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不成想,他這一句沒天理還真的一語成讖。
妞妞是通過決賽取得名額,才獲得資格參加臺北的總決賽的,而她的導師在開賽前一天亦趕來臺北,妞妞一直都是在她的輔導下走至今天的,因此,她對妞妞的作品非常有信心,說是勝券在握也不爲過了。
導師的話,當然是有權威的,妞妞心情可想而知的興奮,學了這麼多年的繪畫,如果能夠拿到這個獎,是對她一直努力的肯定。
況且她的身體狀況,雖然爸媽都緘口不提,或者常常避重就輕,但她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假如她能夠得獎,她想,人生的遺憾或許能減少一些吧。
一路上,三個人的情緒都很高漲,妞妞很好的掩下自己心底那一份沉重,面上依舊擺出笑靨。
鬱桐因爲有采訪的工作在身,送到他們比賽的會場,就不得不先行離開了。
妞妞自然是不捨得她離開,緊緊的拽着鬱桐的手,不鬆開,一臉的委屈和不高興。
鬱桐心尖剎那柔軟,蹲下身子,好言輕勸,“妞妞,阿姨現在有工作要處理,沒辦法留下來陪你,這樣,等比賽結束,晚上阿姨請你吃好吃的,好嗎?”
“妞妞,聽話。”一旁的陳新發話,一改平日的懶散,淡淡的語氣,透着長輩的威嚴。
妞妞雖不情願,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思索半秒,朝鬱桐伸出了小指頭,滿臉的堅持,“那行,桐桐阿姨,我們拉勾勾,晚上你要來陪我一起吃飯哦。”
“好,阿姨答應你。”鬱桐毫不猶豫的伸出小指,與她的相勾,承諾一勾定奪。
承諾可以兌現,但比賽的結果卻不如人意,妞妞落敗了,而贏家則是爆了冷門,任誰都沒有想到,一部最沒希望的作品,會把冠軍扛回家。
妞妞的失望可想而知,而導師則是一點想不通,假如是輸給別的選手,導師無話可說,但那一個冷門的作品,要奪下冠軍實在是差強人意。
導師是國內知名繪畫教授,見過大風大浪的她,亦無法平息內心的憤慨與不甘。
但面對孩子,卻不得不收起情緒,好言安慰,給
予鼓勵,讓她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
妞妞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
晚上飯還是要吃的,只是草草吃了幾口,便丟了筷子,執意回酒店。
鬱桐和陳新不敢有異議,生怕刺激到她,兩人迅速解決晚飯,陪着這個失意的孩子,一同回酒店了。
妞妞的失落鬱桐看在眼裡,這個孩子年紀小小,卻異常懂事,可她的身體狀況卻是令人擔憂不已。
其實比賽有輸贏再正常不過,但鬱桐想,這個早熟的孩子,或許只是想通過比賽,能夠多少彌補人生的缺憾吧。
鬱桐走了過去,挨着妞妞坐了下來,給她遞上酸奶,道:“妞妞,阿姨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口味酸奶,你嚐嚐吧。”
妞妞耷拉着腦袋,噘着嘴,瞧着鬱桐手中握着的酸奶,幾秒的猶豫,然後,慢騰騰的接了過來,捧在手心。
“阿姨,我是不是很沒用?”妞妞眼睛盯着酸奶,緩緩的開口。
鬱桐的心裡突地一陣刺痛,情不自禁地她將這個孩子輕輕攬入懷中,今夜,璀璨星空漫天,落地窗外,一顆一顆晶亮的星星,閃閃發着光,份外迷人。
落地窗裡,一大一小的兩人互相依偎的背影,映在這漫天星空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之美,可又似乎,隱隱又透着無限傷感的情懷。
在她們身後的陳新,一雙深黑的眸,靜靜凝視着兩人的背影,胸腔翻涌過難以言說的情愫,身側雙手,漸漸緊握成拳,似在壓抑着些什麼,又或許是洞悉到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鬱桐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在這一方寧靜天地,低低地,柔柔地,流淌過心田,帶來一股清新的甘甜。
她說:“妞妞,阿姨想說,在我的心裡,你是一個非常棒的孩子,你勇敢,堅強,樂觀,我們說,輸贏只是結果,而在這個過程裡,你學到了許多繪畫的知識,認識了很多的朋友,你是有收穫的,這一次的比賽,妞妞盡力了,那麼,就應是無愧於心。而且,妞妞永遠都不要懷疑自己,要學會給自己加油,要相信自己。”
鬱桐將孩子輕輕扶起,
讓她面對自己,讓她看得見自己的眼睛,然後,微笑,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阿姨,會一直一直支持你。”
琉璃般黑亮的眼珠,泛着比星光還要亮的光茫,妞妞認真的凝着這個認識不久但十分投緣的阿姨,小小的心靈,再一次感動。
在鬱桐堅定的目光之中,她的脣角,慢慢揚了起來,重拾往日的笑容,輕點了點頭,“阿姨,謝謝你,我會繼續努力的,不會輕易放棄,不管是自己,還是我最喜愛的繪畫……”
逗留在臺北,只爲參加比賽,現在結果已經揭曉,陳新和妞妞兩人便要返回大陸。
陳新並不想走,只因這裡有她,鬱桐。
但妞妞的病要定期治療,他不得不提前離開。
鬱桐買了零食和娃娃給妞妞,小女娃甚是懂事,經過一晚的休息,情緒已經恢復大半,此刻身在機場候機大樓,小臉蛋上沾了笑容,“桐桐阿姨,我在A城等你哦,你也要快點回來。”
此情此景,與記憶之中那一次在機場撿到這個同親人失散的孩子的畫面,不禁重疊。鬱桐心裡涌起不捨,但見着孩子的笑臉,她只得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
“阿姨答應你,妞妞,回去以後要聽話,知道嗎?”
“嗯,拉勾勾哦。”
兩張笑臉,大手拉着小手,勾一勾,再一次承諾。
陳新眼中溢滿柔情,繾綣在這個女人身上,不捨移開。
“好了,妞妞交給你了,一路平安。”鬱桐把妞妞的小手,放進陳新的大手之中,柔聲道着祝福的話。
“忙完了就回來,我……我們等你。”陳新訝異自己的結巴,話出口一半,似有不妥,忙改了過來。
鬱桐卻只是體貼的笑笑,與他們兩人揮手道別。
看着他們進到閘口,鬱桐纔將目光收了回來,轉身離開。
而那一邊的陳新,卻在中途停下了腳步,他倏地回頭,遠遠的望向那一抹纖瘦的身影,久久失神,直至瞳孔之中,那一道身影越變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他仍然佇立原地,最後,在妞妞的催促下,才依依不捨的轉身入閘……
(本章完)