女人,恕我不奉陪。”鬱桐強忍住下鍔處傳來的痛楚,不怕死的開口反駁他的話。
他驀地危險的眯起了眼,忽視她因爲疼痛而皺起的眉心,力道不改,微微一勾脣,出口的話則比千年寒冰還要冷,“寶貝,你很幸運,我還真的就只是想要玩你,既然是我想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如果你硬要抗爭,我不阻止,我們拭目以待好了。”
話音落下,大手驟然一鬆,他毫不留情的甩開了她,就像甩開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具般,不顧她會跌倒在地,不顧她會疼,儼然無情至極。
男人的力道深重,鬱桐一時不備,重重的摔落而下,身體撞擊硬實的地板,尖銳的疼痛剎那涌了上來。
下意識就要喊疼,淚眼朦朧中,瞧見男人轉身離開的無情背影,那一聲疼,生生被竭力忍了下來。
她掐緊手心,咬住脣齒,可身體再疼,終究抵不過心底的疼痛。
還有男人無情地,污辱地話語,如魔音般縈繞耳畔,揮之不去,將她捲入無底的黑暗旋渦之中,不得翻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